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好熱,喉嚨好渴,從內到外的熱量讓椎名川産生了一種被燒灼的錯覺。
現在的他整個人的視角來了個大變樣,變成了俯視的視角,然後他才意識到自己現在好像是漂浮在空中。
這可真是新奇,椎名川看着自己躺在病床上的身體這樣想着。
他能看到太宰治站在他的床旁在和別人談話,也能聽到他們到底在說些什麽。
“我給了你們三個小時,足足一萬零八百秒,停止手中一切多餘的工作,專心做這一件事,而現在你們和我說找不出一直高燒不退的原因?!”
現在的太宰治臉色陰沉地像是能夠滴出來水一樣,椎名川新奇地打量着太宰治,慢慢想起來發生了什麽。
是的,他搞砸了。
早知道這樣就應該上來先打一場的,椎名川感覺有些後悔,為什麽他在咖啡館的時候,沒有在蒂娜一開始展露本性的時候出手呢?
不,說到底那是她的本性嗎?還是說是她一時興起的角色扮演,從最一開始被那種蟲子鑽到腦子裏就是在僞裝嗎?
想要問的問題太多,已經搞不懂了,而能給他答案的人也不見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給太宰添麻煩了,明明是想要幫幫他的,但是适得其反,他把這件事給搞砸了。
椎名川聽着太宰治和醫生的對話,差不多摸清楚了現在到底是什麽狀況。
看來是他在咖啡廳暈倒了,然後被趕來的太宰治他們送到了醫院,但不知道為什麽怎麽呼喚都沒有反應,還一直維持着四十度的高燒降不下來。
醒不過來是理所當然的事,因為屬于椎名川的意識現在正懸浮在半空中,而糟糕的是他也不知道現在到底該怎麽辦。
根據平常椎名川撇到的太宰治看過的那些小說來看,他現在可能是處于一種靈魂出竅的狀态,聽起來挺玄幻的,但是在見識到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東西以後也就不覺得這玄幻了。
不過話說回來,一直維持在四十度高燒不退,他現在的狀态是不是很糟糕?從來沒有生過病身體倍棒的椎名川打心眼裏發出了疑問。
正在椎名川思索應該如何是好之時,旁邊傳來了“嗨!”的一聲,這聲音像是某種劣質的錄音機播放出來的一樣,沙啞又混合着令人不适的雜音。
而椎名川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這個'嗨'是在對他說的,他眨眨眼睛看向聲源地。
于是他對上了一個黑色的人影,字面意義上是黑色的,明明就在眼前,但卻只能看見一個黑漆漆的輪廓。
“……啊,您好?”
“你好你好,現在可真是糟糕啊。”
聲音從那個東西的嘴中一個一個蹦出來,依舊沙啞難聽并且聲音時小時大令唯一的聽衆感覺不怎麽舒服。
“是,現在如果不快點回去的話會很糟糕吧。”
椎名川看着太宰治又和身旁的醫生說了幾句話,表情愈發陰沉,而旁邊那位可憐的醫生則是被吓得不輕,再然後太宰治就離開了這個房間。
“走了呢。”
“是的,走了,因為太宰最近很忙所以也是沒辦法的事。”
椎名川注視着太宰治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走廊盡頭。
“你很中意?”
椎名川莫名其妙地從身旁的黑影口中聽出了一點愉悅感。
“是的,是我十分重要的人。”
現在這個場景任誰看了都會覺得異常的詭異吧,漂浮在空中的幽靈以及輪廓模糊的黑影。
不過前提是有人能看得見他們。
就像是認識多年的老朋友一樣,椎名川沒有問身旁的這位黑漆漆先生又或者說是女士到底是什麽東西,他現在感到一種不可思議的平靜。
“那麽,還想要死嗎?”
“不,現在每天都很充實,所以完全沒有時間去想那種事。”
是的,十分充實,感受到了料理的樂趣,還要分出心思來對付太宰治的各種心血來潮,和作之助先生家的孩子也打好了關系,偶爾會和作之助先生或是安吾先生去酒吧裏喝一杯。
雖說他每次在酒吧裏點的都是無酒精雞尾酒吧。
一直這樣下去就已經很幸福了,椎名川不止一次這樣想過了。
“嘿诶——那麽,想要活下去了嗎?”
“那是當然,如果可以的話我的目标是一百歲以上。”
“哇哦,有着長壽的野心啊。”
“嗯,是啊,但是可能不能實現了。”
說完這句話椎名川就沉默了下來,身旁一直絮絮叨叨的黑影也不再說話了。
在這期間森鷗外進入了病房,他安慰了幾句被太宰治吓得不輕的可憐醫生,然後轉身去查看椎名川的情況。
“現在如果睜開眼睛的話絕對會吓到那個人的吧!”
“……诶?”
