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他已經死了

徐師長正在看報紙,聞言有些奇怪道：“你剛剛坐在那裏那麽久，就是在想這個？”

“對。”張愛梅走過來，問他：“老徐,你還記得賀老太太嗎？”

徐師長從前在東北軍區的時候，曾經受過很嚴重的傷。

當時是為了追一名特務,潛伏在森林裏好幾天,回來的時候被一種不知名的毒蛇咬了,醫院裏所有人都說救不活了。

還是軍長的母親，賀老太太過來了，花費了不少的精力,把徐師長救了回來。

張愛梅對賀老太太感激不已，有好幾次想要送禮感謝她，但賀老太太都要拒絕了，還讓自己兒子多找幾個人去看護徐師長。

徐師長那時候正陷入昏迷不知道，等到他醒來的時候，賀老太太和軍長都已經離開東北了。

可是張愛梅卻還記憶猶新，因為對于她來說，賀老太太就是他們全家的救命恩人。

之前在看到顧喬的時候，她就覺得她面熟,可是一直想不起來究竟是像誰，但剛剛坐在椅子上沉思了許久,她終于想起來了，顧喬長得可不就像賀老太太嗎？

張愛梅越想越覺得這事有蹊跷,“老徐,你說，小喬會不會是賀家丢失的孩子？”

徐師長覺得她簡直是異想天開：“怎麽可能，之前在軍區那麽久,你有聽說過賀家丢了孩子嗎？而且小喬的年紀也對不上啊。”

“那會不會是孫女呢？”

徐師長搖搖頭：“小秦說過，小喬母親姓江。”

和賀老太太以及她的老板蘇老爺子都對不上號。

張愛梅想了想：“那可能确實是我想多了。”

不過也是，全國那麽多人呢，長得像一點又不是一定有血緣關系。

“不過你倒是提醒我了。”徐師長突然想起來，之前在搜刮彭芳的受賄品時，裏面有一塊翡翠，他之77ZL前覺得有些不對勁，但也沒細想，現在看來，那上面雕着的就是一個“賀”字。

那塊翡翠一直放在他辦公室保存着，“但我不确定和賀老太太有沒有什麽關系，要不你明天去看一眼。”

“好。”張愛梅連連點頭。

她是個急性子，第二天一早就把徐師長叫起來了：“老徐，快起來，咱們要快點過去！”

徐師長這麽多年都被她磨得沒有脾氣了，只能聽從吩咐的迅速吃完飯，帶着張愛梅去了辦公室，把翡翠遞給了她。

張愛梅也不懂這些玉器，只覺得這塊翡翠拿到手裏就顯得特別溫涼，她又看了看那個賀字，筆勢有力，鐵畫銀鈎，在最後一筆停頓前，還微微往上翹了翹。

這種書寫習慣，張愛梅依稀記得自己看賀老太太開具藥方的時候，似乎也這麽寫過。

但時代太久了，她也記不清楚了。

張愛梅想了想：“老徐，你叫你的警衛員和我去縣裏一趟吧，我把這翡翠拿去拍個照，然後寄給賀老太太看看。”

現在的郵寄不夠安全，直接寄翡翠肯定不行，就只能拍幾張照片送過去。

叫警務員也是為了安全着想，萬一到時候有人說張愛梅私吞贓物，警務員還能作為證人。

徐師長點點頭：“行，那下午你就過去一趟。”

他雖然沒怎麽見過賀老太太，但也十分感激她，如果真的是他們家的東西，能物歸原主當時是最好。

只是假如這東西真的是賀家的話，那是怎麽到顧蓮手裏去的呢。

——

顧喬這天早上一起來，就看到秦躍正蹲在木盆邊喂甲魚。

這甲魚來了他們家之後，夥食水平直線上升，雖然都是食堂那邊不要的小魚小蝦，但也算得上是頓頓葷菜了。

秦躍站起來，想了想道：“媳婦，要不我們給它建個水池子吧。”

他們家院子大，雖然種了很多蔬菜，但位置還是足夠的。只是秦躍以前對甲魚是愛答不理的，今天怎麽态度突然轉變了？

顧喬笑着道：“你今天怎麽對它這麽好？”

秦躍卻道：“這還不是想要它快點長大了好給我補腰，更好的滿足我媳婦嗎？”

顧喬：“……”

她總感覺這件事會被秦躍抓着一輩子不放。

顧喬紅着臉，趕緊轉移話題：“随便你，你想用什麽建，磚頭嗎？”

“對，如果這批蛋都能破殼的話，數量肯定不少，建大一點。”秦躍點頭道。

顧喬想了想說：“要不你幫我也做個小型的窯爐吧？”

