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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何嶼安是含着淚跪在舞臺上,虔誠無比的垂首親吻的。

他不在乎營銷號會怎麽寫,娛樂記者們會怎樣報道。

他通通不在乎。

他滿心只裝了這個留戀至極的舞臺。

拼盡全力,他終于能走上出道位。

不再是四年前那般的遺憾了。

哪怕遲了四年,但他做到了。

當晚出道夜的另一歷史性時刻,便是年殊昀主動上前與何嶼安擁抱,祝賀他作為第五位進入出道臨時團。

彩片飄舞的背景下,是兩個人的緊緊擁抱。

餘笙仿佛看到了四年前《偶想制造》的最後一期節目,何嶼安也是沖上臺這麽擁抱年殊昀的。

《偶像制造》播出的時候,年殊昀和其餘三個隊友就如同是投入深井裏的幾顆小石子,連水花都沒濺起,便被淹沒在了人群裏。

最初的等級測評四人的成績并不突出,都是中間位置,不上不下的甚是尴尬。那時候沒人是不努力的,主要是不敢不努力,一稍不注意就被意想不到的其他人給超過了。

年殊昀在節目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消瘦,一開始就緊繃着面孔,根本笑不出來。巨大的精神壓力再加上身體超負荷的疲憊,無時不在壓垮着他,但他甚至連生病的權利都沒有。

好在越來越多的粉絲看到了這個低調且努力的大男孩,舞臺發揮更加的穩定,越來越多的人見證了他快速的成長,他的粉絲也越來越多,投給他的票數也在成倍的增加。

每一次的考評,年殊昀的名次都在上升。

在最終舞臺的前一次考核裏,他到達了出道位的第九名。這是前所未有的好成績,也是對粉絲,對他自己的一次肯定。

只有這一次,他站在那個位置上,臉上才帶着點笑。

笑容稍縱即逝。

在這次自己的勝利裏,何嶼安和成凜止步二十強。

最終年殊昀以第十名遺憾錯失出道名額。

餘笙是直接愣在電腦前的。

後來她才知道,為何年殊昀躲在人群後,捂着臉哭得那麽讓人心碎。

不論他有多麽努力,九個位置裏注定不會有他的一席之地。

公司早在一開始就跟節目組打好了招呼:僅僅是送人過來提個熱度,不能讓四人中的任何一個人進入出道名次,不然就會耽誤四個人自己的成團。

年殊昀心裏頭愧疚,最後收拾東西離開錄制基地,都上了大巴,還是隔着車窗玻璃用手機小程序打了一段字兒給外邊守到半夜的粉絲們。

你們足夠好,是我還不夠好。

餘笙倒是沒多大反應,公司這種做法,她也是想得通的。

綜合四個人發展的利益最大化。

以至于餘笙出言安慰年殊昀的時候,他是有些生氣,要據理力争的。

“把你們四個人拆散去出道本就是不劃算的買賣,有了關注度一起出道豈不是更好嗎?”

“我辜負了粉絲的付出和心意,我對她們覺着愧疚。”

“不算辜負吶,你這不馬上要成團出道了嘛,她們還有更多的機會給你們做數據打投的。”

“阿笙,你還真是冷漠。”

這是年殊昀第一次這麽說餘笙。

當然,後來的四年裏,他說了無數相似的話。

從一開始的無心抱怨到而後的習以為常。

餘笙剛給何嶼安發完“恭喜”二字,還沒來得及退出微信界面,程滄的電話就打來了。

聽着餘笙愉悅的聲線,程滄也難得從繁重的工作處理中綻出了一個微笑。

“這下你的一顆心可算是定下來了。”

餘笙心滿意足的應着,聊着聊着就又擔憂起來了。

“你說,這就是個臨時團,他回來以後還在那個小公司裏,不是又耽誤了嗎?”

程滄扶額,“你能別總這麽提早擔心嘛,以後的事兒誰又能知道。大不了他要是樂意,我把人給你簽過來,我這位置也不做了,換個工作,天天就跟在人家後頭當跑腿的小助理,每時每刻給你彙報,你看行不?”

餘笙給他逗樂了,咯咯直笑。

一瞥眼看到身後不知什麽時候站在那裏的年殊昀,吓得魂飛魄散,看着他一臉怨氣沖沖的表情,便跟程滄簡單說一下就挂斷了電話。

年殊昀早就站在牆角了,聽了有老半天了。

都不用問,只言片語間就能知道是跟程滄講的電話。

餘笙上一秒還是笑聲連連,這一秒對着自己就是苦相。

年殊昀心裏頭更是委屈。

他憋着心裏頭的不快活,聲調都低了兩個度,壓在舌頭根子發出來的悶悶的一句,“差不多點兒該吃飯了,你有什麽想吃的嗎?”

