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深海高歌33 [VIP]

教員那句關于研發核潛艇的豪言, 迅速在全國科研圈子裏傳開。

而被任命為核潛艇研發負責人的黃江、顧崇青二人,很快便感受到了壓力。

麗國在開着核潛艇對我們耀武揚威。

蘇國老大哥的核潛艇,也已經在去年成功海上試航。

而我們呢?

我們……甚至連核潛艇長啥樣都不知道。

半點沒開玩笑,就是這麽離譜。

核, 這本身就是個世界級難題。

麗國早在十多年前就造出了原/子/彈, 而我國的原/子/彈, 于1954年開始研發, 目前進行到哪一步, 還是未知。

陸地上的核/彈頭我們都沒搞明白, 更別提帶着核/彈頭下水,研發核潛艇了。

其中的難度, 可想而知。

遼寧、葫蘆島。

在這個偏僻、落後、甚至周圍沒有人煙的秘密基地裏。

黃江和顧崇青兩人,坐在破敗的瓦房屋裏, 熱的渾身汗流浃背。

國家太窮了,給的科研經費十分有限。

這裏連電風扇都沒有配備,基地到處都是蚊子,一不留神就被叮的滿身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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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還會有老鼠、蛇之類的,從潮濕的床底、牆角爬出來。

但再艱苦的條件,此刻都不如兩位大佬心裏苦。

從去年被秘密任命為‘天字一號’核潛艇研發負責人, 帶着三十個科研人員來到葫蘆島以後,已經整整一年了。

一年時間,科研任務毫無進展。

不是大家不想有進展。

是沒得進展啊!

你都不知道核潛艇是個啥東西,那你怎麽研發?

“上面已經明确表示,核潛艇必須要搞出來。”

顧崇青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 澀聲道:“可這都一年了, 半點進展都沒有, 老黃, 你說咱接下來,該怎麽辦?”

“怎麽辦?”

黃江坐在位置上沉默良久,忽然擡起頭來,說道:“算算時間,那幾個孩子們,最近這段時間就要畢業了吧。”

研發核潛艇屬于一級保密行動,半點不能洩/露。

所以當時黃江與顧崇青離開的悄無聲息,包括家人,以及鐘蕾他們,都不知道兩位老師消失去了哪裏。

“是啊,一轉眼,他們就要畢業了。”

顧崇青嘆了口氣。

然而等他擡起頭來,看到黃江那雙遲疑的眼睛,頓時提高聲音道:“老黃,你該不會是……他們才二十出頭的年紀!”

研發核潛艇,很有可能是一輩子的事情。

教員說的一萬年,那确實過于誇張。

但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此後三十年、五十年,甚至一百年,都不見得能把這玩意兒給研發出來。

鐘蕾他們才二十出頭的歲數。

如果加入這個研發行動,那就代表着……未來的一生,這幾個孩子們可能都會被困在這偏僻窮苦的葫蘆島上。

“但凡我們現在有些思路,我都舍不得讓他們過來。可現在,是真的沒辦法了啊。這幾個孩子,是你我看着他們成長起來的,他們現在雖然年輕,但拆過軍艦,腦子裏有着讓我們都驚嘆的科研學術知識。”

黃江抿了抿唇,沉聲道:“國家現在正是需要人才的時候,他們……也是時候該頂上來了。”

其實,天字一號核潛艇研發團隊,目前的三十名成員,除了黃江與顧崇青之外,都很年輕。

大家的平均年紀都不超過三十歲。

那既然這些人都加入了科研團隊。

鐘蕾等人,自然也可以。

“這……”

雖然明白這個道理,但顧崇青還是有些難受。

他看着周圍屋子裏的艱苦條件,默默嘆了口氣。

“這幾天,我向上面申請回首都一趟,先去彙報工作,然後提一提團隊擴招的事兒,把小蕾她們的名字報上去。”

黃江閉了閉眼睛,輕聲道:“一旦她們的身份資料審核通過,我這邊立刻打電話,讓他們來首都。”

