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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

沈如晚和裴秀秀都帶着帷帽從馬車上下來。

一個簡易的大棚前架起了幾口大鍋, 三條長長地隊伍排在前頭,仆婦們攪動着大鍋裏的粥,給排隊的災民們發粥。

雖然人多,有着知州府派過來的護衛, 沒有出什麽亂子, 都安分守己的等着輪到自己。

劉氏引着沈如晚走到粥棚了, 沈如晚看到大棚裏的粥, 都很粘稠,用料足,能夠讓人吃飽。

粥棚之中的仆婦見到她們過來,紛紛行禮。

這讓排隊的人已經周圍等待的人,猜測來人的身份。

“那應是官眷吧?”

“可不是, 那一位傳青鴉色衣裳說着話的是知州夫人呢, 以前見過她帶着家眷到雙雲寺來上香。”

“那另外兩個呢?難不成是知州家的姑娘們?”

“不太像啊,那知州夫人的态度過于恭敬了,似乎是在聽那兩位姑娘的意見呢。”

“我知道那是誰。”

好事者們都朝那人看去。

那人神神秘秘的說:“朝廷派來青州剿匪的攝政王家眷就住在知州家中,我看啊那兩位貴人只見定有一位是攝政王妃。”

“嚯!聽你這麽說, 我也想起來了。沒想到這攝政王妃看起來似乎年紀不大,還頗為低調啊,連臉都沒有露。”

“哈哈哈,你小子是想瞧瞧人家長什麽模樣呢,真是癡心妄想, 這種貴人怎們可能讓你瞧見容顏呢。”

“不過還虧得這位王妃, 要不然咱們可沒有這麽濃稠的粥喝呢。”

“攝政王在青嘉山平匪患,這位王妃在後方施粥,看來有些事情得親自見一見才知道,不能瞎聽那些傳言。”

“說的也是。我家有親戚住在青嘉山附近的, 她那個被山匪抓走的大兒子,前兩天回家了。”

“我也聽說了,救出來的人有些家去了,有些因為全家被山匪殺絕的了,則跟着那些兵一起在青嘉山裏繼續抓山匪的餘黨。”

這些人在聊着聽聞,不遠處混在人群中幾個粗布衣裳的漢子目光兇狠的往這邊看了一眼,又掃了掃周圍,迅速低下頭。

沈如晚的在粥棚中親自給幫着舀粥,有走路顫顫巍巍的老人,有懷中抱着幼兒的婦人,有失去雙親的孤兒,有衣衫褴褛的漢子,當他們捧着那碗粥,眼睛中有光。

身體孱弱幼小的人們,捧着粥安靜的道搭好的棚子裏面坐下,有些年輕健壯的人喝完手裏的粥,則會主動去正在搭建的棚子裏幫忙。一些年輕的婦人,也在施粥的棚外張望,看能不能搭把手。

生活一時的苦難,不會将他們壓垮,就像是在石縫中的草,堅韌頑強的生長。

看着眼前的人生百态,沈如晚心中感慨萬千。

不管是發生什麽紛亂,災禍,苦的還是平民百姓們。

但願她的微小舉動,能夠幫一點便是一點。

希望這些人眼中的光,不會消失。

看着這些努力的活下去的人,那麽混在人群中企圖占便宜的,耍賴的,還有舉動頗異的在沈如晚眼中格外的打眼。

隔着帷帽,她盯着一個身穿粗布補丁衣裳的漢子看了幾眼。

這些排隊領粥的人,對那份粥十分的看中,不管是自己喝還是端回去給家人喝,都小心翼翼的護着,唯恐撒漏了一滴。

而那漢子端着粥的動作随意,腳步邁的大,滿滿的一碗粥随着他的大步子,從邊緣灑了一些到他手上,他嫌惡的甩了甩手。

有小孩子嬉鬧追耍,不小心往他身上撞過去,沈如晚發覺他的反應是擡腳起來,卻不知是在顧忌着什麽,最終只是不耐的将小孩推開。

若是他沒有收回腿,是不是就直接踹過去了?

“晚晚,你怎麽了?在發什麽呆呢?”

裴秀秀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沈如晚才回過神來。

沈如晚問道:“怎麽了?”

裴秀秀示意她看身後,“雙雲寺的主持來了,讓我們去後面的禪房休息。”

沈如晚看過去,一個慈眉善目的年長僧人站在棚外,劉氏在他身邊說着話。

沈如晚本想拒絕,可想到剛剛看到的一幕,她答應了下來。

當沈如晚和裴秀秀走出粥棚,一個五歲左右的小女孩跌跌撞撞朝她們這邊跑過來。

那小女孩還沒近身便被護衛攔住了。

小女孩害怕極了,舉起手中雪白的栀子花手環,帶着哭音細聲道:“姐姐,姐姐,給你們的。阿娘說要謝謝恩人。”

小女孩烏黑的眼睛又圓又大,期盼的看向沈如晚。

沈如晚不忍,對護衛道:“拿過來吧。”

護衛檢查那栀子花手環沒有問題,再交給青荷。

由青荷遞給沈如晚。

栀子花的清香撲面而來,沈如晚将這串由一朵朵小白花編織的手環戴在手上,她朝小女孩走過去,摸了摸她頭上紮的小揪揪,“謝謝你小姑娘,你回去跟你阿娘說我很喜歡。”

裴秀秀跟在沈如晚身邊,也戴上了手環,晃晃了手,對小姑娘說:“我也很喜歡。”

小女孩開心的笑了,她歡快的朝她的阿娘奔去。

沈如晚在青荷耳邊說了兩句話,青荷點了點頭,她朝那對母女走過去,将她們帶到人少的地方,悄悄地将銀兩塞到那婦人手中。一開始那婦人推拒,青荷道:“這位嫂子,就算你肯受苦,也要想想你這年幼的孩子呀。我家主子很喜歡這個手環,能讓我家主子高興,這些是你們應得的酬報。”

