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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餘笙有嚴重的狂躁症和輕微的抑郁症。
她拒絕了醫生盡快接受心理治療的建議。
也不曾告訴過年殊昀。
僅靠鎮定藥物來維持略顯糟糕的現狀。
實在熬不過去,便兇猛地抽煙。
她将裝鎮定藥物的小藥瓶放在了抽屜最裏面,還落了一把鎖,此地無銀三百兩的任黃銅鎖閃着暗啞的光。
就如年殊昀一樣。
診出輕微抑郁的時候,他只捏着薄薄幾頁的确診書草草掃了一眼,素白的小藥瓶被他随身攜帶了,小心着不讓餘笙發現。
餘笙總喜歡研究小藥瓶。
尤其喜歡對着光亮處仔細研究瓶身上密密麻麻的小字,一半兒中文,一邊兒英文的變化,這些繁瑣的筆畫如同芒刺一般紮進她的眼睛裏,看得她眸子酸痛。
白色的藥片一轉皆是圓潤的弧度,中間飽滿,四周收縮,攤開在手心上還能像不倒翁般晃上幾晃。
帶着肌膚紋理的手心早已沒了原先的紅白肉色,而是呈現出一種枯敗的黃白色,這幾粒藥片點綴在高頭,就像是沙漠裏的白色石頭一樣。
荒蕪且貧瘠,透着死亡的危險氣息。
餘笙尖瘦的指尖微顫着拂過這一粒藥片,極致溫柔的力度,似觸又不碰,既想感受又不想玷污。
就如同是匍匐在神明的腳邊,用盡畢生才得以一窺真容,卻因着心裏頭的信仰,每一次虔誠的祈禱,以及日夜對真神的遐想與猜測,竟是不敢擡起頭去,更不用說伸出略帶污泥的手指,去
碰觸神那華麗的衣角裙邊了。
這的确是她的神明。
是現下能将她順勢帶出無邊苦海的神。
若是真見到了神,那就意味着凡世的生命就此結束,與世俗紅塵的糾葛皆被強制斷了聯絡,只能壓低頭顱,等待着神明的審判。
飛升,還是堕落。
定是墜入地獄的最深層吧。餘笙思考得如此篤定。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餘笙抿下一口涼水,将藥片丢入舌苔後方,伴随着一口水便順了下去。
仰長脖頸的弧度像是那只天鵝,天鵝之死裏振翅一飛的那只白天鵝,渴望着生之奇跡;亦同那天鵝湖裏的天鵝有些許相像,白天鵝的眼淚,黑天鵝的竊喜,究竟是看着愛人死去,還是帶着假面去喬裝,去欺騙。
點兒小的藥片在喉管裏滑過一道苦澀,便掉入了胃中,混着胃酸開始消化,靜待藥效成分随着毛細血管的吸收,經由血液的輸送,達到其效果。
餘笙清楚得很,無異于飲鸠止渴。
這東西,好比無色無味的空氣,你感受不到它的存在,只會跟着它的變化,時而高昂,時而低靡,在日漸的無法抽離中混混度日,想要撇清時,便是窒息後的死亡。
她知道,她都知道。
就好似煙草。
藥物,煙草,皆是給她極樂幻想的地獄沙華。
年殊昀是不給她抽煙的,他将餘笙所有的Capri全部收到了床頭的矮櫃裏,盡數藏在了他自己的煊赫門的下邊。
他自己在當藝人之前,抽得很兇,到了現在也沒完全戒掉,精神壓力大了,總要在窗臺邊抽上幾支。
煙頭點燃的紅點在暗處時時發着光,掉落下的煙灰沾了一窗臺邊。年殊昀就那麽隔着厚重的窗簾,目無焦點,安靜的吞雲吐霧。
是那麽的迷人,也是那麽的萎靡。
藥片就裝在那麽小小的一個瓶子裏,眼看着就要見了底。餘笙倒是心裏頭糾結了起來,本說着只是暫時緩解,不影響自己的日常,絕不會成瘾。
但現在看來,自己顯然已經離不開這東西了。
她也根本沒時間去進行心理治療。
甚至此刻她還固執的認為自己根本沒有病。
當第一支Capri燃盡後,她覺得有些食不知味。
哪怕是聞到這味道,都讓她覺得如同神使降臨,如沐救贖。
她還記得自己剛剛一頂開煙盒,那股獨特的薄荷味就飄了出來。
餘笙哆哆嗦嗦的又拿出了一根。
叼在嘴裏的時候,更能感受着煙草的氣味在舌尖的彈動,以及這支細長香煙獨有的濃郁薄荷沾在唇上的清涼。
只覺得渾身的疲乏一瞬間如同回光返照般的全部得到了消解。
快意的深吸一口氣後,便極度愉悅的從抽屜裏夾出了打火機,一聲清脆的頂蓋聲伴随着火光的一閃而過,香煙點燃了。
凝神注視着頂頭的那一點紅光,眼神漸漸有些散開了,只覺得這細長的香煙才是自己的精神和物質救贖。
聖光都沒有它明亮,神食都沒有它香甜。
已然成魔成瘾。
眯着眸子,微微擡頭,深深将第一口煙吸入了肺中,那種尼古丁混合着濃烈薄荷香的煙就在肺中過了一個回籠,最後被餘笙戀戀不舍的從鼻子中噴了出去。
一陣煙霧在空中噴散開了一片,沒有形狀的逐漸擴散開來,在這個不大的空間裏騰起了一片迷霧。
