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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遠蕭冷冷掃着面前兩人, 還未開口, 馮夕顏突然從後面走出來, 親熱地叫着:“顧姐姐,怎麽是你啊, 真是很巧呢。”
她目光往顧雙華旁邊的信王身上一瞥,內心不知為何一陣竊喜,忙轉身對顧遠蕭道:“遠蕭哥哥,咱們還是換個地方說話吧。這裏只怕……不太方便!”
顧雙華皺起眉剛要解釋,信王已經搶着開口道:“啧啧,馮小姐要說什麽話,怎麽還得背着人呢。”
馮夕顏急得臉都發紅,明明是你們在這裏偷偷摸摸茍且, 怎麽還怪到我身上來了。
可她是的大家閨秀,這話說不出口,于是轉頭滿懷期待地去叫心上人:“遠蕭哥哥……”
顧遠蕭負着手打斷她道:“我與你本就沒什麽好說的, 馮小姐要走, 現在就可以走。”
馮夕顏未想到他會這麽說, 一點兒情面也不留, 咬着唇就要哭出來,可顧遠蕭看都未再看她一眼,只是直直盯着顧雙華問道:“你為何和他在這裏?”
他特意加重了“和他”兩個字, 聽得顧雙華心神莫名一凜,忙解釋道:“我和公主來宮裏見陛下,公主去了太後宮裏, 囑咐我在這裏等她,誰知恰好就碰上了王爺。”
顧遠蕭狐疑地看了信王一眼,只見他滿臉坦然,身板挺得直直,端得是潇灑翩逸的模樣,看起來非常礙眼。
于是他冷眼朝那邊一瞪,礙于這裏還是禦花園,走到顧雙華身邊隔袖拉着她的手腕,直直就往前走,邊走邊道:“這裏風大,要等公主,我帶你找個地方。”
顧雙華猝不及防被他給拖着往前走,馮夕顏急得在後面喊道:“遠蕭哥哥,方才的事……”
顧遠蕭遠遠抛下一句:“馮小姐琴藝過人,何須他人指導。”
信王“唉唉”喊了兩聲,那兩人卻充耳未聞地往前走,不禁氣得一拊掌:嘔死他了,聽個牆角把身邊的佳人給聽沒了。
正低頭自認倒黴,顧遠蕭突然又回來了,沖他冷着臉把手一攤,信王眨了眨眼,随即明白過來,将手裏的帕子往懷裏一揣,挑釁地對他笑。
他原以為自己這麽無賴,顧遠蕭在衆目睽睽之下也拿他沒辦法。
誰知那人傾身過來,單手蓄力按住他的肩,另一只手竟往他懷裏摸去,信王被他摸得起了身雞皮疙瘩,想掙紮肩膀卻被按得發疼,根本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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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性子雖然放蕩不羁,也從沒在大庭廣衆下被男人給摸過胸,這時汗都下來了,看着左右往這邊偷看的內侍,為了自己的清白忙大喊道:“亂摸什麽,我還給你就是!”
顧遠蕭如願得回了帕子,走到顧雙華身邊往她手裏一塞,又斜眼往那邊瞥道:“以後莫要亂放,被某些別有用心的人撿了去。”
顧雙華遙遙看着過去,某個別有用心的人立即露出內傷求憐惜的表情,可她只沖他帶着歉意點了點頭,然後就小媳婦兒似的跟在哥哥後面離開。
顧遠蕭因為有時會在宮裏留宿,皇帝為他在月華門內特意留了一間值房。當顧雙華走進去時,輕易就能分辨出其中有關哥哥的痕跡。
她在他書房抄書這些日子,耳濡目染早熟悉哥哥的習慣:他讨厭淩亂,喜歡将筆杆半擱在硯臺上,書不會堆得太高,用的宣紙一定要薄厚适中,彈起來能發出脆響的那種。
因此一走進這間值房,她便覺得這深宮禁庭也不那麽冰冷,多了些溫暖的煙火氣。
這時,顧遠蕭轉身對她道:“坐吧。”
顧雙華便規矩坐下,手擱在膝蓋上,下巴壓低,一副聆聽教誨的模樣。
顧遠蕭因她這模樣而松了松嘴角,問道:“餓了嗎?想吃什麽,我讓他們去拿。”
他知道進宮需得在辰時之前,期間程序繁瑣,他這個妹妹向來謹慎小心,進宮前必定不敢多吃東西,這時想必已經餓得不輕。
果然,顧雙華被他一提醒,才摸着肚子,苦着臉小聲道:“是……有些餓。”
顧遠蕭笑了笑,吩咐外面的宮女端些點心小食上來,然後拎起燒好的水壺,為她倒好一杯熱茶遞過去道:“信王就只帶着你在外面亂轉,哪懂得如此照顧你。”
顧雙華吃一口酸甜的棗糕,喝一口熱茶,覺得腹中暖暖,十分滿足的模樣,聽着哥哥這話就像在和信王争個高低一般,連忙用恭維的語氣道:“那是自然,因為你是我哥哥啊。”
她會這麽說,因為覺得哥哥是世上對她最好的人,若是有誰像哥哥,便是她能說出的最高贊美。
可顧遠蕭卻聽得冷下臉,未再發一言,只坐回桌案後,随手拿起一份未處理的邸報來看。
顧雙華确實是餓了,也未發覺哥哥的轉變,只是自顧自吃十分自在,顧遠蕭生了半天悶氣,再擡頭見那人沒心沒肺,吃的臉頰都鼓起,于是微眯起眼,頗有些想把她也吃幹抹淨,好好整治一番的想法。
可現實無情,他內心再多躁動,表面上也只能做個好哥哥,手指點着桌案問道:“吃夠了?”
