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衾無憂

涼州城外, 舟彌山。

這是一座三百米高的小山, 不高不矮，正好作為開元宗考核的其中一處考區。

此刻，舟彌山山頂上，一名豐神俊朗的男子雙手負于身後, 視線落在山腳處, 嘴角挂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他果然，還是來了。

在男子身側, 有一名頭發半白的男人弓着腰，不時地看向滿臉笑意的男人，戰戰兢兢地問道:“師……師祖，您怎麽來這了？”

他叫丁修平，是這次開元宗派出的接引修者之一，本來這是個相當幸福的差事，因為可以在無數弱雞面前端架子, 展現自己強大的一面，享受那些凡俗之人羨慕而又欽佩的目光。

可是現在……丁修平默默地看了一眼前方一派仙風道骨的男人，有些欲哭無淚。

誰能來告訴他, 明明就是一場尋常的入宗考核，而他這裏是再普通不過的其中一片考區，為什麽宗門中祖宗級別的人物會出現在這裏啊！

眼前的這個男人，名叫衾無憂，是宗門裏一名金丹期的大能前輩，不對, 這位現在好像已經是元嬰期的大能了！那麽，這位大能前輩，究竟是為什麽要跑過來跟他一個開光期的小萌新待在一起啊！

“哦，閑來無事，随便看看。”衾無憂頭都沒轉一下，随口應了一聲。

丁修平:“……”

所以自己這是人品爆棚，才讓衾師祖随便到他這裏的嗎？這考區那麽多，為什麽師祖就不能考慮一下“雨露均沾”啊！

……

山腳下，接引修者剛宣布完規則，便有無數道身影拔地而起，向山上掠去。

牧枝羽便是其中之一，而且是沖在最前面的那波人之一。

從小到大，他受師父影響，凡事都愛争個第一，就算是這種簡單的登山考核，他也想當第一個登上山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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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他為什麽會來參加開元宗的考核，說來也就話長了。

前些日子，他因為争奪碎片不利，與師父起了争執，被打的一身是傷不說，還被關了禁閉。

等他出來以後，卻是怎麽也尋不到師父的蹤跡，後來還是因為無意中碰上了青玉門的其他弟子，才知道師父竟動了歪念，想要一口吃下葉家，控制住涼州城的經濟命脈。

他們青玉門的弟子，由于修行功法的原因，武力值要比那些凡間武者要高上許多，對付所謂的葉家，實在是不費吹灰之力。

然而就在齊宗柏信心滿滿準備取代葉家的時候，異變陡升，一個修真界的大能前輩突然插手，僅憑一己之力，便擊退青玉門上下所有弟子，當然，這其中也包括他的師父——齊宗柏。

後來，青玉門門中弟子皆被遣散，師父則是被那位前輩收押，也不知是死是活，他這個所謂的青玉門少主，頃刻間名存實亡。

不過這些虛名他本就不甚在意，倒是師父的安危，讓他一直放心不下，縱使上一次見面時師徒關系墜入冰點，甚至于說，師父竟然一反常态，去貪圖凡間的那些虛名，這讓他覺得很不可思議。

但是無論師父做了何等錯事，那也是養他教他多年的人，他再怎麽不濟，也要盡自己的微薄之力去彌補師父犯下的過錯，為師父搏一線生機，就算無法挽回，也應當尋回師父屍骨，披麻戴孝，盡弟子之宜。

于是他前往天香閣，問詢當日出手的修真大能究竟是何人。

之所以來天香閣打探消息，是因為當日那位修者，便是她們請來的援兵，看到那幾張嬌豔如花的面孔時，牧枝羽也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麽心情。

因為她們，自己的師父此刻生死未蔔，但也是因為她們，涼州城的不少無辜百姓們才得以保全性命，真不知道自己究竟應不應該感謝她們。

天香閣的四位閣主挺好說話，對于那位前輩的蹤跡并未隐瞞，也虧得她們，牧枝羽才尋到了那位大能前輩。

原本以為，比師父的修為還要高深的前輩，應該是道骨仙風的老人模樣，卻沒想到，這位大能前輩竟會如此年輕英俊，看起來竟像是他的同輩之人。

“打擾前輩了，在下青玉門牧枝羽，鬥膽前來一問。”

牧枝羽神情嚴肅，雙手放置于胸前，剛想給面前的男子行個大禮，卻被中途制止了。

衾無憂笑眯眯地将牧枝羽扶起，道:“問的可是齊宗柏的情況？”

牧枝羽微微一愣，心道大能不愧是大能，竟将他的心思看的一清二楚，“正是，不知師父他……現在是死是活？”

“活。”

牧枝羽的眸光驟亮，一時間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緊張兮兮地問道:“那不知前輩準備如何處置他？”

“擅自傳授修真功法，在凡間開宗立派，擾亂凡間秩序，正是修真者的大忌，你師父這次……可是犯了大錯，怕是神仙也難救了！”衾無憂嘆了口氣，故作深沉道。

牧枝羽一聽這話便有些急了，“師父他向來和善，從不追名逐利，當初開宗立派也是為了收留像我這種飄零在外的孤兒，絕不是為了一己私欲，如今做出這般有違常理的事情，定是有小人從中作梗！還請前輩開恩，給師父一個将功補過的機會！”

