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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找到這位蘇小姐, 沒想到她也是滿臉焦急, 原來同顧雲章一樣不知所蹤的, 還有她的一位同行的姐妹,這人身份還不低, 竟是吏部侍郎家的嫡女鐘若蘭。

話說顧雲章打聽到蘇小姐的行蹤,便特意尋來想與她攀談兩句,可顧雲章是讀書人的做派,蘇小姐又性格羞澀,兩人互相問安後,就大眼瞪小眼,竟不知該說些什麽。

可那位鐘小姐卻是個火辣性子,毫不留情在旁邊調侃打趣, 惹得蘇小姐臉上紅雲陣陣,顧雲章也低頭不敢言語,內心還是卻有些計較。

他覺得這女子說話大膽, 穿的也有些妖豔, 薄紗褙子若再往下一點兒, 幾乎連香肩都要露出來, 實在有違他心中的禮教規矩。

可礙于蘇小姐的面子也不好多言,三人一同走進殿內去求簽,蘇小姐準備去轉簽筒時, 卻被另一位貴女插.在身前,然後那人眼皮一翻,指桑罵槐地道:既然是家中庶女, 就該有點眼力勁兒,得先讓着身份尊貴的,好好排在後面。

顧雲章見蘇小姐被氣得眼眶發紅,連忙上前安慰,可鐘若蘭卻一瞪眼、一撇嘴,當場和那貴女吵了起來。

顧雲章見這鐘小姐堂堂官家嫡女,竟在大庭廣衆之下,一副要撸袖子幹架的架勢,忙上前勸解,誰知鐘小姐連他一起罵了頓,怪他膽小怕事,不敢為未婚妻出頭。

顧雲章見旁邊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急得滿腦門都是汗,他信奉君子克己守禮、不魯莽、不妄言,自然不願當着衆人的面與婦人做口舌之争,可鐘若蘭那張嘴跟刀子似的,清脆犀利,他憋得難受,又不能回嘴,幹脆遙遙朝蘇小姐拜別,用袖子把頭一遮就往外殿外躲。

鐘若蘭卻不痛快,自己說了半晌,那人連一句話都不回,追上去還要教訓他,蘇小姐正要跟上去,正好遇上一位族親,只看見跟着顧雲章一前一後走出殿外。

誰知他們這一出去,竟再也沒有回來,蘇家和鐘家的人已經把寺內都找遍,竟找不到這兩人的影子。

顧雙華聽得有些傻眼,這段說辭實在不得不讓人生疑:莫非顧雲章和這鐘小姐有何不可告人之事。

可內心又篤信,堂兄絕不可能當着将快要定親的蘇家小姐,做出這種毫無德行的龌蹉事。

這時,顧遠蕭沉聲道:“蘇小姐莫要着急。我正好帶了幾個人過來,就讓他們在寺內寺外多找找,也許他們并不在一處,只是恰好被別的什麽事給絆住了。”

顧雙華自然明白哥哥的意思,在事情未弄清楚前,萬萬不能讓堂兄和那位鐘小姐落人口實,傳出去便是閑話。于是點了點頭,又拉着顧熏兒一同去陪那位蘇小姐談話安撫。

與此同時,在寺外後山,一處獵人挖來捕鹿的陷阱深洞裏。

顧雲章長嘆一聲,被旁邊的女子毫無矜持的哭聲給吵得腦袋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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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還是端着君子風度,溫聲安撫道:“鐘小姐莫哭了,等他們發現我們不見了,必定會來尋我們。”

鐘若蘭用帕子按着鼻子用力一擤,令見慣了大家閨秀做派的顧雲章露出驚悚表情,又聽她啞着聲道:“可現在已經過了快半個時辰了,這上面連只鳥都沒,我們該不會不明不白地死在這裏吧。”