餘笙挂了電話,便看到何嶼安回的消息。

她知道何嶼安這段時間得是忙起來了,好容易他在線,抓緊時間就說了起來。

頭都沒擡的應付了一句,“你看着辦吧。”

年殊昀倒抽一口氣才将火頭澆下去一些,一邊默念着不生氣一邊望向餘笙,就這麽突然喊了她一聲。

“阿笙。”

“嗯?”

餘笙倒是短暫的擡起眼皮瞅了他一眼。見他沒立馬接話,又低下了頭。

“我愛你。”年殊昀就這麽說了出來。

餘笙滿心的奇怪,不知道他突然說這個幹什麽。

講來也奇怪,年殊昀不是習慣主動告白說這等肉麻情話的人,他說過最多的場合,也就是在床上就着葷話說,那都是不能作數的。

餘笙聽進了耳朵裏,卻聽不進心裏。

心髒依舊保持着原速度跳動着,沒有任何的波瀾。

年殊昀看着絲毫除了略微驚訝沒有絲毫其他反應的餘笙,頓時不甘心起來,這同他設想的不一樣。

不該是這樣子的。

餘笙聽到後,不該是驚訝的捂住嘴巴,然後突然撲進自己的懷裏,哽咽着重複我也愛你這種類似的話嗎?

于是乎年殊昀又說了一遍。

用了近乎喊的音量。

“我愛你!”

餘笙這時候也結束了聊天,抓着手機起身,經過年殊昀旁邊的時候,因着他沒完全站直,她稍稍伸直胳膊就能碰到他的發頂。

帶着無可奈何的笑容,餘笙揉了揉年殊昀的頭發。

“嗯,知道了。”

從始至終都沒有任何想要回應的意思。

年殊昀說不清楚,但他意識到了。

有什麽是已經回不去的了。

今天的電話來得尤其的多。

平時幾天都安生着的手機今個振動個不停。

號碼她再熟悉不過,多年前便倒背如流,每一份表單上監護人信息一欄填的都是這個號碼。

是餘笙父親打來的。

她急急忙忙的“嗯”了一聲,示意自己有在聽。

開場的對白還是一如既往的客套,帶着些許無話可聊的尴尬,每一通來自父親的電話,都是相似的開頭。

“最近過得怎麽樣?”

“挺好。”

“工作順心嗎?”

“還好。”

“吃過午飯了嗎?”

“嗯。”

“那,吃的什麽吶?”

“随便吃了點。”

問到這裏的時候,餘笙聽到父親的下一個問題才起了一個語氣助詞,就被強行打斷了,那頭傳來了些許窸窣的聲音,隐約能辨出是另一個的說話聲。

是母親。

還是這樣子,每每父親打電話,母親都不說話,但卻一直在旁邊聽着,指揮着父親該說什麽,該問什麽。

母親是主導者,父親是傳話者。

那時候餘笙剛上大學,羽翼剛豐,終于從父母身邊來到了更為廣闊的外邊,好不興奮。

對于餘笙來說,她的大學生活還要比其他人多一層意義:終于擺脫了那暗無天日的控制,終于掙紮出了那扭曲的言語。

餘笙從不主動打電話給父母,在開學的兩個星期後,母親沒有如願等到餘笙的電話,便急不可待的撥了過去,閑扯了幾句,便嗔怪起餘笙來。

“你這個大學上得倒是好,一點兒也不想我們。”

“呵。”餘笙無比清晰的哂笑了一聲。

餘笙的眼眶裏盡是熱淚,在燈光的反射下,閃着破碎的光亮。

母親在那頭足足沉默了一分鐘,便挂斷了電話。

許是心寒餘笙的冷漠,母親沒再主動打過電話,來了電話也都是父親負責說。

餘笙從不覺得與父母親近,也不過是更疏遠了些。

沒什麽所謂。

父親在電話那頭應和着,重新組織了問題。

“今年的春節,回來過年嗎?”

小心翼翼的問,小心翼翼的等。

餘笙頓了一下,靜默的聽着電話那頭的呼吸聲,沒由來的就想到父母在流經的歲月裏,慢慢老了。這種打碎希望的殘忍,她覺得下不去手,但她心頭梗的刺更痛,紮得她瞬時清明。

“不了,有點事兒,走不開。”

“過年你單位還要加班嗎?”父親的語氣裏透着失望,但還是不死心的追問道。

“不是工作上的事兒。”餘笙感覺有些疲累。

父親永遠聽不明白她言語裏的寡淡,不耐和婉拒,一再追問下去只會讓雙方都很難堪,從前那麽多通電話都實踐證明了這一點。

作者有話要說: 爆肝寫出來的,食用愉快

希望能收獲新的收藏和評論呢

希望能有榜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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