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對不起

商銳的手在姚緋肩膀上并沒有過多的停留, 一碰之下就松開了，他用掌心貼着姚緋的背，把她推進車廂。車門關上, 所有的喧嚣隔絕在外，姚緋皺了下眉往後靠在座位上。

商銳上了另一輛車。

車緩緩開了出去。

擁擠的粉絲漸漸看不見, 姚緋拿出手機看微信群。為了宣傳，周挺又拉了個群，劇組主創加兩個主演, 一共十個人。

群內蔡偉發了個地址：“訂好了餐廳，晚上一起吃飯。”

姚緋點進地址，看到是C市挺有名的一家餐廳。明天要錄制節目, 今晚一起吃飯很合理。唯一意外，吃飯竟然是蔡偉提出來的？按理得司以寒請客。

周挺回複：“OK。”

今天過來C市的只有導演加兩個主演, 群內這對話應該是針對他們幾個。周挺跟司以寒一輛車，蔡偉跟着商銳。就剩她了，姚緋打字：“謝謝蔡總, 幾點過去？”

蔡偉：“七點。”

蔡偉：“我們住在你隔壁, 走的時候敲門叫你。晚上一起過去餐廳，不用分開走，換了一輛車，方便。”

姚緋：“謝謝蔡總。”

蔡偉回了個可愛的表情包, 群內其他人沉默，沒人出來說話。

姚緋覺得把別人的話撂着挺尴尬的，挑了半天，找了個可愛貓頭的表情發出去。

“晚上季家私廚吃飯。”姚緋發完表情，返回去處理其他的消息。

“我讓司機準備。”劉曼在旁邊說道，“緋姐, 你和銳哥上熱搜了。不過是後排，剛剛上去，說你們倆抱一塊。”

“不用準備車，蔡總安排了車，我們坐他們的車去。”

手機停在開屏的廣告頁上，姚緋等待期間問道，“什麽內容？”

“銳哥幫你擋粉絲，沒拍到放上熱搜，說是銳哥抱你。”劉曼說道，“上升的很快，已經到二十位了。”

姚緋點開熱搜的時候#商銳抱姚緋#已經沖到了第八位，還在持續的往上漲。發微博的是營銷號，拍照角度十分刁鑽，看上去像是商銳攬着姚緋在走，姿勢親密。雖然商銳确實攬了下，但那一下更像是推。

評論區看上去非常激烈，營銷號發文到現在不過十幾分鐘，評論已經超過了五萬。姚緋點進去就沉默了，評論區分為三派，一邊是商銳的粉絲一邊是她的粉絲，另一邊是CP粉的天下。

商銳和姚緋兩邊粉絲統一态度：同事而已，莫挨老子。

姚緋最近粉絲群體在壯大，粉絲說話也有底氣了。

CP粉從姚緋和商銳互發視頻就入了坑，磕的如癡如醉。

“商銳這種機場遇到女藝人必繞路的狂仔，居然會主動迎上去跟姚緋打招呼，還幫姚緋擋粉絲。媽媽，我是不是磕到真人了？”

“兩個人站在一起好搭，我好像磕到了！街舞團上跟姚緋表白，微博怼華海，第一次拍營業視頻。如果沒記錯的話，商銳的熒幕初吻是跟姚緋吧？商銳以前吻戲替身都被扒爛了，盛夏裏親的很真啊。”

“姐弟戀嗎姐弟戀嗎姐弟戀嗎？商銳在姚緋面前好乖！我剛剛刷到一張他們機場碰到的照片。商銳本來走的六親不認，一看到姚緋走路姿勢都變了，握手的時候還把手套摘了。”

“你醒醒，銳哥比姚緋大一歲，行走直A哪裏弟弟了？”

“商銳真的很不對勁！他是第一次在公開場合這麽護女藝人吧？他以前還因為不幫女藝人被罵不紳士，他怎麽說？他勸那些女藝人堅強。媽的，商銳你個狗崽子，你怎麽不勸姚緋堅強？你就是雙标！”

兩家唯粉大戰CP粉，所以評論區熱火朝天。

車到酒店的時候，商銳又上了一個熱搜。

#商銳雙标#。

有博主把商銳過去拒絕跟女藝人肢體接觸的視頻做成了動圖，十八張動圖，最後一張是商銳在人群中護着姚緋往前走。他的手掌貼着姚緋的肩膀，他戴着口罩。視頻裏他的睫毛清晰可見，垂着眼視線在姚緋身上。

“雙标成這樣，粉絲還捂着眼說這倆人沒事，只是同事，我真是要笑死了！你哥以前營業是這樣嗎？你哥以前營業渾身上下寫滿了莫挨老子！”

