69 你結婚那天，我會給你送賀……

“我先走了。”姚緋微笑着朝商銳點了下頭, 越過他快步走向洗手間。

雲淡風輕，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

商銳蹙眉盯着她單薄的背影消失不見，喉結艱難的滑動, 半晌後，手落到褲兜裏拿到煙盒。

“銳哥哥, 我去房間找你，伯母說你在這邊，我就過來了, 不唐突吧？”

來洗手間找男人？

“你是陳靜闵？”商銳取出一支煙咬着，轉身邁開長腿大步往餐廳的露天小花園走去。

小花園有一片可以抽煙的地方。

“是啊，你認出來了？我們上次見面是你十五歲生日宴, 沒想到過去十年你還能一眼認出我。”陳靜闵跟着商銳往外面走，唇角帶着自信的笑。商銳有着極優越的外表, 讀書時是學校風雲人物，一群小姑娘追着他跑。畢業做了明星，這回追着他跑的人更多了。聽母親說要跟商銳相親, 她驚喜萬分當場就同意了。

商銳從神壇上走下來了？

商銳垂頭攏着火機點燃了香煙, 火光一閃而逝，他把打火機裝進褲子口袋，擡起羽扇般的睫毛，“那位是我的女朋友。”

他不認識陳靜闵, 只是猜測，反正猜錯也沒有關系。

陳靜闵停住腳步，笑也停在唇角，商銳有女朋友了？那位？

“我沒認出來你，剛才吃飯時我媽提了你。”商銳解釋了一句，“二十出頭的年紀, 會這麽——不分場合的沖過來抱人，我想應該是你。”

陳靜闵臉上的笑一寸寸斂起，最後只剩下平靜。

商銳不怎麽對着人抽煙，他走遠了兩步跟陳靜闵拉開距離，擡眼，“陳小姐，你找我有什麽事？”

“我看到你太激動了，我平時不是這樣的。”陳靜闵沒想到商銳說話這麽直，她現在腦子有點懵，她幹巴巴的笑了一聲，“你女朋友也是明星？挺漂亮的。抱歉，我不怎麽追國內的明星。而且國內小藝人更新換代太快，第一時間沒認出來。”

商銳吐出煙霧，淡薄的白霧緩緩升騰，籠罩在他俊美深刻的臉上。他的桃花眼更加深邃，語調沉緩而嚴肅，“她是國際影後，拿過柏林電影節最佳女主角。演員和明星還是有些差別，你們這些喜歡追星的人不認識真正的藝術家能理解。”

陳靜闵：“……”這是說她膚淺？

商銳擡着修長手指在旁邊的煙灰石上彈落煙灰，撩起眼皮，淡淡道，“用漂亮兩個字形容她過于膚淺。”商銳換了個詞，“也許，你知道豔冠群芳？”

陳靜闵：“……”好了，蓋章她膚淺。

她看着商銳俊美的側臉，很輕的呼吸。為什麽要被這個皮囊吸引呢？她為什麽要走過來？她為什麽不第一時間轉身？為什麽要留在這裏？

“我認識她之前，一直認為傾國傾城形容人過于浮誇。”商銳的嗓音裏浸着煙，語調慢悠悠的淡，“認識她之後，我發現這些詞都太單薄，形容她都是亵渎——”

“我媽媽打電話過來了。”陳靜闵拿出手機裝模作樣說道，“我接個電話，先走一步，回頭再見。”

“好啊，等有時間，我跟你講講我和她的愛情。”商銳隔着玻璃看到姚緋離開洗手間，她沒往這邊看，徑直走了回去，“我們暫時還沒有公開的打算，希望你能為我保密，謝謝。”

陳靜闵簡直是逃離現場。

商銳冷漠的收回視線，拿出手機找到姚緋的號碼。按下撥通，若無其事的拿起手機放到耳朵邊，他把煙按滅在煙灰石裏。

“您撥打的用戶正在通話中——”

她跟誰打電話？

商銳又撥。

五分鐘後，商銳反應過來，這是拉黑提醒，姚緋把他拉黑了。很優秀，是姚緋幹出來的事。

商銳被氣笑了，姚小緋你繼續裝啊。繼續裝雲淡風輕，繼續裝不認識。

微信上找到姚緋，編輯消息：“吃醋了？”

