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促情動
促情動
雖然心中早已有抽屜裏普通可樂來源的答案, 但沈沐淮仍然想要确定。
心髒盛滿蝴蝶,他回頭望去。
恰巧對上一雙盈盈的眼。
宴莞爾揚起唇角,食指指尖向下對準桌面, 輕點了點。
蝴蝶開始煽動翅膀,将整顆心都膨得發出癢意, 霎時充滿氫氣,若不是在胸腔裏,只怕是要立刻升起來。
沈沐淮抿着唇角轉回身,從抽屜裏取出普通可樂, 單指拉開, 仰頭灌下一口。
脖頸曲線分明,喉結有節奏地上下滑動。
宴莞爾臉上笑意更甚, 慢條斯理從他喉結處收回視線,悠悠取了粒薄荷糖放進嘴裏。
抽屜裏的手機有節奏地震動兩聲, 她低頭取出。
是沈沐淮的信息,約她一同用午餐。
宴莞爾眼眸輕彎, 【明天中午可以嗎?】
沈沐淮斂起眉眼, 【今天中午有什麽事嗎?】
宴莞爾:【今天中午約了人吃烤肉。】
沈沐淮腦海浮現出馬元恺跟随她身後時說的話,頓了半秒, 回了個字:【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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脈遠廣場雖距一中很近, 但由于午休時間較短, 大部分學子用午餐依舊以食堂和校門口的餐廳為主。
是以, 工作日脈遠廣場四樓的餐廳, 人并不算多。
韓式烤肉店。
擺盤精致的各式腌漬肉類上了滿一桌。
點菜時如果不是宴莞爾喊停,馬元恺還會繼續在菜單上勾下去。
知道馬元恺不配,但依舊忍不住将他與沈沐淮做比較。
沈沐淮點菜會注意到別人的口味,會按照人數選擇合适的菜品搭配。
昨晚他們在同樣廣場吃的椰子雞, 他點菜便點得剛剛好。
讓兩人吃得舒舒服服,卻又不會有絲毫浪費。
服務員夾着烤爐上桌,木炭燒得通紅,向外散發出騰騰熱氣。
宴莞爾本就沒什麽胃口,有一搭沒一搭地扔片肉上烤盤。
馬元恺外出吃飯自然是被伺候的主,見宴莞爾壓根不會烤肉,只得認命拿起夾子翻烤肉片。
可他技術實在是差,不一會兒,一盤肉要麽烤焦,要麽急慌慌地夾出來,切開一看,裏面還帶血色。
宴莞爾看着帶血的豬肉,徹底沒了胃口。
仰靠在座椅上,恹恹地咬着吸管喝檸檬水。
店內服務員倒是能幫忙烤,可馬元恺好不容易才把宴莞爾約出來,實在不想有外人來打擾。
見她瘦瘦弱弱,也不是愛吃肉的主兒,他幹脆丢了烤肉夾,準備等和她聊完才讓服務員來烤。
“不是說需要我幫忙?什麽忙?”他拎着瓶汽水,手臂張開搭在椅背上,問。
烤肉店在商場四樓,位置是宴莞爾選的,靠近商場內側的窗戶。
通過透明落地窗,能将來往行人的一舉一動盡數收入眼底。
宴莞爾視線落在窗外,“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馬元恺緩緩吸進口氣。
聲音明顯,宴莞爾卻像是沒聽到般,目光一次都沒往他身上挪過。
他定定地看她幾秒,眸色幽幽道:“你不會真以為我約你,就是為了出來吃頓飯吧?”
宴莞爾眼睫頓了下,不緊不慢回眸,從喉嚨裏吐出兩個字,“不然?”
真是惜字如金。
如果沒看過她在沈沐淮面前的樣子,他或許會相信她真就是個性子冷淡的人。
可偏偏,他見過她熱情的、真實的一面,卻不是對他。
這樣的認知讓馬元恺無法接受。
他有些煩躁地伸手撓撓後腦勺,嘴唇動了動卻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宴莞爾餘光瞥到:
“啊,”她輕巧揚着音,“你還想道歉對吧?”
馬元恺抿着唇線不說話。
他甚至都忘了道歉這回事。
“沒事,”宴莞爾放下水杯,視線依舊懶洋洋地落在窗外,“等你幫完忙,兩清。”
話音剛落,宴莞爾便看到想看的人。
唇角忽地揚起,她收回視線,傾身靠近對面的馬元恺,水光盈盈的雙眸在烤肉店的暖黃燈光下閃着璀璨的光。
馬元恺眉心一跳,心神恍然閃了閃。
不由自主的,喉頭上下滑動一次。
“我知道你約我出來是為了做什麽。”宴莞爾笑起來,眼尾彎成月牙,甜美得要命。
一秒前,即使是對宴莞爾感興趣的他,都沒有覺得她有多漂亮。
可此刻她笑眼盈盈,深琥珀色瞳孔裏只倒映着他的臉。
讓馬元恺覺得,這世上再也沒有比她更美的人。
一窗之隔。
坐在裏面的人心中的小鹿正閉着眼瘋狂亂撞。
站在外面的人心裏寒風拂過,薄薄雪花紛揚而落。
隔着透明玻璃,沈沐淮看裏面的人,像隔着屏幕看一場正在上演的戲劇。
屏幕裏的演員大抵正演到興頭,表情動作都略顯親昵。
親昵,沈沐淮喉頭微動,半秒後,面無表情地轉回身子,擡腿往前走。
仿佛他只是路過,仿佛剛剛心頭陡升的寒峰,不過是錯覺。
“什麽?”屏幕裏的男演員被勾魂攝魄,已徹底入了戲。
“你的道歉我接受,”窗外人影散去,宴莞爾斂起笑意,并不回答馬元恺的問題,“需要你幫的忙,你也已經幫了,我們兩清。”
說完,她拿起桌上的手機,徑直站起,轉身便走。
“宴莞爾!”馬元恺被她這句話打得措手不及,立刻跟着站起身,揚聲朝她背影叫她名字。
宴莞爾回眸,神色淡淡。
在她回頭看向他的那一刻,馬元恺有一瞬間的懷疑,剛剛才朝他言笑晏晏的人,究竟是不是眼前的人。
“你什麽意思。”他甚至感覺到一絲不知所措。
宴莞爾眉心輕擰,“字面上的意思。”
她還有事,便簡短再次強調一遍:“我們,兩清。”
說罷頭也不回地離開。
... ...
