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到達森醫生的小診所時椎名川才發現了一個大問題。

他們沒有鑰匙，進不去。

雖然椎名川是能夠做到暴力開門的，但是這可是森醫生的診所，直接把門拆下來是不是不太好？

心中的天平快速衡量，只用一秒就做出來判斷。

自家的孩子開心最重要。

門的話回來幫森醫生修好就行了。

在椎名川思考的期間太宰治在門口搗鼓着什麽，等到椎名川思考好後就聽見'咔嚓'一聲，門開了。

“太宰真厲害。”

完全沒有意識到兩人行動的不妥之處。

椎名川莫名其妙地有些興奮，可能這是沒每一個瞞着大人偷偷搗蛋的小孩子的心情吧。

拿到輪椅的話拐杖就沒用了，太宰治随手把拐杖一扔，迫不及待地調試他的新歡。

然後太宰治就看着椎名川不容置疑地将小診所的繃帶一圈一圈的纏到他身上，保證他本人和輪椅能綁定在一起。

太宰治：？？？

“安全起見。”

“不要啦——”

以往太宰治只要一拉長聲音作出撒嬌狀椎名川就要投降了，但是這次椎名川只是以沉默來回答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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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椎名是在害怕我自殺？”

太宰說對了，他現在确實不希望太宰死掉。

“可椎名一開始不是說過不會阻止真心想要自殺的人嗎？”

他确實是那樣說的。

太宰治面無表情，眼中失去了光亮，沒有一絲笑意，有什麽黑色粘稠的東西堆積在那裏。

“事到如今？”

“對不起。”

椎名川不知道他還能說什麽。

“我知道這種想法十分卑劣。”

“僅僅因為個人的意願就擅自去做些什麽。”

“我真的，十分抱歉。”

不要死，請活下去，因為沒有資格，所以這樣的話怎麽都說不出口。

所以那個時候也僅僅是看着她一步步的自我滅亡，其實是很想說出來的，其實是想不顧一切地想讓他留下來。

但最後我依舊是什麽都沒能傳達出來，就這樣順着她的願望送開了手。

……她？

“噗嗤。”

太宰治笑出聲來，剛才壓抑的氣氛一掃而空。

“會因為這種事而道歉的椎名真的好奇怪啊。”

“一般會因為這個而道歉嗎？”

“原諒你啦，反正椎名又不是第一個阻止我的人。”

騙人。

椎名川的直感是這樣告訴他的，太宰他一開始就沒有生氣。

他到底在想什麽？要是自己能再聰明再敏銳一點就好了，如果是森醫生在這裏的話一定能看出些什麽吧。

椎名川推着那把輪椅，離開的時候還貼心地把小診所的門關上。

要是不這樣做的話下次來屋裏說不定就要空了，畢竟這裏向來民風淳樸。

太宰治則在這一過程中不安分地扭動着。

“還沒好嗎？”

“再等一等吧。”

這樣的對話幾乎每隔一分鐘就會出現一次，也只有椎名川才能這樣不厭其煩地一次次回答了吧。

“啊。”

椎名川突然想到，行人稀少，不，準确地說沒有人會經過的地方不就在眼前嘛！

“太宰，想要在樓頂間跳躍嗎？”

看看這高度幾乎相同的公寓樓，還有比這更适合的地方嗎？！

“诶？”

繼太宰的購物車漂移後椎名川經過加工将它變成了更不妙的東西，是做了之後被挂到甲板上也不稀奇的事。

可能這就是搞事的天賦吧。

“椎名，難道說是天才嗎？”

唯一一個有可能阻止椎名川的人不到一秒鐘就淪陷了。

畢竟這位也是個搞事的主。

椎名川單手提着輪椅，輕輕松松地把太宰治送了上去。

他深吸一口氣，繃緊肌肉進入平時戰鬥時的狀态。

“太宰，抓好輪椅。”

“？”

下一刻，太宰治感覺自己飛了出去，一個幾十斤的孩子加上一個輪椅的重量對于椎名川來說完全不成問題。

每到兩棟樓層的分離處椎名川就将輪椅往上抛一點點，然後腿部發力将輪椅直接踢出去，力道和抛起的距離掌握的剛剛好。

他本人則是在輪椅飛出去之後就緊随其後，兩個人就在樓層間瘋鬧，完沒有想過無意間看到這一幕的路人的心情。

“蕪湖～起飛！”

太宰治看起來特別開心。

就在這時，變故發生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椎名川踢多了還是因為這輪椅本來就有問題，輪椅在半空中散架了。