點擊發送。

微信聊天頁面下方出現了一排字：消息已發送，但被對方拒收。

鮮紅的紅圈出現在他那條內容前面。

姚緋把他的微信也拉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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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豐和沈成帶來一個好消息，他們要合作新電影。緝毒片，沈成編劇榮豐導演，想讓姚緋試試女一號。

劇本只寫了梗概，目前所有東西都待定。榮豐不能承諾她任何東西，也許等待了卻沒有結果，劇本涉及敏感的東西比較多，不一定能過審。而且這部片，成本不高，片酬極低。

他給了姚緋一個月的考慮時間，如果姚緋想接，那明年一整年的檔期都要提前留出來。但留出來後能不能有結果，沒有人給她答案。

他們聊到暮色西沉，姚緋和蘇洺才離開山海。

“你怎麽打算？你剛起步就空一年，而且這一年能不能拍誰也不知道，這對你來說可能壓力有點大。”蘇洺原本對榮豐這個電影抱着很大的期待，榮豐的女主角一步登天。看到沈成導演就心裏咯噔了一下，沈成的故事有個很大的問題，他喜歡在審核線上瘋狂蹦迪。

榮豐是票房的保證，那沈成就是票房的巨坑。沈成的電影票房最好的是寒刀行，其他的電影票房都沒過億，最慘的連成本都收不回來。

早年沈成走口碑，自從春夜後口碑一路下滑，如今也是爛片的代表了。這個人來寫劇本？不知道是榮豐瘋了，還是沈成突然會巫術。這兩個人湊一塊，到底是正負相抵還是一塊堕落，誰也不知道。

姚緋看着手上的A4 紙，封皮上整整齊齊的寫着宋體字：寒雨。

編劇：沈成。導演：榮豐。

“我的債都還清了。”姚緋擡起頭，眼中有光芒，“我想等，無論這是個什麽樣的結果，我想試試。”

蘇洺一路沉默。

從商業角度，她想勸姚緋別接寒雨。沈成那個秤砣太坑了，但姚緋肯定不會放棄。姚緋在拍戲上有種瘋勁兒，姚緋不是明星，她是演員。

她仿佛為劇本而生。

蘇洺再次想到那次姚緋在夏銘影業樓下蹲她，她們走到餐廳，聊了夢想。

“過了明年，我什麽都可以接。”姚緋說，“拍完後我會盡力為公司賺錢，我不再挑劇本。”

蘇洺是姚緋的恩人，蘇洺也是商人，姚緋不能讓蘇洺沒錢賺，當初她在超市裏挑刀時是想徹底的結束這一切，她對人間沒什麽留戀，她想捅死李盛。她的人生很不幸，她對活的唯一期待是拍戲。

蘇洺打電話給她，她抱着最後看一次人間的太陽的心态來了上海。她拿到了《盛夏》的劇本，她留到了上海，也看到了太陽。

“不是賺錢的問題。”蘇洺嘆口氣，“要是我想賺錢，當初就不會力排衆議，非要把你撈出來。只是覺得盛夏播出後，你應該更上一層樓，可能會面臨爆紅，要是接了這劇本基本上就熄火了。後面不知道會怎麽樣，榮豐的片子我是不怕的，可沈成的劇本，能不能上映都是問題。你先別急，這件事也不是必須當下定下來，劇本不是還沒寫嗎？還有一段時間呢，再看看吧。”

漫長的沉默，姚緋點頭，“我明白了。”

蘇洺把姚緋送到樓下，說道，“早點休息，過幾天要去法國拍廣告，調整好狀态。”

“謝謝。”

爆紅對姚緋的意義只有一樣：選擇劇本的權利，她能得到更多的劇本選擇權，能挑劇本。她不想再看見《愛悄》那種劇組了，這輩子她都不想再進。

進了寒雨的劇組，可能後面還要再拍一年爛片。

姚緋在電梯裏拿出手機打開微博剛想看看最近有什麽動靜，電話就響了起來，來電蔡偉。

姚緋蹙眉看着手機屏幕，響到第二遍，電梯停了下來。她拿出手機接通電話的同時，也走出了電梯門。

“蔡總，你好。”

“你把我拉黑了？”商銳偏低的嗓音從電話那頭落過來，有些緩慢，“姚緋，你不會是吃醋了吧？我今天其實——”