核潛艇研發不是小事兒。

任何一個被确定為研發團隊的人,都要先經過嚴格的資料審核。

一周後。

黃江悄悄離開葫蘆島,返回首都。

1959年夏天。

在交大讀了四年書的鐘蕾等人,迎來了自己的畢業季。

但其實對于大部分學生來說,畢業是個很迷茫的事情。

到了這一天,大家忙着收拾打包行李,忙着互相道別,忙着彼此留下聯系方式和地址,然後……懷着忐忑的心情各奔東西。

鐘蕾人緣很好,這一天下來,收了足足整個筆記本的聯系方式。

許多認識的,不認識的,都特地來和她道個別。

這大學四年,鐘蕾可以說都一直在學習專業知識。

從申市圖書館、交大圖書館,到七零九所,甚至船艦研究院的資料館,她把相關書籍、資料都翻了個遍。

這種書不離手的忙碌狀态,讓她的大學生活過得非常充實。

但饒是如此,畢業的時候,也難免有些感慨。

和同窗了四年的同學們一一道別完,挎着書包走出宿舍的時候,已經到了傍晚黃昏時候。

鄒淼、于晚霜、陳朝陽與周憲四人,在宿舍樓外等着她。

“恭喜畢業。”

瞧見鐘蕾出來,周憲笑道:“一起走走吧,過了今天,大家就要各奔前程了。”

“好。”

鐘蕾将書包背好,五人并排走在學校的主幹道上,誰都沒再說話。

大家的表情多少都有些恍惚迷茫。

畢業過後,肯定要面對離別。

周憲選擇去了船舶重工集團,那邊有個老前輩很喜歡他,點名要他。

剛好鐘蕾等人也要畢業了,他索性辭去了在交大的導師工作。

于晚霜與鄒淼約好,要去艦船武器裝備發展戰略研究院,總工陳松已經給她倆安排好了職務。

陳朝陽去的是個保密部門,沒說名字。

應該和他之前休學去了某個研究所學習有關。

至于鐘蕾,是五人當中唯一還沒定下要去哪裏的。

但大家倒是沒人替她擔心,因為以鐘蕾的本事,去哪裏都受歡迎。

“小蕾,要不你也來艦船武器裝備發展戰略研究院吧。”

鄒淼猶豫着說道:“當時你入學的時候,陳工就想你去他那裏。”

“我不着急,過倆月我哥結婚,先忙家裏的事情。”

鐘蕾搖搖頭:“大學這幾年一直在忙着學習,我想趁着這個機會,休息一段時間。”

這三年來,發生了很多的事情。

比如鐘衡到了婚配的年紀,相親認識了一個女孩子,婚期定在兩個月後。

聽到鐘蕾這個回複,大家面面相觑。

小蕾向來刻苦,大學這幾年,可以說是拼了命的在學習知識,半點不曾松懈。

突然聽到她說要休息,衆人還真有些不太習慣。

“那好吧,不過陳工說了,随時歡迎你來他這邊。”

鄒淼說到這裏,突然嘆了口氣:“也不知道顧老師和黃老師去了哪裏,都一年了還沒有消息。”

“應該是參與了什麽保密行動,像是那個時候我們拆除常勝號那樣。”

于晚霜輕聲說道。

奧。

其實大家心裏多少都對此有所猜測。

只是畢業的時候,也沒能見一面兩位老師,多少就有些遺憾。

下次再見,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可能是因為,對未來的迷茫和忐忑。

又或者因為,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堅定的朝着那條路走下去。

當然,還有接下來各奔東西的分別。

大家就這麽默默走着,沒人再開口說話,看起來都情緒不高的樣子。

“怎麽了啊這是,一個個蔫兒的可以。”

一片沉默中,鐘蕾笑了笑,說道:“來來,擡頭看。”

衆人聞言擡起頭來。

黃昏尾聲,只剩下一點點刺目的晚霞在遠處的天空上。

校園主幹道裏亮起了路燈。

因為大多數學生都已經離校,校園裏空空蕩蕩的。

茂密的梧桐樹在随着微風輕輕搖擺。

那幾棟熟悉的教學樓,校園裏安靜的伫立,入眼之處整個世界都被晚霞染得微微發紅。

“你們看眼前這晚霞漫天,燈火通明的校園,像不像是在說——”

鐘蕾輕咳一聲,一本正經的笑道:“恭喜畢業,人生已經踏入新的征程,從此以後前路寬闊,而未來……都會被你輕松踩在腳下。”

