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蘇醒

第五十四章 蘇醒

顧凡景從那麽高的地方跳下來，本就傷了腿骨，再加上後來劇烈動作，跑了那麽久，這條腿傷得不輕，已經被打上了石膏，不能下地走路，只好坐在輪椅上由裴修辰推着。

她焦急緊張的模樣看在裴修辰眼裏，卻讓他的心一寸一寸地變得苦澀無比。當他帶人趕到時，顧凡景就那樣狼狽不堪地倒在樹林中，額上有幹涸的血跡，蜿蜒在她高高的腫起的臉頰。而在她昏迷時，也一直不能安睡，不停地喃喃，他湊近了去聽，是那個男人的名字。

他早就明了，只是不肯面對，而在此刻卻不得不正視。與她一起的日子他始終是忐忑不安的，冷靜如他也開始患得患失起來，她不曾屬于他，從來不曾。若不是當初她遭遇情傷，而恰恰是自己，在那時張開了懷抱，讓疲倦的她暫時有了依靠，那麽就連這短暫而又難忘的時光他也不會擁有吧。

他應該感激，他應該慶幸，不是麽？可為什麽心裏這麽苦澀，這麽難過呢。

他蹙眉看她，而她的眼中，滿滿的，都是另外一個人。

陳以恒躺在加護病房裏，沒有醒來的跡象。醫生說，那一槍打在胸口，離心髒只有一厘米，差一點就會要了他的命，手術很成功，但還沒有度過危險期，需要留院觀察。

顧凡景的手指在玻璃上劃着什麽，別人看不懂，可裴修辰懂得。她是在隔着玻璃窗描摹、撫*的輪廓，一寸一分，細致溫柔。

陳以恒就那麽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裏，一動不動，只有床頭的顯示儀不停地跳動。她沒有哭，也沒有笑，劫後餘生，她反而安靜下來，她只知道，她愛的人正在熟睡，而她，要等他醒來。

這個樣子白娜更擔心了，忙溫言安慰：“別擔心，醫生說麻醉退了他就會醒了。”握住她的手才發現她的手掌冰涼。

凡景說，我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他會來救我，我也知道，他會無恙，會很快醒來。

因為凡景也受到了驚吓，身體疲乏精神不濟，所以吃過藥就早早睡下了，并沒有在床前守候。

睡得并不安穩，夢到了十三歲的時候，抱着大大的泰迪熊，總是躲在角落。安靜的樣子，像是迷途的小鹿，一雙大眼睛亮亮的，帶着幾分怯意去看周遭的世界。

而陳以恒無論什麽時候，都能找到她，然後笑着叫她的名字，說小景，我又找到你了。那時候，因為父母剛剛離開，她顯得有些自閉，而他，總是不厭其煩地和一個啞巴似的孩子說着話，他笑得可真溫柔呀，讓凡景能夠放心地相信、依賴、眷戀。

他說，小景，不要害怕，我會一直在你身邊。所以她相信，他會在，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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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沉靜睡去，面色蒼白而安寧，裴修辰的目光始終未曾離開她，他看得極為認真，仿佛一眨眼她就會消失不見。那樣不舍和留戀，若是她醒着，這樣的目光他是不敢袒露給她看的，他怕自己洶湧的愛與熱會吓到她，灼痛她，怕她會因此而有負擔，會膽怯得落荒而逃。

他是沿着血跡找到她的，他趕到的時候只看到被雪覆蓋的荒草中躺着狼狽昏迷的她，他的心被重重一擊，竟是那麽痛。無法想像，在這二十幾個小時裏她經受了怎樣的折磨。

裴修辰做過大大小小的手術，可那是他第一次見到血跡會那樣害怕，甚至都不敢走近。

不敢想象，若是再晚一步，會發生什麽。

他近乎癡迷地看着熟睡的她，漸漸地俯身靠近她，她安穩綿長的呼吸打在他的臉上，他和她的距離是那麽近，近到呼吸可聞，近到他的唇馬上就要印上她的。可最終那個吻只落在了她的額頭，輕得像羽毛飄落，那個吻是珍視，是不舍，同樣也是道別。

不知道是夢到了什麽，凡景突然笑了，菱形的花瓣嘴是最嬌美的姿态。他也笑了，只因她笑而笑。

陳以恒醒來的時候顧凡景正在和手中的蘋果作鬥争，神色倒是極為認真，只不過動作稍顯笨拙，蘋果被削得“鬼斧神工”還瘦了好幾圈。她有些汗顏，因為陳以恒的果皮削得很好。修長的指靈活地幾下，一個飽滿圓潤的蘋果就躍然于掌心。

手一滑，蘋果骨碌兩下就跑到了床底，凡景懊惱，心想又白費功夫了，想要拿紙擦一擦手，就發現正帶着笑意看他的陳以恒，而她的第一個反應竟是窘迫得紅了臉。

“你醒來多久了？”

“剛剛才醒。”可眼中促狹的笑意分明，凡景想，果真自己的窘相都被他看了去。看他突然毫無預兆地咳了起來，才意識過來，慌忙去按床頭的呼叫鈴。

醫生檢查過，一切都正常，又叮囑些注意事項才離開。

凡景這才後知後覺地哭了起來，叫陳以恒措手不及，失笑：“怎麽好端端地還哭了？”伸手去擦她的淚，卻被凡景打開。

“……什麽、什麽叫好端端的，你差一點就……。”那個死字是怎麽也說不出口。

白娜不敢告訴她，是她偷聽到小護士談話，說陳以恒被送來的時候渾身都是血，白色的襯衫幾乎都被染透，搶救了好幾個小時才堪堪保住了性命若是那一槍再偏一些……她不敢再去想，就算是得知他此刻已經脫離了危險也仍舊後怕。他是她的全部，也是她的唯一，是顧凡景心心念念、全心全意愛了七年的陳以恒啊。

她哭得更厲害了，整張臉都埋在被子裏，肩膀顫抖，陳以恒好想起身安慰，大概是太焦急，手才一動，就牽動了傷口。

聽他“嘶”的一聲，凡景倒不哭了，擡起臉驚慌問：“哪裏不舒服，我去叫醫生。”說完就欲推着輪椅叫醫生。陳以恒拉住她的手，凡景怕他疼也就不敢再動，陳以恒笑得有幾分勉強：“我沒事，你別走。”疼得臉都白了，凡景不敢再胡鬧，心下愈發的愧疚，嗫嚅道：“對不起。”

調整片刻，陳以恒又重新張開眼睛，看凡景委委屈屈卻癟着嘴忍哭的樣子有些好笑，怎麽還像個孩子。見他擡手凡景很配合地更靠近他些，他伸手去擦她的眼淚，柔聲安慰：“好了不哭，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是我沒照顧好你，小景不哭。”

“我真的好害怕。”被人打的時候她也沒哭的這麽厲害，仿佛遭受了多大的委屈，那個時候的她是堅強的，她總是堅強的，只有在面對他的時候才會像十幾歲的小女孩一樣，不管不顧地哭泣。因為于她而言，陳以恒是不一樣的，是誰也不能與之相提并論的。

“我聽到他們說的話，只要你來就會沒命，所以我好怕你會出事。後來、後來我就逃了出去，可是裴修辰說你恐怕已經……已經到了，再後來……”她斷斷續續地說着，陳以恒的眼色卻愈發的冰冷，眼睛危險地眯了眯。

這筆帳，他會好好算！

【上一章有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