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睡不着。

椎名川躺在床上盯着旅店的天花板發呆，真是奇怪，明明平常他入眠速度很快的。

這個入眠速度是專門訓練出來的，因為之前在戰場上随時都有可能發起一場戰争，所以這時候休息時間就顯得尤為可貴。

所以需要快速高效而不失警惕性地休息。

椎名川又躺了一會兒，還是根本睡不着，他躺煩了于是幹脆直接從床上翻下來。

不睡了不睡了，反正一個晚上不睡覺對于他來說完全不礙事，椎名川這樣想着從行李箱中拿出了他的畫本和一盒筆打算去海邊放松心情。

'啪嗒，啪嗒。'

椎名川沒有穿鞋子，就這樣光着腳走了出來。

他像個小孩子一樣在沙灘上跳着走路，走了一點距離又會回頭看着自己的腳印然後等着它們被海水沖掉。

椎名川有些苦惱地看着他手中的畫本，沒有怎麽想就帶它們出來了，結果出來之後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想要畫的心情。

他也懶得回去了，于是他環顧四周朝着遠離大海的方向走去，在确定海浪不會打到這裏後椎名川将他的畫本和筆輕輕地放在沙灘上，他自己則是在做完這一切之後又朝大海走去。

咕嘟咕嘟，嘩啦嘩啦，噼裏啪啦，就算半個身子已經沒入海中椎名川也沒有停下他朝大海深處走去的步伐。

在海水終于沒到脖頸處，再往前走幾步說不定就要淹沒口鼻的時候椎名川隐隐約約聽到了一個令他感到熟悉的聲音。

那聲音并不是錯覺，因為它越來越近了。

那是從他的身後傳來的。

椎名川轉過身去，看到了帶着焦急的表情掙紮着朝他這邊趕的坂口安吾，但由于海水的阻力，對方的行進速度沒有辦法達到在陸地上的那種程度。

椎名川看着坂口安吾，平常十分沉穩的一個人此時看起來十分狼狽，一直打理的很好的衣服此時完全被海水打濕了，但是他的主人顯然并不在意這一點。

由于對方想要努力在海水中行進的更快，因此還有一些海水濺到了對方的臉上，坂口安吾的頭發一縷一縷地搭在頭上，一直擦的光亮的眼鏡此時也布滿了水珠。

“坂口先生……”

椎名川停下繼續向前的腳步，看着對方朝自己這邊趕過來，然後在他剛說了四個字的時候坂口安吾将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大聲沖他喊着。

“不要做傻事啊椎名先生！”

“诶？那個……那個，坂口先生總之先冷靜一下吧，你先喘口氣。”

椎名川輕輕地拍着坂口安吾的背部，試圖讓對方更容易平緩由于情緒激動和快速運動造成的呼吸絮亂。

椎名川看着坂口安吾慢慢平複了呼吸後才開口。

“坂口先生你別急，你的話我沒有聽明白，不要做傻事是指？”

坂口安吾看着椎名川平靜的表情知道他可能是想錯了。

“呃……就是……我看椎名先生一直往大海深處走……我以為……”

我以為你要自殺。

這是坂口安吾沒有說出來的話，他僅僅是睡的太早了生物鐘的習慣讓他根本睡不着，于是出來逛一逛，結果這一逛就看到椎名川一直往深海裏走還一直沒有停下來的跡象。

天知道他看到這一幕後有多慌。

當時他完全就是大腦一片空白只想着要拉住對方，不過看起來好像并不是他想的那樣？

“不。”

椎名川看坂口安吾誤會了導致他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頰。

“我可以在水中呼吸的。”

坂口安吾沉默了一會兒。

“果然椎名先生是外星人吧。”

“哈哈，坂口先生說了和太宰一樣的話啊。”

由于兩人話語的相似度太高導致椎名川不小心笑出了聲，不過他很快就輕咳兩聲以掩蓋自己的失态。

“坂口先生是好孩子啊。”

誤會解開了椎名川也不好讓坂口安吾泡在海裏，于是他們兩個人慢慢地往岸上走，期間椎名川發出了這樣的感慨。

坂口安吾露出了一副像是被噎到了的表情。

“好孩子，我？先不說後面的'孩子'兩個字，單從'好'字來講我就不符合吧，我可是黑手黨。”

“是黑手黨就不能是好人嗎？坂口先生認為作之助先生不是好人嗎？”

坂口安吾憋半天沒能想出來反駁的話，最終他自暴自棄地耷拉下肩膀，用着十分微弱的聲音進行着反抗。

“那只是特殊個例。”

椎名川彎了一下眼睛。

“那也就是存在好人啊，那樣的話我認為坂口先生'好'也能成立不是嗎？”

“唉。”

坂口安吾嘆了一口氣。

“随你怎麽想吧。”

椎名川也沒有接着繼續這個令坂口安吾稍微感覺有些羞恥的問題，他有了別的關注點。

“坂口先生會冷嗎？要不要去換一身衣服。”

坂口安吾看了看已經完全被海水打透了的衣服苦笑一聲。

“不用了，反正也不覺得冷，我這身衣服可要好好洗一洗喽。”

“這樣啊……”

兩個人就這樣站在海邊，任由海浪打上他們的腳踝然後又褪去，兩人就這樣沉默着，過了大概有三分鐘椎名川說出了他的感想。

“果然，坂口先生也是怪人啊。”

“椎名先生，那是想要幹架的意思嗎？我可打不過你。”

椎名川聽到坂口安吾這句話後差點笑出聲來，他連忙擺擺手。

“怎麽會，我這可是在真心實意地誇獎坂口先生，以前我以為坂口先生是正常人。”

“椎名先生果然是要暴揍我了嗎？”

“不會揍你啦！”