話說到最後，已經有些哽咽。

大約是想到了過去與師父相處的點滴，牧枝羽的眼眶微微泛紅，鼻頭也有些酸澀，師父明明是那樣一個不慕名利的大善人，究竟是為什麽，會淪為如今這般境地？

“哎……”衾無憂再度嘆了口氣，一臉無奈道:“或許他确實有自己的苦衷，但是他犯下大錯，這是事實，我縱使想要放過他，也得問問天下蒼生的意思，除非……”

衾無憂頓了頓，神色間有些猶豫。

除非兩個字，讓牧枝羽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他的雙臂微顫，急不可耐地說道:“還請前輩指教！”

“再過幾天，開元宗踏仙路，若能通過踏仙路考核，便是開元宗的弟子。”衾無憂慢悠悠地說道，說完便停了下來，不再多言。

牧枝羽愣在那裏，等了半天也沒等到下文，他在心中暗恨自己的資質愚鈍，無法理解前輩的話外音，但是眼看前輩沒有多做解釋的打算，他只得厚着臉皮說道:“還……還請前輩明示。”

衾無憂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嗯……耳朵尖兒因為羞窘而微微泛紅，看起來有點可愛。

衾無憂挺了挺身板，正義凜然道:“若是你能入宗，你師父便也是半個開元宗的人，你師父這種情況，若是以門規處置，雖然依舊免不了懲罰，性命卻是能保住的。”

解釋完，衾無憂再一次嘆了口氣，一臉為難之色，“本來我身為開元宗人，不該給你提這種建議的，但是你那師父也是個苦命人，若是能有合适的理由，我也不介意救他一命。”

牧枝羽聞言，總算是明白了衾無憂的意思，他斂下長眉，向衾無憂深深地作了一揖，誠懇道:“多謝前輩指點，前輩的大恩大德在下銘記于心！日後只要前輩吩咐，在下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衾無憂:“……”

看來牧枝羽喜歡去茶館聽說書的習慣還沒改掉，什麽赴湯蹈火，在所不惜，這種老掉牙的話本，他竟然還說的如此正經？

得以解惑，牧枝羽不敢再多叨擾，又感謝了幾次前輩之後，便告辭回家，準備這些天裏勤加修煉，一定要通過幾日之後的踏仙路考核！

回家的路上，牧枝羽的腦海中不停地浮現出前輩那張英俊的面孔，他在心中暗暗想道，這個世界上果然還是好人多啊！

像前輩這種大能，長相帥氣，修為高深莫測，卻還是願意放下身段，為他這樣的小人物指點迷津，沒有半點前輩架子，簡直就是他們修者的楷模！若日後真的有幸加入開元宗，他一定努力修煉，争取早日成為像前輩這樣優秀的修者！

等牧枝羽離開以後，一道嬌小的身影慢悠悠地從屏風後冒了出來，若是牧枝羽在此，一定會覺得這人很是面熟，因為就是她，告訴了他前輩所在地，這個人正是天香閣四閣主之一——裴小婉。

剛剛牧枝羽進來的時候，裴小婉出于不當電燈泡的優良品格，默默地躲到了屏風後面，全程就聽到衾無憂在瞎扯淡。

“我說，你這追求人的手法，也太低劣了吧？”裴小婉往座椅上一攤，一臉嫌棄地說道。

“追求？你想多了吧？我就是覺得他挺有趣的，就想把他拉入開元宗，能夠随時看到。”衾無憂笑了笑，十分正經地解釋了一下。

裴小婉:“呵呵。”

都說女人的直覺敏銳，她又不瞎，這家夥每次一見到牧枝羽都跟打了雞血一樣興致盎然，要說沒點貓膩，打死她都不信！

這家夥修行的功法特殊，在結嬰之前，每升一個小境界，都會九死一生。

上次衾無憂來凡間，結識了牧枝羽，也不知道兩個人之間相處到什麽程度了，反正衾無憂回修真界沖擊元嬰之前，特意封了牧枝羽關于他的記憶，貌似就是擔心自己一不小心挂了讓牧枝羽傷心過度。

如果僅僅是覺得有趣的話，至于做這種矯情的事情麽？

裴小婉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用眼神表達自己的嫌棄。

“對了，你想讓他加入開元宗我能理解，但是為什麽要騙他說齊宗柏沒得救？先不說因為我小報告打的及時，那齊宗柏一條人命都沒整出來。就算真的有無辜者受牽連，那齊宗柏也是因為沖擊金丹失敗被心魔所控，雖然懲罰難免，卻也不至于失去性命。你非要吓唬人家幹嘛呢？”裴小婉問道。

“啊，這個啊……”

衾無憂單手撐着下巴，目光炯炯，似有光芒閃過，他微眯着眼睛，無比認真地開口:“你難道不覺得……他快要急哭的樣子，特別有趣嗎？”

裴小婉:“……呵呵。”

……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想兩千字搞定他們的戲份的，但因為我還蠻喜歡牧枝羽的，就不小心寫多了，感覺你們可能都忘了他了趴(ε)∫

這兩貨的感情向細節就不多詳寫了，你們自己yy趴(ˊ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