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除夕日在禦書房的最後,祁子臻與宋堯旭都沒有對宋識的想法做出具體的表态,只是都或多或少的有了些啓發。
單純可愛的宋識也沒覺得自己說錯了什麽,見他們都沒有之前那麽苦惱的樣子之後便拉着他們要出去玩一會兒放松一下,美其名曰勞逸結合。
不過祁子臻到底是私下裏從暗道進來的,只陪他們玩了小會兒,約定第二日再一起過春節後才回到國師塔去。
除夕夜總是象征着團聚,祁子臻就給守衛放了個假,讓他有時間去和他的家人們過個團圓夜。
而他則是應衛府的邀請偷摸離開國師塔,到衛府裏去住上幾日,還在回到衛府暗道的時候碰到了也暗中前來的寧清衛,然後被等候在暗道門口的衛令寅一手一個地拉進了衛府當中。
他們過來的時間都比較趕巧,踩在年夜飯開始之前,衛府中已經彌漫起年夜宴飯菜的香味。
大舅娘溫雅菡和大舅衛清安也等候在了主院的大廳內,見到祁子臻與寧清衛時徑直招呼他們上座,再把一邊忙着練劍的衛令申給揪回來,熱熱鬧鬧地開始了一頓晚膳。
這還是祁子臻二十多年來,第一次感受到除夕的熱鬧。
現世裏,他父親在他還未記事時期便去世了,而父親母親的父母也走得早,他們一家沒有什麽熟悉的親戚,每年除夕和春節他都是和母親一起度過的,母親去世後他更是習慣了孤零零一個人過。
在穿書進來之後,祁子臻身為家中并不受寵的孩子,每年除夕與春節其實都是自己在房間裏過的,偶爾會被祁源叫去吃頓飯,但飯桌上也總是祁源的冷臉與繼母的尖酸刻薄。
他從未感受到過這樣熱鬧而和諧的團圓氛圍。
與他坐得最近的寧清衛和衛令寅都察覺到了他明顯不一樣的心緒。
衛令寅更是幹脆拿公筷給他夾了大塊的雞肉和魚肉,笑吟吟地說:“來來來,小臻多吃點,你還未到及冠之齡,說不定能争取争取再長高點。”
一句話直戳祁子臻的痛點,把他原本就不多的傷春悲秋心思戳得一點兒都不剩。
溫雅菡像是看不過去,笑罵一句:“胡亂說什麽呢。”
說着她也夾了一大塊的豬肉放到祁子臻的面前,笑得和藹:“來多吃點,要是飯不夠了和舅娘說,膳房裏還有多的。你可別聽你二哥瞎說,什麽叫争取?我們子臻還小,肯定能再長高!”
并不是很想在長高這個話題上讨論太多的祁子臻沒有應聲,只是默默地吃完了面前又堆積起來的小山。
然後當天晚上回到休息的房間時,他又收到了衛清安一聲不吭送來的一碗溫奶,只留張紙條說他身體不好,喝奶對身體好還可以長高。
……所以就是跟長高過不去了是嘛?
因為營養不良才顯得比同齡人要矮小的祁子臻郁悶地喝完了奶,還是接受了衛家人對他好意的關心與愛護。
于是在第二日早上起來,他看見桌面上又擺放來的一碗奶後,已經沒有更多的心緒起伏了。
他簡單洗漱完後換上衛家人給他準備的一套紅底金花紋新衣,再以紅色的金邊流蘇發帶簡單把頭發束成馬尾,回到桌子附近拿起一塊小糕點墊墊胃,這才端起奶一口悶完。
恰在這時,他聽見門口傳來一陣敲門的響動,緊接着就聽見了他最熟悉不過的聲音:“子臻?起來了嗎?”
是宋堯旭來了。
祁子臻原本想應聲讓宋堯旭進來,想了想又幹脆自己跑去開門,然後在打開門的一瞬間直接撲到宋堯旭身上一把抱住他,笑着說:“殿下新年好。”
宋堯旭被他撲得一頓,半會兒後才無奈地笑了下,揉揉他的腦袋回應:“新年好。怎麽今日變得這般黏人?”
“和小拾學的。”祁子臻很快又松開了手,乖乖巧巧地站在宋堯旭面前。
宋堯旭輕輕掐了一把他的臉,笑着和他一起走進房間裏,随口問:“子臻身上好像有股奶味,是剛喝過奶麽?”