椎名川看到坂口安吾眼中的笑意就明白自己被耍了，他輕輕地踢了一下坂口安吾的腿。

“……真是，請好好地聽我說話。”

椎名川掰着手指頭一個一個地數。

“作之助先生、我以及太宰都不怎麽正常，呃，我的意思是……”

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處

“我們的這裏都有點瘋。”

“那倒是。”

坂口安吾能對椎名川的觀點雙手贊成，這三個真的就沒一個正常人，退役殺手、常暗島戰役的傳說以及繃帶自殺狂魔，不管怎麽看都很奇怪啊。

“那我呢？”

坂口安吾自認為自身平平無奇，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社畜，除了他擔任間諜之外好像就沒什麽值得一提的地方了。

“我感覺坂口先生的'瘋'就在于能夠和我們正常相處吧。”

椎名川只是很溫和地看着坂口安吾。

“雖然坂口先生總是露出一副不情願的表情，總是吐槽……”

“等等等等！”

坂口安吾比了一個暫停的手勢，椎名川也就順着他的意閉上嘴巴。

“你能看出來啊？！”

“诶？”

椎名川一臉不解。

“這怎麽看不出來啊？”

坂口安吾捂住自己的臉，覺得世界都灰暗了。

“請暫時不要和我說話。”

“哦”

椎名川轉過身去，給坂口安吾留下足夠多的空間，等過了差不多三四分鐘他感覺時間差不多了以後轉了回來。

“現在我可以和你說話了嗎？”

“其實椎名先生你不用……不過謝謝，嗯，我沒有問題了，接着剛才的話題吧。”

“那個我不是說坂口先生能和我們相處的很好嘛，我覺得這是一件了不起的事，作之助先生我不知道他其它人際關系怎麽樣所以我就不加評價了。”

椎名川孩子氣地用腳踢踏着水花。

“雖然我認為太宰是個溫柔并且努力的好孩子但是別人好像并不是這樣認為的。”

椎名川不說還好，一說這個坂口安吾就想吐槽。

坂口安吾雖然不讨厭太宰治，畢竟如果真的讨厭就不可能成為朋友了。但是椎名川的評價不管怎麽說都太過了，不管怎麽看都是本人疊加的濾鏡太厚了的原因。

有時候坂口安吾真想讓織田作之助和椎名川都去看一下眼科。

“坂口先生看起來很不贊同的樣子，但即使不贊同坂口先生也不讨厭太宰對吧？不會因太宰做出奇怪的舉動而退縮什麽的。”

“啊……”

“你看，這就是坂口先生厲害的地方啊，就算是我這種再遲鈍的人也能明白，雖然太宰他自己并不在意，但一定會讓許多人因為他的舉動而感到恐懼。”

坂口安吾不說話了，椎名川看到他這個樣子輕笑一聲。

“但是……”

他轉頭看向深海。

“即便如此那孩子還是掙紮着努力地活着，為了找到什麽而活着，拼命地想要活下去，他已經很了不起了，了不起到我想好好抱抱他摸摸他的頭然後再好好地誇誇他，說'真了不起啊'這樣。”

坂口安吾沉默着推了一下眼鏡，椎名川也不催他進行回答只是這樣接着說了下去。

“雖然一開始有些嫉妒。”

椎名川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坂口安吾。

“但是後來我就覺得坂口先生和作之助先生能成為太宰的友人真的是太好了，因為我沒有辦法一直在他身邊，所以是真的真的非常感謝。”

“安吾先生，我可以這麽稱呼嗎？今後也請多指教。”

坂口安吾張開嘴想要說些什麽。

“阿嚏！”

椎名川：！

“果然還是着涼了啊！坂口先生。”

椎名川用輕柔卻不可拒絕的力道推搡着坂口安吾的肩膀。

“請馬上回房間換衣服沖個熱水澡，這樣下去會生病的。”

在椎名川身為家長（？）的威嚴下坂口安吾不得不結束了他的夜間游蕩，椎名川本人的話還不想走于是依舊留在海邊。

在走之前坂口安吾叫住了椎名川。

“椎名先生，我這邊才是，以後請多指教。”

他彎起眼睛，而椎名川覺得這個笑容十分熟悉，坂口安吾用打趣的語氣說道。

“還有，你不覺得安吾要比坂口容易讀嗎？”

椎名川想起來為什麽覺得這笑容眼熟了，因為坂口安吾的笑容和太宰治的真實笑容一樣都是非常非常溫柔的笑容。

果然還是有着相似的地方嘛，椎名川這樣想着同時因為坂口安吾的話語笑出了聲。

“是的，我也是這麽覺得，安吾要比坂口好念多了。”

送走了因為生物鐘睡不着的坂口安吾後椎名川就這樣無所事事地坐在沙灘上，也不想繪畫也不想動就這樣看着大海發呆。

椎名川也是夠有定力的，有定力到沙灘上的小小螃蟹都當他是塊岩石而爬了上去。

“……川？”

椎名川聽到有人叫他于是朝發聲處看，期間不小心把他身上的螃蟹甩掉了。

“作之助先生？”

你們一個二個怎麽都不睡啊？

“睡着了起來之後又睡不着了，所以出來走走，川不冷嗎？”

椎名川看着他身上被打濕的衣服搖了搖頭。

“這樣啊。”

織田作之助學着椎名川的樣子坐了下來，和他一起望着大海發呆。

兩個人就這樣一起發呆，也不說話也不覺得尴尬，反而一致地覺得氣氛十分不錯。

“我想聊點東西。”

打破這一氛圍的是椎名川，這一轉折十分生硬但對于這一組合而言完全不是問題，他們的電波詭異而又十分完美地重合了。

“聊什麽呢？”

“我也不知道。”

“那麽就随便說點什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