“吃什麽醋？”姚緋打開門打開燈，反手關上門，“殺青那天，我覺得繼續留着號碼可能會影響我們彼此出戲，我便把你的號碼和微信都拉黑了。”

電話那頭一片寂靜。

姚緋坐到了沙發上，“商先生，有什麽事？”

“你說你殺青那天就把我拉黑了？”商銳幾乎是咬牙切齒，“姚緋，你在劇組期間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入戲對嗎？”

姚緋垂下眼靠在沙發上，沙發有些涼。

最近天冷了。

“是。”姚緋取出一支煙點燃，打火機撂到桌子上。

“你出戲了嗎？”

“出了。”姚緋吐出煙霧，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手指，“我現在是姚緋，商先生——”

“別他媽叫我商先生，你以為你是什麽年代的人？叫我的名字能髒了你嗎？”

電話裏有短暫的沉默。

“是不是我做什麽你都不在意？”商銳問，“我婚喪嫁娶都跟你沒有關系？從此再沒有交集？”

姚緋其實是今天拉黑他的，她傾身把煙灰彈落，“你……還沒出戲嗎？”

商銳冷笑了一聲，“你很希望我是入戲，你希望我像個電腦一樣，設定程序放進去能随意支配我的全部情緒。別他媽說你沒感受到。姚緋，你要是非說什麽都是入戲，那也太虛僞了。”

姚緋看着指間夾着的煙，緩緩漂浮到了燈下。

“我就問你一句，你有沒有喜歡過我？”商銳的聲音很沉。

“你還記得你問我為什麽不吃蛋糕卻買了一個小蛋糕嗎？”姚緋又抽了一下煙，她拿下煙架在了煙灰缸上，看一縷白煙緩緩融入空氣中，“那天是我的生日，我十幾年沒吃過蛋糕，恰好遇到了一家蛋糕店，我想給自己過個生日。因為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過下一個生日，我走進去買了個蛋糕。最後的結果你知道了，你扔了，我一口都沒吃。”

“那個蛋糕十二塊五，店員免費送了我一支蠟燭，送蠟燭的時候我想我真幸運，居然能擁有一根蠟燭。我想用這根蠟燭許一個願望，其實許願對我來說都是奢侈品，怕要求太多讓老天爺厭煩再給我加一道罪。大概是真的走到絕路了，不知道該怎麽辦，只能求助玄學，求蘇總幫我。”

“你扔蛋糕的時候，我想沖上去狠狠跟你打一架。但我不敢，我不知道你會不會是下一個李盛，我惹不起。我連罵你一句的勇氣都沒有，我只能看着你把我的全部希望扔進了垃圾桶。你說蛋糕是不小心滾到地上的，我信。我也知道你不是故意要扔，可我一開始就告訴你，我不想上車。我不想在生日的最後幾個小時聽到那些侮辱，我聽的夠多了，我聽了整整七年，不想再多一個。”姚緋揚了下唇角，她說，“你看，我們現實中的差距就這麽大。你嫌棄的垃圾，是我的全部。我不是夏瑤，你不是盛辰光。現實中的我們，你是高高在上的商二少爺，我是低入塵埃任人擺布的小人物。”

“你想要什麽答案？”姚緋笑了一下，說道，“我喜歡你？我愛你？我想跟你在一起？二公子，如果我想攀上你，我可以這麽說，我甚至可以說的更好聽一些。”

“陪你睡一覺可能就會收獲很多，資源金錢榮華富貴，別人的尊重。至少在你喜歡我期間，你還是很大方的。那我為什麽不在七年前去攀李盛呢？你和李盛又有什麽區別？我想賣身的話，有的是人給我出價，我為什麽要賣給你？”

“我并沒有撒謊騙你，在劇組是為了入戲，有些話我不說只是我不能說也不敢說。我挺害怕和你們這些富家公子哥們合作，你們一場游戲一場夢，玩的是心跳，我們玩的是人命。你們小小的任性就能讓我們萬劫不複，悄無聲息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我們的命運都在你們的掌心之中，随意被擺弄。我确實希望你盡快出戲，現實中的你那麽優秀，有很多人愛你，你不會失落太久。二公子，你結婚那天，我會給你送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