像是在催促一般,黑影推搡着椎名川的肩膀,明明他現在應該只是處于靈體狀态但是那黑色的人影還是能夠碰到他,真是不可思議。
椎名川這樣想着,被黑影硬生生地推了下去,對方以一種十分粗暴的手法将他塞了回去。
而椎名川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自己被塞到自己的身體裏去。
嗯,說實話,有點吓人。
然後椎名川睜開了雙眼,正好對上了俯下身查看他病情的森鷗外。
森鷗外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随即恢複了正常,而吓到人的罪魁禍首則是一臉無辜地和他打招呼。
“森醫生早上好。”
聲音沙啞到不像話,簡直聽不出來是椎名君的聲音,森鷗外這樣想着給椎名川倒了一杯水。
“現在已經是下午了哦,椎名君。”
“那麽森醫生下午好。”
“椎名君你真是——”
森鷗外用那種像是長輩一樣的溫和目光看着椎名川,揮揮手令一旁待機的醫生退下。
他摸了摸椎名川的頭,椎名川也任由着他摸,末了還蹭了蹭對方的手掌。
森鷗外不禁将人物對換了一下,如果現在在他面前的是太宰君的話一定會在他伸出手的時候就跑到一邊去吧。
這樣看起來就好像是貓類與犬類的區別一樣,森鷗外差點因為自己的這一想象笑出聲來,不過也就只是差點,旁邊還有個椎名川在看着呢。
“從以前開始椎名君就是奇怪的孩子啊。”
“那是在誇獎我嗎?”
“如果椎名君是那樣想的話那就當是在誇獎你吧,因為奇怪往往等同于有趣。”
穿着可愛小洋裝的愛麗絲噠噠噠地跑到椎名川旁邊扒着床的扶手處,狀似關心地問他。
“椎名還好嗎?發生了什麽嗎?”
“是呢……請先等我一下。”
椎名川一寸一寸地确認自己的衣服,看到對方這一舉動的森鷗外好心提醒他。
“如果是在找竊聽器或者其它什麽設備的話這裏可沒有,畢竟是醫院嘛,就算是太宰君也會收斂一些的。”
椎名川幹咳一聲,對于自己的想法被森鷗外看穿這一點有些不好意思。
“關于這件事,我想是蒂娜小姐做的。”
森鷗外苦惱地敲了敲自己的腦袋。
“唔嗯——蒂娜,蒂娜,總覺得在哪裏聽到過這名字,是個挺大衆的名字呢,是昨天在咖啡店裏遇到過的女仆小姐還是商城裏的服務員?”
愛麗絲用她的小拳頭用力錘了一下森鷗外的背部,搞得森鷗外捂着自己的背部嗷嗷叫。
“林太郎這個笨蛋,在說些什麽啦!”
明明不疼……
椎名川用複雜的眼光看着這兩個人,準确地說是一人一異能力。
他一直不能理解森鷗外的興趣,明明愛麗絲只是他的異能力,而和異能力玩着這樣的類似于角色扮演的過家家到底有什麽樂趣。
可能森先生是個抖M吧,他自顧自地給森鷗外找了個借口。
“椎名君也真是的,竟然會在咖啡廳裏突然暈倒,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诶?”
椎名川的瞳孔微不可查地放大了一些,好在他的面部表情并不豐富,所以就算是很驚訝也不會表現在臉上。
“不好意思森醫生,我現在記憶有些混亂,請問森醫生知道我之前在做什麽嗎?”
“我想想啊,根據路人報告說的是椎名君一個人坐在咖啡廳裏的時候突然暈倒了,順便一提,椎名君剛才說的'是蒂娜小姐做的'是什麽意思呢?”
椎名川卻并沒有回答森鷗外的這個問題。
“森醫生最近很閑嗎?”
“诶——椎名君竟然直接了當地問我這個首領最近閑不閑,這是在認定醫生我在摸魚嗎?好過分啊!”
椎名川低頭看着被子,好像突然對那被單的一角産生了莫大的興趣一樣,他将一角捏在手裏将它搞得皺巴巴的,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擡起頭。
“森醫生,請問我的手機在哪裏?”
森鷗外指了一個方向,椎名川定睛一看原來手機就在病房的床頭,他迅速打開手機點開相冊,将目光停留在最新的那張照片上。
那是在交談當中對方突然要求給她拍的一張照片,椎名川可以确定自己那個時候将蒂娜照進去了,但是現在那張照片上并沒有出現蒂娜。
這算什麽。
椎名川現在有着一拳打到棉花上的無力感。
糟透了!
“椎名君有什麽問題嗎?”
“……不,我可能是睡迷糊了吧。”
“比起那個,椎名君身體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比如說頭暈或者是有哪裏難受嗎?”
椎名川眨眨眼睛如實地搖了搖頭。
“沒有哪裏不舒服的,頭不暈眼也不花。”
“這樣啊,那我就放心了,身體有沒有什麽異常,可不能對醫生說謊哦。”
“……異常?啊!”
然後椎名川像是剛想起來一樣沖森鷗外指了指他的左眼。
“醒來的時候這只眼睛看不見了,還有從兩周前就嘗不出味道了。”
他如此風輕雲淡地說着,這樣的椎名川讓森鷗外想到了還在常暗島的時候,那時候的椎名川一個人從戰場上回來,也是用着這種'今天天氣真好啊'的平靜語氣和他說話的。
就好像現在談論的這具左眼失明、味覺喪失的身體不是他自己的一樣
而森鷗外也用着他看到椎名川在常暗島上渾身是血回到要塞後,向椎名川問好的那種平淡語氣回複道。
“真是的,椎名君還是那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啊。”
“那種事情怎麽樣都無所謂吧,比起這件事,森醫生我想問你——”
椎名川松開了攥着被角的手。
“我是不是在常暗島的時候死了?”
一個正在活動,正在說話,正在呼吸的人向另外一個人詢問自己是不是已經死了,實在是滑稽的場面。
而被詢問的那個人只是略微思索了一下才點了點頭,眼裏含着笑意
“嗯,确實是這樣沒錯,椎名君是什麽時候發現的呢?”
天空萬裏無雲。
作者有話要說: 椎名川:死了?
森鷗外:死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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