然後由于輪椅散架導致本來能夠飛到樓對面的太宰治墜落下去。

這棟樓幾層來着？大概有十幾層。

那麽提問，一個人從這個高度墜落的話需要多少秒才能落到地面？

大約是三秒左右。

那麽再次提問，如果沒有緩沖或是別的情況，這個高度會有生還的可能嗎？

絕無可能。

從落下的那一刻開始太宰治就閉上了眼睛，嘴角帶着虛幻的微笑。

椎名川反應速度很快，從看到輪椅散架的一瞬間他就加速跟着太宰治一起跳了下去。

由于比太宰治墜落的時間晚了一點椎名川只好一開始就讓自己的身體與地面近乎垂直。

太宰治落下的第一秒，椎名川抓住了他。

抓住之後就好辦多了，椎名川将太宰治拉倒自己的懷裏，他本人則在空中調整自己的姿勢。

然後他們兩人回到了地面。

“太宰，你還好嗎？”

太宰治像是看到什麽稀奇的事物一樣打量着椎名川。

“比起我，椎名你才是沒有問題嗎？”

這可是十幾層，椎名川在沒有任何緩沖的情況下抱着太宰治落到地上。

椎名川聞言扭扭脖子，活動活動自己的筋骨。

“腿有點麻。”

聽到這個回答的太宰治有些懷疑人生，椎名川這個人真的是無異能者嗎？不對，就算他有異能，在抱着他的期間由于【人間失格】的效果異能力也使不出來。

所以說，椎名川僅憑借着自己的□□強度就在抱着一個人的情況下從十幾層樓上跳下來毫發無損。

好吧，也不是毫發無損，起碼對方的腿有點麻。

嘶——這可真是，森鷗外那個老狐貍從哪裏搞來的啊。

“真是的，本來以為這次絕對能死掉的，結果因為椎名的多管閑事又失敗了。”

“啊，不過因為今天很開心，在樓頂上玩漂移什麽的完全沒有想到過，所以這次就原諒你啦。”

椎名川眨眨眼睛，又來了，又是那種感覺越過表層稍微碰觸到了一點太宰的內裏，究竟是什麽，好好思考一下吧。

突然有一個想法劃過椎名川腦子。

【自殺】【游戲】【bug】【天才】等詞語組合在一起，在椎名川的腦海中連成一條線索。

“太宰是因為什麽都能料到所以才想自殺的嗎？”

椎名川小心翼翼地開口，然後看到太宰的笑容凝固在臉上，這增長了椎名川的信心，鼓勵着他把接下來的話說出口。

“就像是之前我們打游戲太宰在故意尋找bug一樣，所以我就在想是不是太宰在現實中也在尋找這種未知的bug ”

“……”

“因為死亡是未知的，是神秘的，所以太宰才會想着自殺。但同時太宰你又不願意放棄生命，對于未來還抱有希望，覺得就這樣活下去總有一天會遇到可以期待的事。”

“你在說什麽我完全沒有聽懂，椎名好奇怪啊！”

太宰治終于露出了不是假裝出來的慌張的表情，他在努力地想要轉移話題。

別讓他逃走，椎名川作為獵人的一部分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他。

錯過這次意外襲擊的話，下次太宰就會做好準備，那樣再提起這個話題的話一定會被糊弄過去的。

所以椎名川沒有停下來。

“所以太宰才那麽矛盾，明明一直在自殺卻經常露出那種求救的表情。”

“啦啦啦～一—個—人—是—無—法—殉—情—的—”

太宰治幹脆捂住耳朵，嘴裏哼唱着不着調的歌，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椎名川。

他的表情，肢體動作無不顯露出太宰他已經不想接着談話了。

平常椎名川會順着太宰治的想法，但這次椎名川不想順着他了。

“太宰其實比任何人都要努力的活着，是嗎？”

椎名川給了太宰治最後一擊，會心一擊外加暴擊，打出了致命傷害。

太宰治不說話了。

椎名川聽到了'咔噠，咔噠。'的聲音，聽起來就在旁邊。

一開始他還在疑惑是從哪裏發出的聲音，後來他就注意到原來是太宰制造出來的聲音。

太宰治的牙齒在打戰，眼眶也開始泛紅。

椎名：！

椎名川慌了。

他蹲了下來，好讓自己的視線能夠和太宰治持平，之前好像聽森醫生說過平視會使人更有安全感。

椎名川小心翼翼地環住太宰治，給了他一個擁抱，這是從電視上看到的，擁抱可以使人心情變好。

太宰治真的好小一只，他太瘦了，就算被椎名川喂胖了一些還是太瘦了，椎名川輕輕松松地就能把他摟到懷裏。

然後椎名川試探性地将手放到對方的後背，看到太宰治沒有拒絕他才安撫性地輕輕拍打着太宰治的後背。

“太宰……你還好嗎？”