顧雲章一皺眉道:“鐘小姐莫要胡言。”他轉過頭,見方才還張牙舞爪的姑娘,這時抱着膝、身子發顫,明豔的妝容哭成一團,顯出楚楚可憐的怯弱。

于是嘆了口氣坐在她身邊,頗有男子氣概地拍胸脯道:“鐘小姐放心,就算顧某拼的這條命不要,也必定會讓你出去。”

鐘若蘭擡起淚眼,感動地看着他,然後又扁嘴哭起來:“就你這文弱的身板,只怕拼命也救不了我。”

顧雲章的臉瞬間黑了,可他的修養讓他不能對女子說出重話,只得捏着拳,決定任由她去哭,再不當好人安慰她了。

他站起來,仰着脖子在洞裏轉一圈,估摸着這洞深至少有十餘尺,而且後山偏僻,平時鮮有人來,實在想不出好法子能上去。

這時鐘若蘭卻突然停了哭聲,站起走到他身邊道:“不如咱們把衣服脫了,連成繩結抛上去,若是能勾到樹樁上,說不定能順着爬上去。”

顧雲章滿臉通紅地瞪着她,半晌才擠出一句:“你我孤男寡女同處,鐘小姐怎麽能說出……”明知旁邊沒別人,他還是壓低聲道:“說出脫衣服這種話,若被人知道了,小姐豈不是名節盡毀。”

鐘若蘭一瞪眼:“命都快沒了,還要名節做什麽。”

顧雲章被她噎得想要嘔血,就在這時,突然聽見上面有人高喊:“顧家少爺,你在這裏嗎?”

兩人激動地互看一眼,然後同時大喊呼救,顧雲章聽見上方傳來的腳步聲,頗為欣慰地按了按胸口,又想着:幸好還沒脫衣服,不然可真說不清了。

等兩人被一身狼狽的救出,鐘小姐立即被家裏的嬷嬷丫鬟圍着領走。

顧雲章換了身衣服,安撫完哭哭啼啼的顧熏兒,才被人帶進一間禪房,顧遠蕭正坐在窗邊的檀木椅上,見他進來便趕忙問道:“究竟怎麽回事?”

顧雲章咕咚灌下一大杯茶,然後驚魂未定的抹了抹嘴道:“我出了大殿,那鐘小姐非得追着我理論,我本想找個人不多的地方和她說理。誰知突然看見個行為鬼祟的和尚,他的僧袍很不合身,頭上也沒有戒疤,專繞着僻靜的道走,我起了疑心便想跟上去看看,可那鐘小姐非要跟着我一起去看,結果我們兩人說話時被那人發現,他滿臉兇光地想來捉我們,我們吓得一路跑到後山,掉進那陷阱才總算擺脫。”

他一個文弱書生,哪曾遇上過這種驚險場面,這時邊回憶邊抹着額上汗珠,手指都發着顫。

顧遠蕭聽得神色越發嚴肅,道:“這樣的時候,寺裏怎麽會進了賊人?需得好好查證,看那人究竟為何而來。”

他原本準備今日就離開,可因為顧雲章的事,總覺得心頭不安,于是也讓寺裏給他安排了間房,準備陪他們留宿一晚。

到了下午,方仲離開了第一場筵講,莊嚴肅然的大雄寶殿裏,熙熙攘攘擠滿了慕名而來的世家子們,貴女們則坐在門外,以一道垂簾相隔。

顧雙華帶着顧熏兒和蘇小姐坐在一處,順道也見着了那位堂兄口裏任性妄為的貴女鐘若蘭。

好奇打量一番,只眼前女子一雙皎皎明眸引人矚目,燦爛清澈、坦蕩無畏,仿佛一顆自在的星子,不似尋常貴女受禮教拘束,更不會如自己一般事事謹慎,不由得生出許多豔羨與向往。

這時鐘若蘭也看向她,随即恍然道:“原來你就是長寧侯府的三小姐啊。”

顧雙華心頭微驚,因為之前那些事,她在貴女中的名聲只怕不太好,忐忑一陣,卻聽見鐘若蘭笑起來道:“果然長得如天仙一般,我喜歡你。”

