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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餘笙一向适應不來這些,被他逗得滿臉通紅。

仿若快要窒息。

年殊昀像只大貓般抽動了下鼻翼,眉眼深情的望着餘笙的嘴唇,接着便是逐漸的拉近距離,餘笙以為他是要吻上來,羞怯得閉上了眼睛。

一聲哂笑過後跟着的是這樣一句話“我住的是男寝,你一個小姑娘又進不去,不來酒店,你難道要睡在橋洞洞底下哈?小腦瓜子裏想的都是啥啊。小妹,不乖了哦。”末尾還啧了啧舌。

小妹。

這兩個字如煙花般在餘笙的腦海裏炸開了一片五彩斑斓。

年殊昀從未這麽叫過她。

他天生便有濃重的鼻音,說話緩緩慢慢的,帶着撩人的小尾音,末端還勾出點兒化音,每一個字滑向下一個字的過渡裏還有些喑啞和磁性。

此時此刻,由他這麽說出口,便不會覺着是在叫什麽姊妹或是不相識的人,而是從愛意甚濃裏渡出來的小情趣,恰是将最普通的稱呼叫出了唯一性。

餘笙的一顆心怦怦直跳。

腦子如漿糊似的思索了一下年殊昀的話,便猛然睜開眼睛,餘笙一臉懵圈的看着強忍笑意的年殊昀,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是被他給耍了。

她踹出去的腿自然沒能落在早有準備的年殊昀的身上。

年殊昀到底還是沒舍得把餘笙一個人扔在酒店裏。

他把給餘笙買的換洗衣物抛到了她的懷裏,順手揉了揉她的頭發,“我看着買了外穿的衣服,知道你嫌酒店的浴袍髒,給你帶了我的睡衣,你将就着穿呗。”

餘笙捧着衣服,心裏頭湧起來一股暖意。

原來他是記得的。

關于餘笙住酒店的一些小怪癖,她只是在聊天的時候同年殊昀提到過一次,也就是話題到了自然而然的帶過了一句。

但他記住了。

當年殊昀洗完澡出來的時候,餘笙正在搖頭晃腦的吹着頭發,盤腿坐在床邊,梗着脖子,左手胡亂的撥弄着潮濕的頭發,發絲上的水珠源源不斷的滴落在衣服和床單上,暈開了不小的水漬。

與年殊昀發絲上和肌膚上滾動的水珠一般同步。

吹風機的轟鳴聲刮蹭着耳膜,嗡嗡作響。

餘笙罩在年殊昀寬大的暗色睡衣裏,已經系到了最上邊的一顆扣子,卻還是有大片的肌膚從敞開的領口裏露出來,随着肩膀和手臂的晃動起起伏伏,陰影也在随時變幻着,亮斑從頸側晃動到鎖骨的凸起處,再滾落進胸口。

她的側臉在暖色調的燈光下熠熠生輝,連鋒利的下颌線都被柔和了許多,更不必說那一雙如同盛着一汪春水的眸子。

如林間小鹿,無比清澈的一雙眼睛。

年殊昀看得有些呆了。

真的是像極了。

太,像了。

餘笙察覺到有一束目光落在了自個兒身上,擡頭看了過去,瞬時忘了眨巴眼睛。

年殊昀額前的劉海本是柔軟極了的,服服帖帖的散在眉眼上邊,沾了水之後,便被水珠子揪弄出了棱角,一縷一縷貼在額前,飄在空氣裏。

掩在發梢下邊的眉眼濕漉漉的,卻噴發出能灼燒人的熾熱溫度,兩顆黑曜石般的瞳仁被水汽渲染出了迷蒙,慵懶而缱绻。陰影和光亮在臉上精妙的分布,該高挺的地方劃出了淩厲的棱角;該柔和的地方帶着點如絲的緞面質感。