同餘笙心中的迷霧連成一片,将她整個人從內而外的包裹起來,讓她在這神往中漸漸忘卻痛苦,體驗着虛假的歡愉,放棄掉所有的理智,只是堕落般的沉浸其中。
任自己縱然,徜徉。
只在那一刻,她不再是餘笙,她是天上仙,是地中靈,是這紅塵世間最缥缈最自在的。
餘笙覺得有一種東西在身體裏被升華被喚醒過來:放空。
什麽都不用想,什麽都不用做。
就連吸煙的動作都是無意識間由身體本能去完成的。
只有在這種全身心的放空中,她才感受不到苦痛,才能自己創造歡樂。
餘笙一下一下的點着腳尖,又緩緩吸入一口,這一口她只是淺淺的在口腔裏過了一遍便吐了出去,然後又是一口吸入肺中,淺淺深深來回交替,感受着落差,體驗着空虛和滿足間的來回切換。
在她吞雲吐霧的時候,瞥眼看見了鏡子中的自己,淩亂的發絲遮住了半張臉,煙霧缭繞間自己的表情也跟着變得那般的不真切。
甚至還有些朦胧的好看。
她捏着香煙湊近了看鏡子中的自己,眼前有些模糊,還是看不真切,索性也就不瞧了。
餘笙吸入一口,一點點的吐在了鏡子上,那煙霧觸到鏡面又反彈了回來,嗆進了她的眼睛和鼻子中,她擡手扇了扇聚集在臉跟前有些濃烈的煙氣,咳嗽了幾聲,便将前傾的上半身收了回來。
整個洗漱間裏全是辛辣的薄荷香味,清涼得讓人眼前都是一片慘亮。
不大一會兒的功夫,第二根煙就燃盡了。
在還剩下一點兒的時候,餘笙将短短的煙頭抛進了洗漱池中,開了水龍頭,眼睜睜的看着煙頭和那些抖落的煙灰在水裏打着圈兒的被沖下了陰暗的水管裏。
沒了蹤影。
她心裏的那些棉麻絮般繁亂的思緒也同時沒了蹤跡。
餘笙還是認命的哀嘆了一口氣。
簡單的在包裏揣了點東西,便打車往醫院走。
還是上次那個戴着老花鏡,面容慈祥的老醫生。
他起初是堅決不同意再給餘笙開鎮定藥物的。
餘笙面帶疲憊之色,緩慢的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我沒辦法了。”
思緒飄忽着,便看到了上一次擺在相同位置的綠蘿。
好像沒有先前長得好了。
最後她還是開到了藥。
老醫生目送着她離開,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在給綠蘿澆水松土的時候,覺得很是可惜。看着生機勃勃,其實早已壞了根,有了頹敗之勢。
餘笙剛下電梯,便與搶救的隊伍撞了個正着。
移動病床上的人渾身是血,臉上緊緊罩着氧氣面罩,一名醫生正跪坐在病床上進行心肺複蘇,邊上推着病床的護士醫生一直在報着各種紛繁的數字。
後邊的家屬哭嚎着追趕病床。
經過時那股濃郁的血腥氣沖得餘笙頭昏。
血肉模糊的軀體在餘笙面前一閃而過。
她側身讓了,卻還是被撞了一下,手上緊握着的藥瓶轱辘滾了好遠,餘笙心急追着跑了一路,卻被另一手撿了起來。
餘笙的道謝還未說出來,便卡在了喉嚨口。
一擡頭,是程滄。
程滄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餘笙,眼神從藥瓶上掠過的時候明顯滞了一下,卻還是行雲流水的歸還到了餘笙手上。
餘笙頗有些不自然的攏了攏脖頸上的圍巾,覺得怎麽問都有些不妥,還在組織語言的時候,程滄好似看出了她的為難,先開了口。
“我是來拿體檢報告的,正好開車來的,我送你回去。”
不容餘笙推辭,便往電梯口走去。
來的時候本還是陰天,這會兒烏雲滾着更厚的邊兒,整個天空黑得可怕。
摩天大廈外壁上的大屏正在放着年殊昀的代言廣告。
最後以他溫潤的笑容作結。
餘笙以額頭抵在車窗玻璃上,擡着雙眼睛去看。
她看屏幕上的年殊昀,身邊的程滄看着她。
攤在膝頭上的手機上正好翻到一張合照,咧嘴笑着的年殊昀的旁邊是同樣笑到眯眯眼的自己。
她一定睛。
前車窗玻璃上就映出了她那冰冷冷的表情。
雷電一閃,暴雨在轟鳴中應聲瓢潑而下。
風雨席卷着整座城市,雨珠模糊了餘笙車窗上倒映出的面龐。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君淩晨兩點蹭玄學,希望點進來的讀者們能收藏一下,評論一下
謝謝大家
還有就是,男主不渣!女主不渣!
有關問題可以直接評論!我會解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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