顧雙華被她的直率逗笑,然後很認真回:“鐘小姐性子率真,我也很喜歡你。”

鐘若蘭大眼一轉,随即撫掌嘆道:“你比你那堂兄要可愛多了。”然後又皺起眉,說了顧雲章許多不是,顧雙華有點尴尬,可她說的也非假話,堂兄這人有時候,确實滿腦子士大夫的迂腐固執。

這時殿內的筵講開始,幾人也就不再交談,待到結束時,顧熏兒竟聽得睡着,怎麽喚也喚不醒,顧雙華無奈,只得将她吃力地抱在身上,又同蘇、鐘兩位小姐道別。

她正伸着脖子尋找侯府的丫鬟,方仲離身邊所帶的書童,叫做蓮心的走出來,朝她恭敬道“顧小姐,我家先生請你過去一趟。”

顧雙華正吃力抱着小堂妹,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也不知為何方先生會突然叫她前去。

幸好這時顧遠蕭大步走過來,一把從她手中接過顧熏兒,又對蓮心道:“同你家先生說,三小姐還有要事,沒空去見。”

蓮心還想說什麽,可看着長寧侯黑口黑面的模樣,縮了縮脖子便往回跑去。

顧雙華松了口氣,好奇地問哥哥:“咱們有什麽要事嗎?”

顧遠蕭将熟睡的顧熏兒交給身後趕來的嬷嬷,吩咐她帶小姐去歇息,然後微微一笑道:“要事就是同我一起,在寺院裏逛逛。”

顧雙華也不多問,只是點頭陪哥哥往前走,兩人并肩而行,時有青鳥擦過頭頂的樹葉飛過,伴着不遠處的袅袅梵音,掃下幾片杏花翩旋。

兩人走到一棵挂滿綢布的許願樹旁,顧遠蕭見妹妹側頭細看,便問道:“你想許願嗎?”

顧雙華點了點頭,兩人便去取了紅布和筆墨,顧雙華想了想,在紅布上寫到:一願祖母長壽安康,二願哥哥前程錦繡,三願侯府親人平安順遂。

顧遠蕭偏頭去看,見自己只排在老夫人之後,莫名有些滿足,想了想,突然問道:“你還記得我是怎麽教你寫字的嗎?”

顧雙華轉頭去看他,誰知哥哥走到身後,将她執筆的手握住,帶着她在那紅布上寫到:四願心心相印、生死不渝。

顧雙華看着這行字皺起眉,也不知這心心相印到底指的是誰,莫非哥哥已經有了心上人嗎。

可哥哥卻再躬身,繞過她的腰将那塊紅布拿起放在吹幹,再遞到她手裏道:“就由你來抛上去吧。”

顧雙華收回心思,拿着那塊紅布擡頭去看,只見那顆松樹靠下的枝桠幾乎被挂滿,重重地往下墜着,唯有最上面,向天際斜伸出的一枝,因為太高而根本無人能抛得上去,顯得孤零零,遺世而獨立的模樣。

她仰着臉道:“聽聞這紅布抛得越高,許的願就越靈,哥哥,你說該如何才能抛到最上面的那根枝桠上呢?”

顧遠蕭偏頭看了看她,然後輕按了下她的肩,笑道:“我幫你,便一定能抛上去。”

當信王領着太子走進大鐘寺時,見到的便是這麽一幕:文能領百官,武能統萬軍,向來殺伐果斷引衆人敬畏的長寧侯,正用肩托着穿杏色襦裙的明豔女子,仰起頭,目光溫柔地看她滿懷期待地将手中紅布用力抛出。

那紅布身披金光打了個轉,穩穩落在最高的那根枝桠上,然後女子擡起尖俏的下巴,杏眸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笑得如這琉璃金殿外最美的一朵花:“哥哥,我們真的做到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 新角色出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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