昏黃燈光,人影靜止。

餘笙先敗下了陣,在這場仿若已經曠日持久的對視裏率先低垂了眼眸,也不知自己什麽時候推關了吹風機的開關,心跳聲呼吸聲紊亂的混在一起,在靜悄悄的房間裏肆意的竄流。

再想打開吹風機,卻因着手指上的水跡滑了好幾下,愣是沒成功。

她懊惱的皺起了眉頭,想将手心混合在一起的水漬和汗漬一并擦了,卻突然被另一雙溫暖的手滿滿握住了。

她不用扭頭。

順從的将扣在吹風機把手上的手指頭松了開,由年殊昀将她的腦袋扶正,還将她肩膀往後拉了拉,讓餘笙的後背靠在他的手臂上。

撲鼻盡是洗發露的鮮花果香,年殊昀用手指挑順了糾纏在一起的發絲,開了中檔給她吹起了頭發,沾上水的指尖有些微涼,時不時的擦過她的耳尖和脖頸。

餘笙就這麽半倚在他的懷裏,眯眼享受着這個待遇。

年殊昀其實是個很細心,很會照顧人的男孩子,他不善于每時每刻的無微不至的關懷,僅僅只能表現在微小的細節裏。

就比如現在。

怕餘笙直着背會太累;怕開大檔耳朵會不舒服。

但餘笙不是個心細的人,大多時候,她根本注意不到,以至于錯失了很多。

等餘笙的頭發被吹得大半幹了的時候,年殊昀的頭發也自然幹得差不多了。他伸出細長的手指幫餘笙将領口攏起來了些,眸色漸深的說道:“我先回去了,你早點睡,明天我帶早餐過來。”嗓子也如此時迷幻的環境一般喑啞了不少。

他是個正常的男生,帶着這個年紀特有的血氣方剛;但他同時也是一個受過良好教育以及有理智思考能力的人,知道什麽叫克制,什麽叫為時尚早。

“為什麽要去當練習生。”

餘笙毫無征兆的問出了這個萦繞在她心頭很久的問題。

這是個避不開,逃不掉的問題。

就如許多大白真相一樣,總要見天日。

年殊昀剛剛站起身,這麽一個問題就絆住了他邁出去的步子,餘笙也不急,靜靜的等着他的回答,年殊昀也不發話,背對着她定在原地。

肩膀寬闊,背影瘦削。

“厭倦了吧,應該是煩了,看盡未來一切的感覺,真的很不好,很糟糕,特別的,沒有希望,你知道嗎?”年殊昀頹然的坐在旁邊的單人床上,滿臉的疲倦,手指劃拉着被褥,一條一條的捋順着被單上被自己壓出來的褶皺。

餘笙無言。

她不太懂,把未來看得通透,難道不是件值得确幸的事情的嗎?這便意味着無風無雨,一路順遂到頭了。

未知的東西,才是可怕的吧?

從這裏便能覺出她與年殊昀的截然不同,一個求安穩,一個追刺激。

“模特這一行,不差不好的這麽做下去,沒有任何新鮮勁兒的直到二十五六,三十歲以後,我又該做什麽去呢。總有一天我得從T臺上退下來的,我已經沒什麽遺憾的了,該做的也都試過一遍了,現在有全新的機會擺在面前,我想去嘗試一下。你是知道我的,會懂我的喽?”

年殊昀聰明的很,直接把問題抛給了餘笙。

餘笙腦子亂亂的,這麽兩段話總結下來,年殊昀他就是做模特覺着膩歪了,想弄點新鮮玩意兒試試看去,姑且當他是有深思熟慮過的,但不得不懷疑他是個精致的利己主義者,起碼也是個理想主義者。

究竟是什麽樣的家庭,才能養出他這樣的個性。

餘笙很是好奇。

“你跟家裏邊的人說過了嗎?”餘笙企圖搬出父母來止住他這種近乎荒唐的想法。

“嗯。”年殊昀張開雙臂,呈大字型倒在了床上,随着動作哼出來的這一聲也悶了些。“他們說随我,自己考慮清楚就成。”

真好。

餘笙打從心眼兒裏羨慕起年殊昀來。

如果……

她及時收住了自己飄飛的思緒,不再假設下去了。

哪有那麽多如果。

顯然,從未被拒絕過的孩子,這一次依舊不想嘗被拒絕的滋味兒。

“這條路是個什麽樣子,你我都不知道;你又能走出個什麽路子來,也還是不知道。但你要是選擇了這個機會,就是放棄了你本來握着的一切,一旦邁出去了,你就沒有回頭路可走了。你要是想好了,就去呗,不後悔就成了。”

餘笙輕易便松口的态度讓年殊昀驚異了一把,本以為昨日她在電話裏發了好大一通火,今天再這麽聽他講,依着她的性子,道理講不通就得是大鬧一次的,定是不會這麽容易的就松口任他休學去做練習生的。