說完,青荷便離開了。

随着主持到了安排好的禪房中,沈如晚讓青荷把晉七叫了過來。

當沈如晚将自己的懷疑跟晉七說了,晉七沒想到王妃會這麽敏銳。

他和護衛半步不離王妃身邊,就是擔心暗中有人對王妃不利。

……

沒過多久,兩位頭戴帷帽的貴人,在小沙彌的陪同之下,在寺廟中四處走走。

在從小沙彌那兒得知在後殿那座廟裏供奉的觀音菩薩格外靈驗後,便跟着小沙彌一道前往。

劉氏正要喚來婆子擡轎子過來,小沙彌道:“施主,這後殿設在後山,需要繞些路,步行前往方顯虔誠。”

劉氏以前也去過着後殿,知道這裏的規矩。她是怕那嬌嬌弱弱的王妃不想步行才想讓婆子擡轎子,只是小沙彌都這麽說了,她笑着看向沈如晚道:“王妃,您看?”

只見戴着帷帽的麗人微微颔首。

當這一行人随着小沙彌離開後,禪房的門再次開啓,兩個知州府的小丫鬟走了出來,從後門上了一輛馬車。

待坐定後,左邊綠裙的小丫鬟擡起頭露出一張絕色容顏,在她身邊的小丫鬟則用着帕子捂着嘴咳嗽了幾聲。

沈如晚關切的問道:“秀秀 ,又開始難受了嗎?”

裴秀秀從袖子裏拿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顆黑色藥丸,咽了下去,她對沈如晚搖了搖頭,微微喘氣:“我沒事。”

這時馬車動了起來,沈如晚對外頭駕車的人道:“晉七,她們真的不會有事嗎?”

晉七回道:“王妃盡管放心,晉十五和晉十六身手不錯,一般人不是她們的對手。區區一個劉夫人,她們肯定能夠護住的。”況且那些賊子的目标根本不是劉夫人。

之前當沈如晚說出她的懷疑時,晉七便召來了暗衛,打算利用這個機會引蛇出洞,将計就計。

沈如晚和裴秀秀原本的衣裳讓暗衛換上,而她們則做丫鬟打扮離開雙雲寺。

一路上有驚無險的回到了知州府的東園。

一回來,沈如晚明顯的感覺到周圍增加了護衛。

她一開始是覺得那些漢子或許是從青嘉山逃出來的山匪,可現在看到這麽森嚴的守衛,似乎不僅僅是應對山匪這麽簡單。

裴秀秀也沒有見過這陣仗,可她不得不鎮定下來,她哥哥告訴過她,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待在攝政王妃身邊。

看着日頭漸漸西行,天色越來越暗。

前頭忽然有紛亂的腳步聲往這邊走過來,沈如晚站了起來朝門口看去。

只見青荷匆匆地走了進來,她臉上驚魂未定,見到沈如晚完好無損後,才安心下來,“王妃,幸好你無事。”

沈如晚也一直擔心青荷,她主動要求跟在晉十五身邊伺候,讓外面的人更相信戴着帷帽的人是她。

“王妃,雙雲寺後山實在太兇險了,那小沙彌将我們騙了去,在空曠人少之處,先是竄出了十幾個兇悍的賊人,他們都沖着王妃您去,被護衛攔住了一波,又有賊人暗中放箭,企圖将護衛射殺,還好戴着帷帽的姑娘伸手了得,拉了奴婢和劉夫人一把,才避免受傷。也不知怎的,那些賊人倒了一批又來一批,要不是晉十五姑娘身手了得,差點就被那些賊子們得手了。不過好在援兵也來得快,才将那些人都抓住了。”

沈如晚問道:“其他人呢,都還好嗎?”

青荷道:“除了受了些驚吓倒是沒什麽。就是劉夫人一開始想要獨自逃跑時,不慎絆倒石頭扭到了腰,這會府裏已經有大夫過去瞧了。王妃放心,劉夫人傷的并不重,她在回來的路上一直大罵雙雲寺的僧人和那些賊子。”

沈如晚心想,她也是因自己被牽連,讓青荷送些補品過去慰問。

……

正在回京路上的楚執收到了飛鴿傳書,他看着上面寫的內容,面沉如水。

在座的幕僚以及幾位将軍面面相觑,心想難道是他們的計劃被洩露了?還是京中生變了?

楚執對身邊的吩咐道:“東園不宜再住了,趁着這個機會暗中将她帶到安全的地方。”

“是,殿下。”晉六躬身道。

楚執道:“莊卓可有什麽舉動?”

晉六道:“莊卓這兩日将寧王放在知州府中的按釘除去了幾個,還有幾個他未發覺的都有我們的人盯着。”

楚執冷笑一聲,“他倒是識時務。”

晉六想到一事,不知該不該說。

楚執看出他的猶豫,說道:“還有何事?”

晉六不敢隐瞞,“王妃這些天似乎胃口不佳,每餐膳食都減了分量。”說完他又連忙補充,“王妃精神尚可,并未生病。”

晉六他根本不敢擡頭,只覺得停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更冷了,

“将廚子換了,換到她喜歡為止。”

晉六領命後,退了出去。

坐在軍帳中的幕僚和将軍們大多從雲州過來親信,他們知道殿下在京中娶妻了,也知道那位王妃是被太皇太後強塞過來的。他們一直以為殿下留着這位王妃的性命,不過是想用她做過餌。

倒沒想到剛剛從殿下的只言片語之中,感覺到他對這位王妃似乎非同一般。

很快京中就會發生巨變,也不知道這一份特殊能夠持續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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