“山上的筍都讓博主給挖完了！給大熊貓留點吧。不過說真的，這對真人有點好磕，狂妄浪蕩公子哥X冷豔禦姐。”

“放一個屁股，坐等官宣。”

“商銳年紀也不小了，談戀愛怎麽了？姚緋這個嫂子不好嗎？”

下面一長溜的回複：“不好。”

姚緋和劉曼拿到房卡走向電梯，蔡偉站在電梯門口，“姚緋，這裏。”

姚緋把手機裝進口袋走向了電梯，商銳單手插兜站在最裏面，他戴上了墨鏡。薄唇抿着，下颚冷冽緊繃，他耳朵上的耳釘拿掉了，整個人清冷了不少。

“一路上沒看到你們的車，以為你們早上去了。”劉曼把行李箱推進來，說道，“蔡總好，銳哥好。”

“路上車多，你沒注意。”蔡偉微笑着說道，“我一路上都有看到你們的車，就在我們的車旁邊。”

其實他們在這裏已經等了十分鐘。

姚緋再不到，蔡偉真擔心酒店把他們趕出去。

“晚上吃飯只有我們嗎？”姚緋走進電梯，沒話找話的問了一句。

蔡偉迅速的按下樓層，又退回原處站在商銳的銀色行李箱前，“還有節目組的主持人，明天要合作，大家提前打個招呼比較方便。”

姚緋點頭，拿出手機給蘇洺回複微信報備這邊的行程。

電梯緩緩向上，姚緋往旁邊退了半步，轉頭就對上了商銳的視線，猝不及防。商銳居然在看她，姚緋本能的想躲開，只動了一下就筆直的看回去，十分坦然。

她和商銳又沒有見不得人的事，躲什麽？

于是他們對視到電梯停在頂層，商銳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只是靠在電梯壁上看她。電梯離開一層之後便露出了後面的透明玻璃，商銳身後是整個城市。這個城市的冬日并不枯黃，只是寒冷潮濕。

下午時分，天空暗沉，似乎在醞釀一場冬雨。他們緩緩往上升，建築越來越小，街道漸漸看不清晰。

商銳的站姿沒有動過，深邃黑眸沉靜，仿佛不是在看一個人，而是在看一樣東西。長時間不眨眼不轉目光，不像是對人的看法。

電梯叮的一聲停下，姚緋轉身去推行李箱。

商銳的助理和蔡偉已經把行李箱全部拿了出去，說道，“幫你們送到房間吧，哪有讓女孩拎行李的道理。”

商銳始終走在姚緋身後，沒說話也沒有過多的動作，只是走在她身後。姚緋感受到他的存在，盡可能忽視。

那天她說完，商銳在長久的沉默後挂斷了電話。

之後他們再沒有交集。

“天氣預報今天C市有雨，不知道什麽時候會下。”劉曼走進房間打開通風，檢查了一遍房間開始收拾行李，“這房間真豪華，盛夏劇組永遠的神，壕氣沖天。”

盛夏劇組确實是姚緋見過最富的劇組，從進組到後續宣傳，全部最高待遇。

“緋姐，你有沒有覺得銳哥變化很大？”劉曼把小行李箱搬到自己的房間，走出來把姚緋的洗漱用品往浴室放。

“哪裏有變化？”姚緋走到沙發處坐下，看蘇洺發過來的節目流程。

“說不出來，整個輪廓都不一樣了，好像更深更內斂成熟，多了一種冷銳感。”

“他戴着口罩你也能看得出來？”姚緋對綜藝節目沒有什麽特殊的感受，唱歌跳舞玩游戲，其中有她和商銳合唱環節。

姚緋回消息給蘇洺，“我唱歌不太行。”

蘇洺：“彩排時先試一遍，不唱主題曲，節目組會安排很好唱的歌。不行就對口型，後期配音，節目組會安排的。”

“看眼睛就看得出來。”劉曼說，“不信等會兒吃飯他摘下口罩你看看，他确實很不一樣了。”

他說不定都不會去吃飯。

姚緋去洗手間洗漱，她在昆明機場待了快一天，身上的衣服已經有味了。

“緋姐。”劉曼攀着浴室門探頭進來，“我想起來了。”

“什麽？”

“商銳身上有種失戀人的氣場，特別強，對，就是那個感覺。”劉曼說，“他什麽時候戀愛的？商銳要是戀愛不得把熱搜擠爆？竟然沒有消息就失戀了。”

姚緋：“……”

“你看錯了。”姚緋冷靜的說，“我想洗澡，你去玩會兒游戲吧。”

“真的是失戀那種氣場。”劉曼退出去，說道，“需要什麽叫我。”

姚緋洗完澡裹着浴袍吹頭發聽到敲門聲響，她關掉吹風機拉開洗手間門，劉曼手裏握着手機飛奔過去拉開門，“銳哥？您有事？”