顧喬想吃面包很久了，但這裏沒這條件，什麽東西都得上鍋蒸，如果有窯爐的話，雖然功能比不上烤箱，但基本的烘烤還是可以的。

秦躍從前出任務時，見過有人家裏做了窯爐的，此時也不覺得奇怪，點了點頭：“行，那我讓小馮去找點磚頭來。”

之前部隊建房子的時候，還多出了很多磚頭，就放在倉庫裏，還能用，直接拉點回來就可以了。

秦躍這兩天的事不77ZL是很多，在家裏吃了早餐才過去的。

他一走，柳蓉蓉就來了，風風火火的道：“小喬，咱們去縣城嗎？”

今天是有車子去縣城的，杜嫂子這兩天都在準備托兒所的事，沒時間，但顧喬卻有不少東西要買。

之前的小雞小鴨因為沒有籠子，就被秦躍用竹片綁了個籬笆，圍在了院子的角落裏，但這不是長久之計，不然哪天突然從山上蹿出來黃鼠狼或者蛇的話，那就全都被咬死了。

所以顧喬要先去把雞籠買了。

還有之前的老母雞，原本打算等秦躍一回來就煲雞湯的，但就在顧喬準備動手的前一天，它就蹲在院子裏下了一顆雞蛋。

“孕婦”總是有優待的，顧喬頓時舍不得殺它了，把它也一起養了起來。

于是買好雞籠之後，顧喬又去買了一只老母雞，看見對面有那種小魚，便道：“蓉蓉，咱們買點魚回去吧？”

這魚是普通的鲫魚，就是村民在附近的河裏面撈的，現在還是春天，魚的個頭很小，柳蓉蓉看了一眼就沒什麽興趣了。

“算了吧，這太小了，不好吃刺也多。”對于不好吃的東西，柳蓉蓉都沒興趣。

顧喬笑着道：“現在是小，但咱們可以放在稻田裏養啊，你不知道，那種吃稻花長大的魚味道最鮮美了。”

不僅是魚還有鴨，都可以放在稻田裏養，現在田裏餌料豐富，它們可以自己找食物吃，産生的排洩物又可以成為水稻的肥料。

顧喬曾經就試驗過，等到水稻豐收時，一個個原本才兩指長的魚苗也長得膘肥體壯了，而且味道特別好吃，煲出來的湯都是奶白色的。

柳蓉蓉非常沒骨氣的，頓時就心動了，連忙點頭：“行行行，那咱們把那些魚全買了！”

現在的魚太小了，村民也沒指望能賣多少出去，所以即便兩人都買了也沒多少，只有二十多條的樣子。

因為怕回家太遠了，半路上魚死了，所以顧喬把老鄉的木桶也一起買了下來。

顧喬和柳蓉蓉買了一大堆東西，先把它們運回了卡車上後，顧喬才拿着自己帶過來的包裹去了趟郵局。

葉芬芳早就買完了，正坐在車子上剔牙，見顧喬買了一大堆東西，在心裏說了一句敗家娘們，又神秘兮兮的問柳蓉蓉：“柳同志，顧同志拿這麽多東西是去幹嘛的？”

柳蓉蓉知道那是顧喬準備寄給親人的幹海鮮和一些特産，但她并不準備告訴葉芬芳，只是白了她一眼：“幹你什麽事？”

因為最近天氣不好，漁民不怎麽出海了，食堂裏的海鮮也不多，所以顧喬這一次的包裹分量比較輕，不過顧喬還放了一些自己曬的菊花和草藥，都是用來補身體的。

顧喬原本還想寄點錢和票的，但秦躍卻說不用，大哥那裏就不說了，津貼比他還高一些。

而秦老太太則是不想要，之前秦躍也寄了錢和津貼回去，都被她退回來了，還說秦躍要是再寄77ZL的話，就再也不要回來了。

“好吧，那咱們以後多留意點，有什麽好吃的就寄回去。”顧喬笑着道。

出門的時候，秦躍也問了顧喬需不需要給顧家寄一點？

顧喬想都沒想就拒絕了，不說她了，就連原主都對顧家沒有一丁點的感情，王梅花是後媽，對原主不好是情理之中的，可顧父就是實打實的白眼狼了。

用着原主母親的遺産，卻任由着王梅花一家人對原主各種虐待，這不就是典型的鳳凰男嗎，所以顧喬對他們也只有厭惡，壓根不想再和他們有任何的來往。

她把地址填好，給了郵遞員之後就準備離開了，下一秒卻被郵遞員叫住了：“你是秦團長的愛人對嗎？”

顧喬有些驚訝：“你認識我？”

郵遞員捂着嘴笑：“自從上次你被秦團長背回去之後，別說我了，咱們縣裏不會說話的小孩都認識你了。”