沈沐淮在四樓至三樓的自動扶梯中間,接到宴莞爾的電話。
手機聽筒貼近耳朵之前,他都感覺自己好像是飄忽的,直到手機的溫熱觸感提醒他,他才感覺自己緩緩落入實地。
“有事?”他問。
那頭的人明顯因他的冷硬語氣頓了一瞬,半秒後才小心翼翼地問:“沈沐淮,你心情不好嗎?”
沈沐淮捏着手機的骨節分明的手指,無意識用力收緊。
只是心情不好嗎?
此刻他的心髒像是被液氮泡過,被凍得麻木。
“沈沐淮?”那頭的聲音輕輕地提醒。
将沈沐淮思緒拉回現實。
他在幹什麽?
沈沐淮左手食指捏捏眉心,語氣緩和,變回平常的沈沐淮,“怎麽了?”
“呼——”電話那頭長長地舒出口氣,通過淺淺的電流聲傳入他耳蝸。
“吓我一跳,我還以為你出了什麽事,”宴莞爾說:“剛剛你的語氣,好可怕。”
“沒事,應該是太久沒說話,突然開口嗓音不适應。”
宴莞爾一手攀在扶手處,一手将手機貼近耳朵,深琥珀色瞳孔裏,映出乘扶梯下移的人的背影。
“真的沒有不開心?”她嘴裏用着不太相信的語氣,臉上卻帶着淺淺笑意,問出這句話的同時,她眉峰輕巧往上一挑。
“沒有,”沈沐淮無聲逸出口氣,“找我有什麽事?”
“沒什麽大事,我在脈遠廣場四樓吃飯,剛剛看到個人,背影好像你。”
四樓吃飯。
沈沐淮心髒中間好像有根筋,被她用尖銳竹簽猝不及防地挑起又掉落。
拉扯着發出刺痛。
“你在脈遠廣場嗎?”
沒聽到回答,宴莞爾又問。
沈沐淮已走下扶梯。
“我在,”沈沐淮說:“你看到的應該是我,我剛在四樓吃雲吞面。”
“果然是你,我就知道我沒看錯,”她看着他往二樓的扶梯處轉,“你等等我,我來找你。”
我來找你。
沈沐淮停住腳步,“現在?”
“對啊,”宴莞爾走上扶梯,嫌扶梯太慢,幹脆往下走,“我在四樓,你在幾樓?”
“二樓。”沈沐淮條件反射地答,答完有些遲疑地問:“你,不是有約嗎?”
“吃完了呀。”眨眼間,宴莞爾已走下扶梯,眼前就是沈沐淮,她逐漸放輕腳步,一步步靠近他。
在離他一步之遙時,她停住腳步。
“真巧!”拍向沈沐淮的肩。
她的聲音通過電流與空氣介質一同傳來,沈沐淮轉過身時,還有一瞬間的恍惚。
“傻了呀你,”見他這樣,宴莞爾眉眼藏笑,“還是第一次見你露出這樣的表情。”
沈沐淮收回手機,勉強地牽起唇角,“有點意外。”
“意外什麽?”她走到他身邊,兩人慢慢往二樓扶梯處走。
“意外你會出現在這裏。”畢竟,她剛剛還和馬元恺一起吃飯。
“吃完飯當然就走了,”宴莞爾說:“馬元恺今早來找我,說要以請吃飯的方式給我道歉,我想,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強,所以就答應了。可我實在不喜歡他,所以匆匆吃完,說我接受他的道歉,馬上就離開了。”
雲淡風輕的語氣。
“沒想到居然在這裏碰到了你。”
忽然變換為歡喜的語氣。
實在不喜歡他。
她前面說的長長的一段,他只聽到這最重要的一句。
他腳步停住,“真的?”
“什麽?”宴莞爾表情懵懵的,有些摸不着頭腦,“什麽真的?”
沈沐淮喉結上下輕滾了滾,“不喜歡他,是真的?”
宴莞爾頭往後仰了些距離,好像忽然不認識他了一樣,“你......這不是說廢話嗎?難道你覺得我可能喜歡他?”
“嗯。”沈沐淮眸色沉沉,“我在烤肉店外碰到了你們,你——“他拖着腔調,“對他笑得很開心。”
宴莞爾哭笑不得,“他專程請客道歉,我不笑,難道還要對他哭嗎?”
沈沐淮只定定的看着她,并不說話。
他的瞳孔是純粹的黑,仿佛剛被最純淨的清泉洗滌過,濕漉漉的閃着潤澤的光。
無端的,宴莞爾在他隐藏在瞳孔深處捕捉到一絲委屈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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