姚緋又把腳放回了浴室，走到鏡子前塗護膚品。

剛洗完澡臉上有些紅，她揉了把潮濕的頭發，繼續打開吹風機吹頭發。

“您等會兒，我問問緋姐。”

聽不到商銳說什麽，劉曼的聲音很大，倒是有穿透性。

姚緋關掉吹風機轉頭看到劉曼，李曼扒在洗手間門上，“銳哥過來問你明天表演的曲目想選什麽，你有時間嗎？”

姚緋穿着浴袍頂着一頭濕發看着劉曼，內心嘆氣，你說我這樣有時間嗎？這用問嗎？問了姚緋要怎麽回答？

“用你五分鐘時間，工作。”低醇男音在門口響起，随即商銳出現在劉曼身後，他雙手插兜。穿一件霧霾藍毛衣，擡眼看向洗手間的姚緋。他的目光有短暫的停頓，直直看着姚緋，語調平淡無波，字句緩慢，“節目組那邊要制作流程，讓我們報幾首歌，五點之前要。”

姚緋抱臂感受浴袍的厚度，應該不會漏點。

“你那邊有備選歌單嗎？我會唱的不多。”姚緋走出洗手間，越過客廳迅速往房間走，說道，“你先坐，我去換件衣服。”

商銳單手插兜若無其事的看向姚緋的背，直到房門關上。

“你喝什麽？”劉曼說，“礦泉水還是咖啡？”

“水。”商銳走到沙發處坐下，敞着腿，手肘随意的壓在膝蓋上，擡手揉了下太陽穴位置。

劉曼把水遞給了商銳，“你頭疼啊？”

“感冒。”商銳握着冰冷的水瓶，順勢咳嗽了一聲，說道，“能幫我去隔壁拿個藥嗎？”

“找蔡總嗎？”

商銳點頭。

劉曼快步走了出去，順手帶上了房門。

房間裏的中央空調發出很細小的聲音，暖氣充斥着房間。商銳擰開水喝了一口，喉結滑動，他擡頭看屋頂的水晶燈。

姚緋那天直接給他判了死刑。

這是商銳人生中的第二次無能為力。

他為什麽會誤會姚緋喜歡他？因為他喜歡姚緋，所以他希望姚緋喜歡他。姚緋的态度不明确嗎？她和商銳拍戲四個月，她的微博都沒有關注商銳。

她關注了俞夏蘇洺司以寒周挺，甚至連打醬油的許之廖都關注了，她沒有關注商銳。不是取關，而是從頭到尾都沒有關注。

他在姚緋二十四歲生日當天，扔了她的蛋糕。

他不知道姚緋是抱着什麽樣的心情開車六個多小時去買他喜歡吃的蛋糕，他也不知道他在姚緋面前吃蛋糕時，姚緋心裏有多難過。

四個月，一百二十多天，姚緋是抱着什麽樣的心情跟他搭戲呢？

他跟着姚緋的表演方式把自己放到那天的場景裏，仔細的回憶那天的細節，姚緋怎麽會愛上他呢？怎麽可能會對他有好感呢？

他一句話都沒說，不管原因是什麽，都不過是狡辯罷了。說出的話收不回做出的事不可能時空逆轉去改變，在那一刻對她造成的傷害已經發生。

捅一刀子拔出來說我事出有因，虛不虛僞？刀口不會因為事出有因而愈合，就算愈合也會留下疤。

他們最好的狀态是老死不相往來，對姚緋對他都好。當什麽都沒發生過，各自體面。

房門打開，姚緋披散着濕潮的頭發走出門，她穿着一件白色低領毛衣，搭配淺色牛仔褲，走了過來。

她在對面坐下，淺淺的蘭花香蕩漾在空氣中。她的睫毛又潮又黑，十分的長。睫毛一動，她清澈眸子幹淨一塵不染，靜靜看着商銳，語調溫柔，“怎麽選？”

去他媽的體面。

“你會唱什麽歌？”商銳松開握着水瓶的手，抽紙慢條斯理的擦着手指上的水，他的手指很長，骨關節上有舊傷。

姚緋看了他一眼，盡可能把目光從他的手指上移開。

“我不會唱歌。”姚緋翻着音樂播放器，做演員真難，不單單要拍戲還要營業。

“那我們唱小星星吧，我給你伴奏，就那麽幾個調很好唱。”商銳把紙巾扔進垃圾桶，依舊是公事公辦的态度。擡眼接觸到姚緋的眼，他看着姚緋，公事公辦不下去了，沒辦法雲淡風輕當什麽都沒發生。半晌後他的喉結很輕的滑動，嗓音沉到啞，“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