祁子臻點了點頭,跟着往房間裏走,又恢複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大舅送來的,說是有助于長高。”
見他這幅樣子宋堯旭就猜到他多半也是被戳到痛處了,但是沒有和以往一樣安慰,反倒是裝模作樣地思考一會兒後說:“唔,确實可以再長高點,不然看着跟個小孩似的。”
祁子臻側眸看向宋堯旭的方向,看到他眸底藏不住的笑意就知道他是在開自己玩笑,幹脆順着他的話頭停下腳步,把手攤開放在他面前:“那殿下是不是該給我這個小孩一份壓歲錢呢?”
他眨着眼,一副很無辜單純的模樣,澄澈的黑眸中只倒映出宋堯旭的身影。
宋堯旭眉眼間帶着笑意,一手搭在了他冰涼的手心上,而後忽地握緊,将人往自己的方向輕輕一拉,俯身吻住他的唇瓣,汲取他口腔中香甜的奶味。
考慮到等會還要出門,這次宋堯旭是真沒親多久就松開了他,壓低嗓音柔和地說:“早晨出宮匆忙,晚點再補給你。”
抱也抱了,親也親了,祁子臻心滿意足地沒有繼續停留在壓歲錢的話題,重新整理一番後就同宋堯旭一起從房中出去。
然後又碰見了迎面飛撲過來的宋識。
“祁哥哥新年好!”
宋識就撲過來飛快地抱了一下,一身明橙色的新衣,看着像個活潑開朗的小太陽,讓人心情都不自覺變得更好。
而在宋識身後是怯生生跟着走過來的徐小七,他腼腆地笑笑,輕聲道:“見過陛下、國師,新年好。”
“新年好呀。”祁子臻放緩語氣,“小七怎麽也來啦?”
“是小拾和謹哥哥在過來的路上遇見的哦!”宋識元氣滿滿地搶答,笑得可開心了,“正好小七哥哥早晨沒事,我們帶上小七哥哥一起玩好不好?”
祁子臻當然不會拒絕,只是禮節性地征詢了徐小七的意見,确認他早晨确實有空才同意下來。
一般而言淩朝在正月初一早晨沒有太多的講究,基本上大人給了小孩壓歲錢,小孩就可以去找小夥伴們玩兒,只到晚間的宴席時又更熱鬧隆重些。
宋堯旭身為皇帝,晚上也有一場重要的宴席,因而特地在早晨時帶上宋識一起從暗道裏跑出來,準備和祁子臻一起過完早晨再吃過午膳後就回去。
宋堯旭、宋識和徐小七他們在來之前都已經用過早膳,祁子臻剛剛起床只吃了一點東西,便讓宋堯旭帶着兩個小孩先到附近玩玩,自己走到大廳裏去用早膳。
而大廳裏正好下人們陸陸續續地把早膳都給端上來了,其餘的衛家人也都已經在大廳內各自閑聊等候。
包括他自己在內,在場的六個人中他是最小的那個,剛剛走進去就被衛令寅塞了一份大大的壓歲錢,緊接着溫雅菡、衛清安和衛令申也不甘示弱,非常熱情地塞給他壓歲錢。
寧清衛在此時就淡定非常,等着其他人給完之後才貼心地拿出一個與他衣服相稱的荷包,足夠他把無處安放的壓歲錢全都收起來。
衛令寅看着那個荷包,嘆息似的說:“大意了,沒想到叔父還有這招。”
聽着就像争寵失敗似的。
祁子臻收到了衛家人滿滿的關愛,聞言只是彎眼笑笑,挨個地問了聲“新年好”,接着就被溫雅菡拉着入座,一起用早膳。
早膳期間衛家人聊的也都是些輕松的家常話題,後來還專門問起了祁子臻的情況,比如最近身體怎麽樣,在國師塔住得習不習慣,有沒有被餓着冷着等等。
祁子臻都耐心地一一回答,等一頓早膳結束,基本都把最近的情況彙報了個遍。
衛家人都知道今早宋堯旭和宋識、徐小七過來了的事情,早膳結束後便沒再留着他,讓他出去好好玩一頓,算是一年到頭難得的放松了。
不過正月初一的早晨,京城內的大部分百姓都還在休息,集市與街道相較而言反而沒有平日裏那般熱鬧,估摸着還需再過個幾日。
祁子臻他們倒也沒覺得無聊,在京城內逛了一大圈,看着原本大片的白茫茫被大紅的爆竹碎片所覆蓋,紅火喜慶。
大致逛了一圈以後,早晨的時間就過去得差不多了。
兩大兩小四人估摸着該開始準備午膳了,又一起回到衛府中去。
由于午膳多出了宋堯旭、宋識與徐小七,溫雅菡在考慮過後就拉上寧清衛一起去親自準備一頓大的。
宋堯旭回到衛府時正好寧清衛在往膳房去,想了想也跟着去了膳房那邊幫忙。
宋識與徐小七則是被衛令申帶到了衛府門口,陪他們玩早晨時特地去買回來的爆竹。
宋識身為皇子,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東西,和徐小七一起玩得不亦樂乎。
祁子臻就站在門口聽着噼裏啪啦的爆竹聲和兩個小孩的歡聲笑語,恍惚間也感受到了真正的年味。
原來和一群人過年的感覺是這樣的。
恰在這時,衛令寅走到他的身側,笑着問:“小臻此前也沒玩過爆竹吧?不去和他們一起玩麽?”