顧雙華忙用手指抹去嘴角的糕點屑,擡頭笑道:“夠了。”
顧遠蕭被她的笑容晃了晃眼,于是故作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撿着兩份不重要的邸報遞過去道:“我看的累了,你幫我讀一讀吧。”
顧雙華連忙走過來,彎腰去接他手裏的邸報,呼吸間還帶着棗泥糕的香味,勾的顧遠蕭擡起頭,鬼使神差地伸手去觸她的唇,所幸心念只在那瞬閃過,指腹從她唇角一滑而過,再偏過頭掩飾地說了句:“嘴沒擦幹淨。”
“是嗎?”顧雙華緊張地拿帕子在唇邊又擦了一道,然後喝了口茶潤喉,坐在顧遠蕭身旁,認真地為他讀着邸報。
她的聲音清柔婉轉,在這間向來枯燥單調的值房裏,顯得十分悅耳,顧遠蕭默默看着她,那些字句便落不進耳朵裏。暗嘆自己若是君主,只怕也注定是個昏君,光聽着她的聲音,就已經無心政事。
顧雙華認真讀完一份,見哥哥直勾勾盯着她,莫名有些赧然,将那份邸報遞過去道:“需要批注什麽的嗎?”
顧遠蕭這才回神,掩飾地将那份邸報往桌上一擱道:“我待會兒會處理。”
顧雙華只當有些事她不方便在場,扭頭看向窗外,還未見到公主找過來,突然想起件事,問道:“哥哥你真的會撫琴嗎?”
顧遠蕭一愣,随即想起她只聽到方才自己和馮夕顏的對話,于是笑笑道:“在我還是世子的時候學過。”
那時他還是不知愁滋味的年紀,史書看的多了,便向往士大夫情懷。詩詞音律、落棋聽雨,他樣樣都想嘗試。
老侯爺給他請了大樂師周衍教他彈琴,未想到他對此極有天份,周衍收了他當入室弟子,并放下豪言,要将畢生所學都傳授給他。
可誰知幾年後老侯爺病逝,顧遠蕭還未準備好就成了長寧侯,整座侯府的重擔壓在他身上,哪還有心思再去做這些意趣風雅之事。每日來往于兵部和禁宮,他需得沉穩,需得立威,需時時繃緊一根弦不可松懈,若不是今日馮夕顏提起,他幾乎都忘了自己還有過如此閑散淡泊的時候。
顧雙華想了會兒,哥哥學琴時和自己還并不親近,所以她從不知曉,心中到底有些好奇,試探地問:“哥哥以後能彈一曲給我聽聽嗎?”
顧遠蕭怔了怔,道:“我已經許多年沒彈過了,只怕會十分難聽。”
顧雙華雙目泛起期待的光亮,道:“不需要好聽,只要是哥哥為我彈的就行。”
顧遠蕭一挑眉,随即朝她傾身,手指擱在她的手旁邊,問道:“我若為你彈琴,你為我做什麽?”
這問題可難住了顧雙華,若是說煮茶好像太過普通,可她也沒有什麽別的事擅長,正在煩惱時,哥哥卻靠在她耳邊道:“我為你彈琴,你為我唱一支歌好不好。”
顧雙華趕忙道:“可我唱的不好。”
顧遠蕭的臉偏過來一些,濃黑的眸子專注地盯着她道:“不需要好聽,只要你為我唱的就行。”
顧雙華也不知為何,明明是很普通的話語,可被他說出來就讓她想臉紅,大約是今日的天氣太熱了,蟬蟲吵得人心煩。
于是她站起走到桌邊,拿起那杯已經變冷的茶,咕嘟一口喝下去,總算穩下心神,再往外面不住地看:公主怎麽還不來。
顧遠蕭察覺出她的焦急,問道:“我聽說,你要同馮夕顏一起為太後賀壽。”
顧雙華點頭,然後想起自己的困擾,便都同哥哥說了,她實在不知僅靠煮茶技藝,如何能在能藏無數變化的琴音中出彩。
顧遠蕭想了想道:“茶需目看,琴需耳聽,在那樣的場合,目之所及的色藝,自然比耳中聽到的音律更容易令人驚豔,所以你根本無需太過憂慮。”
他蘸了茶水在桌案上寫下一個“壽”字,又道:“你要記得,你花費心思所需要取悅的,不是滿座賓客,甚至不是陛下和皇後,唯有太後一人而已。”
顧雙華盯着他婉若游龍般勾畫的手指,腦中似有亮光浮現,可始終想不真切,于是她幹脆托腮坐在那裏,蹙着眉思索許久,直到窗外響起嘈雜的腳步聲,才笑起來道:“我好像……想到了。”
顧遠蕭往窗外看了一眼,再不舍地看着滿臉雀躍的妹妹,手指輕壓在她衣袖上,直到顧雙華倏地轉頭,滑軟的布料翩蝶一般從他指腹下滑出,才終于收回手,緩緩道:“別忘了,你欠我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不小心更晚了,下午還是3點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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