她這話雖然是誇張，但也是實話。

秦躍因為能力強，年輕長得也好，有不少人都想把自家姑娘嫁給他，一來二去的，可不就成了縣裏的大紅人。

秦躍帶顧喬來随軍的時候，大家聽說了都後悔不已，尤其是那些當媽的，覺得自己痛失了乘龍快婿。

不過又有人說了，沒找秦躍當女婿也挺好的，聽說他是軍隊裏的活閻王呢，就連戰士都能被他罵哭，這要是把女兒嫁過去了，還不得三天兩頭的往娘家跑。

大家覺得也有一定的道理，但很快，說這話的人就被大家罵了。

什麽叫活閻王，你看看人秦團長，剛出任務回來家都沒回呢，就馬不停蹄的過來接自家媳婦了，還是背着回去的！

秦躍名聲大，就連帶着顧喬也被大夥都認識了。

大家都說，秦團長愛人長得可真好看呀，比電影明星還漂亮呢。于是，雖然不是每個人都見過顧喬，但大家知道，只要有軍嫂出來，往人群裏一找，那個最漂亮的準是。

“今天我可算是見識了，顧同志，你長得真漂亮！”郵遞員真心實意的誇贊道，她和別人不一樣，她就喜歡看漂亮的姑娘，秦躍一黑臉閻王有什麽好關注的。

顧喬被她說的有些不好意思，忙問道：“你叫我有什麽事嗎？”

“哦，這有封信，是秦團長的，你正好帶回去吧，”

顧喬接過信看了眼，發現上面沒有落款，她也沒有直接拆開看，往口袋裏一放就準備離開了：“行，謝謝你。”

——

回到軍區後，顧喬和柳蓉蓉先把魚放進了稻田裏，這才回去整理東西。

但在把小雞放進籠子裏的時候，它們一直不斷的掙紮，顧喬手忙腳亂之際，那封信突然從口袋裏掉了出來，落到了甲魚待的木盆裏。

顧喬飛快的把信撈了出來，但還是不可避免的濕了，這年頭基本上都是用的鋼筆寫的，水一泡墨水就容易混合在一起，這樣信就毀了。

顧喬只能趕緊把信封拆開，把信從裏面拿了出來，檢查77ZL後才松了一口氣，幸好沒什麽損害。

但這樣一來，她就看到了裏面的內容，這封信很短，只有一句話：已經處理好了，感謝秦團長海涵。

落款：夏國偉。

顧喬自然是記得夏國偉這個人的，只是今天她看了一眼這三個字後，突然感覺心裏有些不舒服，悶得慌。

這種感覺沒有任何的預兆，顧喬也不知道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便将信放在了書房裏沒管了。

今天中午秦躍不回來吃飯，她自己随便下了個面條吃。

之前摘回來的荊條也已經風幹好了，失去了水分後，變得特別柔軟，還帶着一股好聞的草木香氣。顧喬戴上手套後，就坐在走廊上，開始編織了起來。

顧喬的手很巧，編這些東西還能編出許多花樣來，對她來說，這種重複機械的動作也是一種享受，可以很好的放空自己，想一些平時沒時間想的事。

但今天卻不一樣，不管顧喬怎麽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還是一種特別不舒服的感覺。

恐慌、憤怒、無力……種種奇怪的情緒交織在心頭，令她感覺特別難受。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秦躍回來，說來也有點奇怪，在看到秦躍之後，顧喬才感覺自己舒服了一點，至少能透的過來氣了。

“怎麽了嗎？”秦躍敏銳的發現顧喬情緒有些不對。

顧喬不知道該怎麽說，也不想秦躍擔心，搖了搖頭道：“沒事，我今天去郵局，把你的信拿過來了。”

又把信封落到水裏，自己不小心看到裏面的內容的事說了出來。

聽完顧喬的解釋，秦躍笑道：“看來是我還不夠努力。”

“什麽意思？”顧喬不懂。

“都這麽久了媳婦還跟我這麽見外，這說明夫妻間的負接觸交流法還需要繼續貫徹。”秦躍道，“我的信就是你的，想怎麽看都行。”

反應過來他在指什麽之後，顧喬嗔了他一眼：“難得理你了。”

不過有了他的插科打诨後，顧喬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注意到這點的秦躍這才滿意的松了口氣，看了信之後，才想起來夏國偉是什麽意思。