太宰治抽了一下鼻子

“真是的，你究竟怎麽回事啊？”

看着對方冷靜了一點，椎名川直接将太宰治抱了起來，拐杖被太宰扔了，輪椅又散架了，就這樣直接抱着太宰回家吧。

“對不起。”

“我絕對不會原諒你。”

“呃……那今天吃蟹肉煲？可以嗎？”

“……”

太宰治索性直接将頭埋到椎名川懷裏，倚在對方的心髒處，聽着那裏的器官運行良好發出撲通撲通的代表着生命的聲音。

太宰治很久都沒有說話，久到椎名川以為太宰治睡着了之後太宰治才小聲地說着

“所以說我最讨厭椎名了。”

“可是我很喜歡太宰啊。”

“啊啊啊！我睡着了，我什麽都沒有聽見！”

“好的，那我就當太宰睡着了。”

椎名川對于太宰的小任性對應的得心應手。

“那麽接下來就請當作是我個人的自言自語。”

“那個……從第一眼看到太宰的時候我就明白了，太宰你的這裏。”

椎名川輕輕地點了點太宰治左胸處心髒的位置。

“有點壞掉了。”

“……”

“經過剛才的事我終于能夠确定了。”

“太宰心中的瓶子已經開裂但是如果倒進去什麽東西并不會漏出來的那種程度。”

椎名川努力組織語言，盡可能準确地将自己的想法表達出來。

“你一邊增加着裂縫一邊努力地去找什麽東西來填充自己的瓶子。”

“我想，你是因為內心中還堅持着什麽所以才能繼續維持這種搖搖欲墜的狀态。”

太宰治鼻子紅彤彤的，整個小臉皺了起來。

“在椎名看來我是什麽樣子呢？”

椎名川的直覺告訴他這次回答非常重要，但是他實在不擅長感受別人的心情，太宰他究竟想聽到什麽答案？

椎名川努力思考着，而他唯一的聽衆并沒有催促，只是耐心地等待着。

“太宰是——”

“嗯嗯。”

“太宰哭起來眼眶發紅，吸着鼻子，整個臉都皺起來和我見過的任何一個小孩子哭起來一樣。”

“诶？”

“笑容非常可愛，笑起來會露出來小虎牙，撒起嬌來比蜂蜜還要甜。”

“不是，等等！”

“一直都很有趣，如果是和太宰一起的話，我可能永遠都不會無聊。”

“啊啊啊！別再說了！”

“還有就是，唔唔……”

太宰治用手死死地捂住椎名川的嘴巴，椎名川注意到太宰治的臉比剛才還要紅，是不舒服嗎？

太宰治沒有動，椎名川也沒有動，他們兩個就這麽僵持着，椎名川疑惑地看着他用眼神詢問到底怎麽了。

太宰治深呼吸好幾次才終于平靜下來。

“不用了，我已經知道了，充分明白椎名是怎麽看我的，所以不要再說了！”

椎名川順從地點頭，再得到椎名川的保證後太宰治才緩慢而警惕地将手移開。

“我可以再說一句嗎？”

眼看太宰治的手又要捂上來，求生欲極強的椎名川連忙開口。

“和剛才太宰問我的那個問題完全沒有關系！我保證。”

太宰治這才同意，但依舊用警惕的目光看着椎名川。

“太宰。”

椎名川放輕聲音，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更加無害好讓自己不要吓到剛剛對自己親近了一點的小黑貓。

“今後也請多指教。”

太宰治愣住了，他的嘴巴張張合合但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看起來有點滑稽，椎名川就這樣耐心地等待着，一如剛才太宰治等待他的答案那樣。

最後，太宰治發出了十分微小的聲音，如果不是椎名川聽覺比一般人強多了說不定就注意不到。

“為什麽？”

這下子椎名川沒有任何猶豫，答案脫口而出。

“因為喜歡太宰啊。”

“那個……雖然這樣的我十分傲慢，但是我覺得我可能是把太宰當作弟弟一樣的存在了吧。”

“……”

太宰治沉默了一小會兒

“椎名真是愛自說自話啊。”

“但是意外地，并不令人讨厭。”

………

【我要走了。】

【嗯。】

【這下就是最後了。】

【嗯。】

【一個人也沒有關系嗎？】

【嗯。】

【這樣啊，不好意思讓你看到我這麽遜的一面，那就……那就……說再見吧。】

【……】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