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在宋堯旭離開之後,接下來的一整日祁子臻都沒再見到他的身影,就連在未時他都不再過來。

祁子臻認定那絲情緒是錯覺之後,很快便調整過來,同往日一般本分地自己譜曲。

到晚間時分,祁子臻估摸時間,準備再看會兒古籍便休息。

但就在這時,門口忽地有人敲門,緊接着是一位宮女的聲音:“祁公子,您在嗎?”

祁子臻頓了下才起身去開門,冷淡地問:“何事?”

那宮女連忙行了個禮,說:“殿下傳喚,叫您去書室。”

宋堯旭叫他去書室?

祁子臻本能地覺得有些奇怪,但沒有多問,開口應聲後讓宮女先退下,随後才慢悠悠走過去。

他房中沒有備燈籠,書室那邊不常有人走動,路上有些漆黑。

他走得平穩緩慢,還是無意中伴到一個東西,幸而及時站穩,但恍惚間他又想起那日在皇宮外那股悠悠的蘭香。

祁子臻搖搖頭甩掉那些莫須有的情緒,低頭看時卻見地上險些害他摔倒的竟是一柄長劍,劍上還沾着血跡。

他将長劍撿起來,單指輕輕撫上長劍一側,能感受到絲絲殘餘的溫度,想必是方傷人不久。

那麽此時會在這附近的人……

——太子!

祁子臻驀地一驚,一時間竟什麽都來不及想,快步趕到書室去,果然看見在書室外的院牆上似乎正有一人斜斜倚靠着。

他連忙走過去,還未走近就聞到一股濃烈的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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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落處的宋堯旭低着頭,一手捂在左肩受傷處,半靠在牆上勉強支撐着站起,腳邊散落着三兩空蕩蕩的酒壇子。

這是喝了多少啊?!

祁子臻上前想去攙扶,他的身後卻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着原本黑暗的角落被紅豔火光照亮。

“大膽刺客!膽敢刺殺太子?!”

與此同時,一個侍衛出其不意地擊向祁子臻拿着劍的右手。

他疼得無意識松開手,長劍“哐當”一聲落地,馬上又有兩個侍衛一左一右制住他。

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反抗,亦或者說還沒反應過來。

另一頭,看起來像是領隊的侍衛上前半步,抱拳向宋堯旭請示:“啓禀殿下,刺客已被抓住,如何處置?”

宋堯旭忍着痛擡頭,看向被火把照亮的人群中心一襲黑衣的祁子臻,眸底神色冰冷,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

在接觸到他的目光之後,祁子臻終于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他平靜地看着宋堯旭,聽着他一字一字清晰的命令。

“押入大牢,聽候發落。”

“是!”

侍衛們應聲,随後押着祁子臻的兩個侍衛推着他轉身要走。

祁子臻最後看了眼因痛楚而再次低下頭的宋堯旭,抿唇乖順地跟随侍衛離開。

接着他就只能聽到匆匆趕來的太監慌忙喊太醫,聽到一位侍衛說帶宋堯旭先回房,聽見有遲來的宮女說起他的名字。

最後,他聽到鎖鏈清脆地落下,砸在鐵栅欄上,尖銳刺耳。

那也是他前世裏聽到的最後一個聲音,只是沒想到今生來得這麽快。

祁子臻輕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走到角落微微有些潮濕的稻草堆上坐下。

過分被前世的經歷束縛,他竟忘了如今的他和宋季啓的關系是宋季啓所有棋子當中最疏遠的,那麽按照宋平的習慣,他便是第一個被抛棄的。

從那名宮女傳話時他就應該想到了。

那宮女正是早晨時提着食盒跟在宋堯旭身後那名,亦是宋平安插在東宮中的眼線。

祁子臻還記得初去國師塔時國師無意中提到過宋堯旭醉酒後不認人,按照他方才被押送走時太監宮女們對他的讨論,恐怕待宋堯旭醒來也只會選擇相信宮人們的讨論罷。

他縮在陰冷的大牢中,雙手抱着膝蓋,埋進自己的臂彎中。

至少今生比前世好些,大牢裏沒有那麽冷了,而他也沒有那麽難過。他甚至有些期待,期待着這次他是不是就可以真正走向死亡,就像那次夢中見到的原身一樣,從此沉睡着不再蘇醒。

朦朦胧胧之間,祁子臻就着現在的姿勢不知不覺睡過去。

這一次,祁子臻又做了一個夢,他夢到的是現世時他和他那位唯一的“好朋友”的相處。

那位“好朋友”姓陳,成績不好,經常打架惹事,所以祁子臻一般都叫他“陳哥”。

他和陳哥是在高中時認識的。他因為成績優異招人妒忌被人放學後堵在小巷子裏,最後是陳哥救了他。

當時的他還很活潑開朗,成績好卻沒架子,在那之後便和陳哥成為了朋友,而且在陳哥的有意拉近下,他們的關系愈發好起來,品學兼優的他甚至還為了陳哥和班主任吵過一架。

為了證明自己和陳哥交友不會影響到他的學習,他主動給陳哥補習,想将他的成績也提上來,陳哥也有努力地學,但最後還是以失敗告終。

知道陳哥确實沒辦法短期內補足常年不好好學習的短板,他只好放棄,盡可能提高、穩定自己的成績。

再之後,他的母親去世,他遵循母親意願樂觀開朗地活着,卻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周圍的人都開始說他是白眼狼。

他的母親獨自一人含辛茹苦地将他拉扯大,他卻在母親去世後的第二天還能笑得那麽開心。

一開始他并不在意這些話,可是漸漸地所有人都在拿這個指責他,所以他也開始一點點封閉了自己的內心。

而在這期間,只有陳哥說理解他,相信他。陳哥還是個富二代,甚至說可以資助他到上完大學。

祁子臻拒絕了,他覺得陳哥對他已經夠好了,沒有接受他的資助。

去到新的大學以後,擺脫了原來的人,他本以為可以繼續以前的日子,可是他高三那段時間的陰影卻不知為何在入學當天又在大學的論壇中傳開了,沒有人願意和他這樣一個白眼狼相處。

他和陳哥說過這件事,陳哥說沒關系,至少還有他在。

祁子臻因而打起精神來,報名了新生聯歡晚會的節目表演,希望能夠借助石琴表演來改變哪怕一點的形象。

他也将這件事情告訴了陳哥,陳哥還說會在彩排時混進學校來看他。

後來陳哥來了,是帶着一把刀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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