她的笑容依舊燦爛耀眼,和印象中一樣,似乎從來沒有迷茫或者頹廢。

仿佛渾身都充滿力量。

看着這麽一個燦爛的笑容,大家莫名的,就一起跟着笑了起來。

鐘蕾,真是個小太陽一般的革命戰友啊。

十多分鐘後,五個年輕人結伴走出交大,然後各自分別。

他們要去擁抱屬于自己的未來。

鐘蕾回到家的時候,徐美霞已經把飯做好了。

“哎,有時候我就在想,我徐美霞這輩子是積了什麽福氣,能有一雙這麽優秀的兒女。”

徐美霞笑眯眯的看着鐘蕾坐下,感慨道:“小蕾畢業了,到時候找個離家近的工作,媽也能照應下你。至于你哥,馬上就要結婚成家,搬去廠子分配的新房住。這一轉眼啊,你們都長大了。”

說到最後,徐美霞眼圈微紅。

至于鐘衡,則是罕見的臉色微紅。

顯然,相親的那個姑娘,他很滿意。

“媽,你說說你,這日子越過越好,怎麽還哭上了呢。”

鐘蕾湊過去,替老媽擦了擦眼角,調侃道:“我哥都快結婚了,你可得抓緊時間給他操/辦好,要不然嫂子不進門了,你就等着哭吧。”

“呸呸呸!瞎說什麽胡話!”

徐美霞聞言被氣笑了。

“哥,我采訪一下你啊,馬上要結婚了,你現在什麽心情?”

鐘蕾又看向自家哥哥,調侃般的問道。

“你想知道?”

鐘衡瞥了她一眼,冷不丁的說道:“讓咱媽找人給你介紹倆男生,你先相相看,就知道了。”

“……?”

鐘蕾頓時覺得不妙。

果然,聽到這話的徐美霞頓時來了興致。

她雙眼放光的說道:“前段時間,陳廠長還跟我提了呢,說你跟朝陽自小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真要有那意思,咱兩家親上加親多好!我看朝陽那孩子就不錯,學習好,也懂禮貌,模樣也好……”

奧。

真是要命。

鐘蕾頓時瞪了鐘衡一眼,認命般的低下頭扒拉碗裏的飯。

鐘衡在旁邊無辜的看好戲。

本以為今天又是一個普通卻溫馨的‘家庭催婚唠叨日常’。

鐘蕾甚至都在想着怎麽趕緊吃完飯開溜。

直到……一個穿着軍裝的中年男人,叩開了鐘家的門。

開門的是鐘衡,他疑惑的看着對方:“你找誰?”

“你好,我找鐘蕾。我是首都船舶重工集團九零三所的科研人員,根據上級命令,臨時征調鐘蕾同志去首都出差。這是我的證件,這是黃江黃工的親筆信。”

對方自報家門,并且給出了證件,和黃江的信。

竟然是老師的來信!

在餐廳吃飯的鐘蕾趕忙跑出來,等拆開信略微翻閱後,她臉色嚴肅起來,問對方:“什麽時候出發?”

“今夜的火車。”

那穿軍裝的男人回複道。

“這麽着急啊?那這收拾下行禮都來不及。”

徐美霞聞言,慌忙要去給女兒收拾東西。

“不用了媽,我從學校拿回來的行禮還沒收拾,剛好帶着。”

鐘蕾搖搖頭,迅速回屋帶着一包行禮,跟着那人往外走。

好好的一頓飯,吃到一半,女兒卻走了。

看着她匆匆離去的背影,徐美霞沒忍住交代道:“出完差趕緊回來啊,路上注意安全。”

說實話,徐美霞此刻是擔憂的。

女兒長這麽大,頭一次出遠門,還是只身一人去首都!

這讓她怎麽放心的下。

“知道了媽。”

樓道外傳來鐘蕾的回複。

徐美霞嘆了一口氣,把門關上,心裏念叨着,也不知道黃江這次有什麽急事兒,突然讓小蕾去首都出差。

可千萬別像她高中畢業那次一樣,泡在研究所裏一待就是好幾個月。

鐘衡的婚禮在兩個月後,到時候希望女兒可千萬別錯過。

然而,讓徐美霞怎麽都想不到的是。

鐘蕾這一去,此後三十年都沒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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