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對不起

“你沒完沒了了，是吧？”藍羽擰着眉頭，水臺上的小不點哭成了淚人，這回紅腫不止傷口，還有眼睛。

“嗚嗚！”藍希哭勢不減，藍羽走過去，怒喝：“不許哭！”這一嗓子來的突然，吓了藍希一跳。哭聲出現短暫的停頓，随後進入抽泣階段，主要原因藍汐哭的太久，累了。

“還拿自己當幼兒園小朋友麽？打架，咬人，這都誰教你的！”藍羽繼續訓，藍希就邊抽泣邊抹眼淚，也不看藍羽，嘴巴嘟着，氣囊囊的樣子。

“養尊處優也得有個限度，家裏人寵着你，你還真當自己是大小姐了？惹禍不用負責任麽？說到底，還不是媽去認錯，你自己做的事自己要負責，知不知道？”藍羽本就不擅長說教，這次也是被氣急了才說了這麽多，她十歲的時候早就像個小大人了，現在看見藍希這麽不懂事藍羽更加氣急。

“問你話，聽見沒有？”藍羽說了半天，見小不點不說話不看她，只顧抹眼淚。藍希不回答，心裏也是氣惱極了，姐姐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兇她，她再也不想理她了。

藍希這樣想着，人也從水臺上跳下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跑回了房裏。藍羽一時愣在那裏，不知該怎麽辦了，她漸漸意識到，妹妹越來越大，越來越不聽話。藍羽不喜歡不聽話的孩子，她會不會越來越不喜歡自己妹妹，那種厭惡感，很糟糕。

藍羽最後只是站到了門口，沒有進去，她有些無力，教導孩子她不會，姐姐教育妹妹，她也不擅長，藍羽的聲音有些發涼，說：“藍希，姐姐不是有意要兇你，我只是希望你知道，媽媽撫養我們兩個人已經很辛苦了，我們如果能讓她省心些就盡量讓她省心。也許，你還小，無法理解，但是你要試着去理解，不要因為年齡小而任性，只顧自己……我也曾經和你一樣，可是，母親忙碌，你的降生，我都努力去了解去學習，姐姐也曾經和你一樣，和別人打架，但是我看到媽媽為此落淚時，我再也沒有那樣做過。”藍羽說着，也不管屋裏那個別扭的小不點是否能聽懂，也許根本聽不懂吧？

藍羽的臉上涼涼的，有一絲濕意，她哭了，那淚水不知何時開始滑落的，“現在我還在家，可以幫媽照顧你，但是我以後離開了，你要怎麽辦？藍希？你要依靠媽一輩子麽？沒人能讓你依靠，你要學會靠自己才行。晚飯我做好了，我不逼迫你，你若聽懂了，想通了，就出來吃飯。”

藍羽說完就回了房間，手緩緩擡起摸着自己的臉去擦殘餘的淚，摸到了自己的嘴角時，藍羽腦海裏都是藍希紅腫的唇角，小不點的嘴巴會很疼吧？打架，要麽不打，要麽就做勝利的一方，挂着彩回來又算什麽！藍羽不關心藍希因為什麽打架，打架的理由只要她想找就會有成千上萬個，藍羽看中的是以後，是下一次，藍希面對同樣的事會怎麽做。

藍羽無心吃飯，作業也不多，明早去學校做也來得及。可能是太久不曾落淚，伴随着淚流，藍羽眼睛痛，頭也疼，昏昏沉沉的。藍羽換了睡衣直接躺下，眼角的淚都沒有擦幹就睡着了，窗臺上橘黃色的小燈亮着，光線柔和，打在藍羽臉上，更添了一份靜谧。

藍媽回來時，藍希小臉貼在圓桌邊上趴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不是一個小孩子該有的表情。藍媽一眼就看見了女兒的臉上有傷，藍媽幾次追問，藍希才哭着承認傷口不是跌倒傷的，而是她和別人打架造成的。

藍媽并沒有想去責怪，但藍希自己卻道歉說她以後再也不會了，還說她會乖乖聽話，聽得藍媽一臉詫異，這孩子什麽時候這麽懂事了。藍羽獨立懂事，她的寵溺幾乎都給了藍希，似乎要彌補一樣。某種程度上，藍媽希望藍希不要太早懂事，讓她這個做媽媽的可以疼愛。孩子一旦大了懂事了，似乎就不是自己的了，藍羽給藍媽的感覺就是這樣，似乎什麽都不需要，她一個人都可以搞定，明明還是一個孩子。

藍媽哄着藍希，手去掀開蓋子，發現飯菜都沒有動過的痕跡，藍媽就知道藍羽肯定還沒吃飯。

“乖，藍希，去叫姐姐吃飯。”藍媽盛飯，藍希聽話走到藍羽卧室門口卻遲遲不敢進去，回頭看看媽媽，藍媽滿臉的笑意鼓勵她，藍希這才輕輕推開門，小腦袋探進去望了望才蹑手蹑腳進去了。

藍羽的被子只蓋到了胸前，雙手規矩地擺放在被子裏，頭微微側着，眼角的淚還挂在那裏，眉頭也是蹙着，藍希從這個表情裏讀出來：姐姐不開心，難過了，而且難過到哭了。是因為她麽？是因為她吧？藍希的小心髒就那樣揪在一起疼着，疼到她又想哭又後悔，她之前都不覺得自己有錯，更不覺得打架有什麽，但是，藍希現在突然意識到，這樣的她讓姐姐難過了，那麽，她就是錯了。

姐姐……對不起……藍希心裏默默道歉，嫩嫩的手指肚貼到了藍羽的臉頰，指肚輕輕滑過，擦掉了殘餘的淚。藍希怕自己哭出聲來，手指咬在嘴裏，她嘗到了又澀又鹹，還有一點點苦的味道，那是姐姐眼淚的味道，姐姐一定很難過。藍希記憶裏就沒有藍羽哭的印象，所以這眼淚讓藍希無法忘懷，直到後來的後來，長大的藍希回憶這一幕都心疼。

“姐姐很累，睡了，我沒有叫醒她。”藍希低埋着頭解釋，藍媽叫藍希吃飯，她進房去看了一眼，孩子真的在睡覺，眼睛有些腫了，是不是哭過了？如果是，那又是為什麽哭？藍媽想不出答案來，她問怕是也問不出。這孩子的嘴巴上似乎有一把鎖，她不開口誰也問不出，藍媽心生疼惜，把被子蓋好又出去了。

第二天一早，藍羽醒來很早，藍媽在準備早飯，藍羽就在客廳裏做作業，順便聽聽母親的唠叨，零零落落的，藍羽知道藍希昨晚有好好吃飯，心裏莫名的輕松。

以往早該喊她的藍希今早遲遲沒有動靜，藍羽主動推門進去，發現小不點被衣領卡住了，衣領刮紅了嫩白的肌膚。藍希和衣服作鬥争，沒有注意到藍羽進來了，藍羽看到小不點笨拙的樣子，有些無奈地搖搖頭過去幫忙拉扯，衣服撫平了，不經意撞上了藍希小鹿一樣閃躲的眼神。

“來，伸腿。”藍羽拿起褲子，藍希眼睛不敢直視但又想看姐姐，所以都是餘光偷瞄，小腿還不忘往褲筒裏伸，姐姐不難過，不生她的氣了吧？藍希暗暗地想，心裏還是很沒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