“還記不記得之前我說會處理好顧蓮的事？”秦躍把顧喬抱在懷裏，聲音低沉道。

那時秦躍其實挺生氣的，但他并不認識顧蓮，即便是他奶奶曾經給他看過顧蓮的照片，他也一點印象都沒有。

顧蓮莫名其妙的給他寫一封信，挑撥他和顧喬之間的感情，秦躍不可能什麽都不做，就直接給夏國偉寫了一封信，把事情告訴了他。

秦躍和夏國偉不熟，但隔壁的吳團長和他曾經是一個團裏的，知道夏國偉和彭芳這個表姐是面和心不和的。

因為彭芳仗着自己是旅長夫人，在夏國偉面前一直趾高氣昂的，而夏國偉又特別的好面子，幾次都鬧得差點吵起來。

現在顧蓮瞞着他和彭芳聯系，還寄了那麽多貴重的禮物，夏國偉肯定不會贊同。

更何況彭芳還被打上了收77ZL受賄賂的罪名，夏國偉只要不傻，都知道應該和她劃清界限，這樣一來，也自然不會放過顧蓮。

秦躍想的沒錯，夏國偉在得知了顧蓮把那些東西都寄給彭芳後，直接就憤怒了，滿臉漲的通紅，指着顧蓮的鼻子大罵了她一頓。

顧蓮沒想到彭芳竟然私下行賄，此時背後一片冷汗，不由無比後怕，幸好她還沒讓彭芳給自己牟什麽好處，不然牽連到了她，那麽自己這一輩子的榮華富貴就完了啊。

顧蓮壓根不敢反駁夏國偉，反而抱着他，哭哭啼啼的保證，自己以後一定會好好過日子，再也不幹這些事了。

夏國偉有些厭煩的看着她：“你保證？”

“我保證，真的國偉，你再相信我一次，我也是想為了你好啊！”顧蓮道。

“為了我好你就好好的照顧孩子，上頭向我透露了，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過不了多久我就能調到南邊了。”

雖然不一定會升職，但南邊不僅居住環境好一些，連機會也多一些，也相當于是另一種形式的提拔了。

“真的嗎？太好了！”顧蓮柔柔的抱住夏國偉，心裏滿是激動。

她就知道，夏國偉一定會有出息的，她很快就要做首長太太了！

興奮的顧蓮沒有發現，她抱着的夏國偉此時緊擰着眉，開始思考自己當初娶顧蓮究竟是不是正确的選擇了。

而這邊，顧喬聽完秦躍的解釋後，也明白了過來。雖然心裏那股奇怪的感覺還是揮之不去，但知道顧蓮以後不會時不時出來打攪她的生活後，還是開心了一點。

“今天不舒服的話就早點休息吧？”秦躍摸了摸她的額頭，确定沒發燒後幫她掖了掖被角。

顧喬确實沒什麽精神，點了點頭，縮到被子裏抱着秦躍陷入了沉睡。

但這一覺也特別不安穩，顧喬突然做了個夢，特別荒誕的夢。

在夢裏，嫁給秦躍的不是她而是顧蓮。

顧蓮穿着一身漂亮的列寧裝，高興的和秦躍在一起敬酒，走到她面前來的時候，秦躍冷淡的道了一聲：“大姐。”

這個疏遠的稱呼令顧喬愣在了原地，她潛意識就覺得這樣不對，但究竟哪裏有問題又說不出來，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秦躍和顧蓮去打了結婚證，還帶着顧蓮去随軍了。

但下一秒，畫面一轉，往日高大的秦躍虛弱的躺在病床上，一張臉被炸得面目全非，胳膊斷了，胸膛上還中了一槍。

醫生遺憾的搖了搖頭：“已經救不活了。”

救不活了？

什麽叫救不活了？

顧喬如墜冰窟，她想伸手抓住醫生，告訴他秦躍是不可能死的，肯定可以救活的！

但她的手卻如同一道幻影一般，什麽都觸碰不到，只能無力的看着衆人将秦躍的屍體擡走。

顧喬開始渾身發冷，一股鋪天蓋地的絕望感仿佛要将她吞沒，她猛地就要追出去，想阻止那些人把秦躍帶走，可下一秒，卻被一道身影擋住了。

那是一個男人，77ZL手裏還牽着一個孩子，那男人把孩子往她懷裏推了推，道：“喊媽。”

孩子劇烈掙紮起來，胡亂喊道：“她才不是我媽，她就是個狐貍精，我一輩子都不會叫媽的！”

男人卻猛地走過來，将孩子往顧喬的方向狠狠一推，受到波及的顧喬跌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聽見那男人無比僵硬的說道：“她就是你媽，這一輩子你就這一個媽！”

這話明明是對着小孩說的，但男人的目光卻冷冰冰的盯着顧喬，掩藏在帽檐下的臉此時也露了出來。

顧喬盯着他眉下的那塊傷疤，雙手劇烈的抖了抖——

這人是夏國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