祁子臻搖了搖頭:“我不太喜歡爆竹的味道,看看就好。”
衛令寅便沒再說什麽,又問:“最近你們在朝堂上有遇到什麽難題麽?”
他的語氣比較随意,好像只是作為關心弟弟的二哥随口問一下。
祁子臻沒多想,就把關于周翰采的事情簡單說了一下。
衛令寅聽完卻沒有評價,笑眯眯地又問:“小臻是不是沒有看之前我塞給你的那個小錦囊?”
祁子臻愣了下,才想起來是他從邊境回來後,确認皇宮穩定了便打算回東宮時,衛令寅給他的那個小袋子。
當時衛令寅是和他說等他繼任國師了才可以打開,結果他直接就把這件事情給忘記了。
衛令寅見他神情便知多半是剛剛才想起來,沒有多說,只是讓他有空就找出來看看。
緊接着還沒等祁子臻再說些什麽,宋堯旭就走出來提醒他們開飯了。
衛令寅便直接走上前去喊小孩們回去吃飯,而祁子臻則是跟着宋堯旭一起先一步回去。
大廳內已經重新擺好了滿滿一桌子的菜,雞鴨魚肉應有盡有,看着雖然要比山珍海味樸素些,但也足夠豐盛。
宋堯旭全程都沒有擺什麽皇帝的架子,相處下來時只以祁子臻的好友身份自居,衛家人也就沒有因為他在場而感到拘束,該聊的天照樣聊得歡快。
一頓午膳結束之後,衛清安、溫雅菡、寧清衛和兄弟兩人中年紀比宋堯旭大的衛令申甚至還在給了兩個小孩壓歲錢後,又專門也給了宋堯旭一份。
雖說宋堯旭不缺錢,但還是收下了來自衛家人的心意。
祁子臻就坐在旁邊單手托腮地看着,總有種他是把媳婦領回家的錯覺。
他的眸底蘊出些笑意,恰好這時宋堯旭也回眸看向他,片刻後了然,也對他莞爾笑笑。
午膳之後宋堯旭與宋識就必須得盡快回到皇宮中去了,衛家人并不多留,由寧清衛送他們到了衛府門口。
祁子臻也趁着這個時間和寧清衛說了一聲,回趟國師塔去翻找出此前衛令寅給他的那個小袋子。
他當初想着看衛令寅神情好似很重要的樣子,就特地找了個安全隐秘的地方收好來,翻了半日總算将布袋子從小角落裏找出來。
這個布袋子只有一個巴掌大小,很輕,幾乎沒什麽分量。
祁子臻好奇地将布袋打開,就見裏邊似乎是裝了幾張疊得整整齊齊的紙,一共有兩份,其中一份的上面還專門寫了“致小臻”三個字。
他将這封信打開,大致浏覽一遍後才知道那另一份的紙記載的竟是衛府在朝堂中的一部分勢力。
衛府雖然早就已經退出朝堂,但正所謂樹大招風,曾經于朝堂上顯赫一時的衛家若是想要繼續在京城中安安穩穩過下去的話,還是少不了要建立一定的關系網。
再加上到衛清安這一代,又有寧清衛成為國師步入朝堂,為了确保他們衛家的人在朝堂上不被欺負,他們還是需要擁有屬于他們的勢力。
因而這項任務就落在了最擅長交際的衛令寅身上。
衛令寅本身向往田園鄉野的閑适生活,但也知道以家族為先,平日裏看着悠閑自在,實際上早就已經與他認為能為衛家所用的人往來甚密。
而且他往往是以自己的名義和這些人往來,公衆場合裏聊得最多的也是日後若是隐逸的話去哪裏比較合适,旁人只當他們是向往閑雲野鶴的同道中人,從未有過深想。
祁子臻又想起今日在衛府門口衛令寅問他的問題,心中隐約冒出個預感,當即将另一疊紙給打開來,果然看見第一張紙的第一個名字就是周翰采。
也就是說,周翰采是衛家勢力當中關系最親近的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檸檬精】、【糖~唐溪】、【一只北極兔】和【Hinny斯】的營養液呀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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