年殊昀面帶驚訝的側過頭,以一個斜仰的角度去看餘笙。

她平靜的有些過頭了。

就那麽坐在床邊,沒有描畫過的眉毛細細淡淡,早沒了平日裏的淩厲;一雙眼睛也沒刻意有神的睜得很大,無力的挑起些上眼睑,露出大半黝黑的瞳仁。

靜态且遲緩。

“我連說服你的草稿兒都打好了,這倒是讓我沒發揮餘地了吶,阿笙。”年殊昀笑吟吟的說道,企圖調動起這逐漸凝滞的氣氛。

年殊昀比餘笙長了兩歲,但有時候她真的很認真想過:他什麽時候能長大啊,什麽時候能別再像個孩子似的。

“年殊昀,這是你的人生,沒人能幫你做決定,你的父母都不曾插手,我又有什麽資格去過問呢?且我說過的話,你有幾次是真的聽進去的啊。”餘笙并未買年殊昀的賬,也不同他嬉皮笑臉。

之前發的那通火是下意識噴湧的,現今冷靜下來了,餘笙便明了無論是什麽樣的決定,自己能進入年殊昀的生活已是緣,何故能去左右他的想法?

年殊昀看着這樣子的餘笙,都替她覺着累,他也認真的思考過:餘笙年紀倒是輕輕,怎麽心态就如此的老成,每每看事情都是用成人觀裏最陰暗殘酷的一筆去勾勾畫畫。她同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們一點兒也不一樣,不可愛,不陽光,不愛笑,不去依靠任何人。

她就如同這個世界裏獨立獨行的決然的一筆,什麽時候能像個小孩子一回。

“生氣了?”年殊昀問道。

“沒有。”餘笙悶悶的回了一聲。

年殊昀嘴角擎着笑,手臂一伸,便将手腕搭到了床邊,手掌心往高處揚了揚,示意餘笙也将手放過來。

餘笙本是盤腿坐在床邊,要是保持這個姿勢伸手,肩膀得扯得酸痛。她倒是不想陪着年殊昀玩這些無聊的小游戲,但見他堅持不懈,只能無奈的嘆了一聲,腿腳一展也平躺了下來。

兩只手便這麽隔着兩張床中間的間隙,交握在了一起。

細細說來,該是餘笙先将手放在了年殊昀的手心上,兩人的指縫張開,便這麽交握了。

“阿笙,你知道嗎,我真還挺好奇的,你再長大些會是個什麽樣子。”

“還能變到哪裏去啊,不還是這樣兒嘛。”餘笙被他問得有些哭笑不得。

年殊昀也沒接話,只是晃了晃與餘笙相握的手。

“不要放手,現在不要放,以後也不要放,永遠都不要放開,好嗎?”年殊昀說完這句話後,心裏頭還是有些忐忑的,他不知道餘笙會給一個什麽樣的答案。

他絕對不會放開的,自然也希望餘笙也不要放。

“嗯。”餘笙應了一聲,但心裏頭想的卻是,以後還那麽長,誰又能知道呢,但她不忍心讓年殊昀失望。

而今手腕交疊,手指是牢牢扣緊着的,但時間久了,掌心滾燙,不可避免的是一手的汗液,黏膩且難過。

還能不再做事兒了嗎?還能不再走遠了嗎?

這雙手怎麽都是不可能時刻握着的,不便利的,總得是松開些時日的,松得多了,便也忘記了相握的初衷,便也記不住那種孤注一擲,全世界僅此一人能相依偎的感覺了。

年殊昀相信兩人都不會變,起碼不會變彼此之間的感情;餘笙堅信人是時刻變化的,什麽都不是絕對而篤定的,但她這次願意冒這個險,努力不讓這段感情泯滅。

年殊昀不願松手。

餘笙認定即良人。

兩人相顧無言,從那處緊貼的肌膚裏汲取到最适宜的溫度,柔軟了硬冷的空氣,升溫了一室的清冷,暖融了兩顆心。

連月色都溫和了好幾分。

沉醉其中。

這條路陰暗無光,走的艱苦卓絕。

餘笙為此付出了一整個青春,而年殊昀抛棄了過去的全部。

作者有話要說: 以後更新都是隔日更新呢,很抱歉讓大家等待呢,作者君實在是分不過時間了,也是為了保持作品的質量才作此決定的,希望新進來的寶寶們能理解作者君,能多等等作者君。

今天掉了一個收藏,有些傷心,距離100收還有35個的距離,到了100收會有加更章節掉落哦

或許作者君能收獲多多的評論和收藏嗎?

給大家比個大大的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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