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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餘笙是打定主意要同年殊昀分手的。
她實在是受夠了。
年殊昀口口聲聲說着是為了自己,樁樁件件哪一個不是打着為自己的幌子圖謀他自己。
她是想把年殊昀教得成熟,但沒想他長得這麽自私。
餘笙發誓,如果可以,她絕對不會打開這個櫥櫃。
起碼不會為了洩憤将裏邊的衣服胡攪一通,以至于不偏不巧掉出來一個鐵皮盒子。
裏邊放置的東西灑了一地。
如果可以的話,餘笙絕對不會要去看這些掉落的東西。
起碼不會率先去撿落在自己腳邊的那張照片。
照片有些老舊,邊角卷曲着,還泛着黃。
裏邊的女孩子披散着頭發,笑得燦爛。
分明是餘笙。
餘笙一驚,照片從她指間落下,打着旋落回了地上。
她驚恐極了,死死捂住嘴才不讓自己驚聲尖叫出來。
仿佛見了鬼一般。
就如年殊昀初見自己,一樣的驚恐的表情。
餘笙心裏明白極了,照片裏的不是自己。
她從來沒有拍過這樣的照片。
餘笙緩着狂跳的心髒,一點一點蹲下去,将地板上的另外幾張紙片什麽的一一撿拾起。耐着性子,認真仔細的看過去,越看手越抖,越看越難受。
心髒絞得生疼。
先是一個作業本,滿滿一本的娟秀文字,一筆一劃寫得漂亮認真,本子封面上的名字餘笙從未聽過。
卞婃。
很是特別的一個名字。
而後是幾張傳話用的小紙條,兩種字體,一個是如作業本裏的娟秀字體,一個是屬于年殊昀的,洋洋灑灑的字體。
寫在上邊的話,無聊極了。
無非是晚飯吃了什麽,物理作業的最後一道題怎麽寫,今天老師在辦公室說了什麽……
是餘笙所不了解,所進不去的獨屬這兩個人之間的青春。
後邊是一個小便簽本,翻開來扉頁上便是年殊昀的字跡:記錄我最愛的阿婃的點滴事。
餘笙很難想象,年殊昀這麽一個大男孩兒,也會有這樣小心翼翼的細心的時候,瑣碎的記下每一個點。
比如:
阿婃最喜歡喝草莓味的酸奶,要經常買給她喝。
阿婃最愛吃西紅柿炒雞蛋,得趕緊學會。
阿婃最喜歡聽我叫她阿婃,每一次都要這樣喚她。
最後留在手上的,是剛剛那張笑顏如花的照片。
這就是,年殊昀的,阿婃吧。
餘笙将東西放回鐵皮盒子裏,将蓋子原封不動的蓋回去的時候,她終于忍不住哭了出來。
太委屈了,實在是太委屈了。
餘笙不管不顧的扯開嗓子哭喊起來,将全身所有的力氣都集中在了嗓子眼,把肺裏所有的空氣,一腔子所有的不甘都迅速往外排擠,妄圖讓自己的一顆心別那麽痛。
但無濟于事。
她渾渾噩噩的都不知道自己哭了有多久。
眼淚都流幹了,只餘臉頰上附着的淚痕,濕漉漉的,互相擁擠着把唯一一點兒的鹹澀液體落入嘴中。眨着腫脹的雙眼,眼前模糊一片,什麽也看不清。
還是痛,不止是心髒痛,渾身都痛。
斷筋裂骨般的疼,薄皮割肉般的疼,比這些都疼。
餘笙倏然想起一句話。
她在《人間失格》裏看見的。
若能避開猛烈的歡喜,自然也不會有悲痛的來襲。
從來都是卞婃喜歡這些,所以長着同她一樣面目的餘笙,也得通通喜歡。
這樣才是年殊昀最愛的阿婃。
餘笙實在家附近的一家咖啡廳裏見到的韓乾。
她同韓乾不熟,甚至可以說只有一面之緣。
七年前,在自己去北服找年殊昀的時候,遇見的這個年殊昀的高中兼大學同學,韓乾。
那一次的見面,他是比今天還要驚慌失措的。
韓乾局促的看着面前的玻璃杯,就是不敢擡頭正視餘笙,仿佛只要這樣,就能回避自己的內心。
“你好,韓乾。我們見過的。今天突然找你出來,是有事情想找你确認一下。”餘笙開了口,同時将卞婃的那張照片推到了韓乾面前。
韓乾只瞧了一眼,便是面如死灰般的靜默。
“我想問的就是照片裏的這個人,如你所見,我們長得很像。所以我很好奇,她跟年殊昀,到底有什麽樣的過往?”
韓乾打了個寒顫,好半天才開口說了一句。
“你不會像知道的。”
餘笙看着他,目光從未如此時這樣平靜。
死水一般的平靜。
“你說吧。”
就如所有的青春校園劇一樣,年殊昀和卞婃是人人羨慕的一對兒,長相好,學習好,感情也好。
總也黏在一起,尤其是年殊昀追得緊,韓乾不止一次笑話過他們倆,“你們都快跟連體嬰似的了。”
本該如煙所有人想的一樣,他們會一起考入大學,繼續在一起,然後結婚生子,直到時光和衰老将他們分離。
但分離的一天,到來得有些過分的早了。
已經是下着雨的第五天了。
本來年殊昀還如往常一樣等卞婃一起,送她回家。
但他們在課間休息的時候拌了嘴,這會兒專心做着值日的卞婃根本頭也不擡,不理年殊昀。
年殊昀軟下聲音哄了卞婃好幾次,都是頭也不擡。
少年人年輕氣盛,甩起書包就自個兒走了。
頂着大雨走到半道兒,又不放心,年殊昀掏出手機給婃撥了個電話,倒是接通了。
那邊的卞婃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年殊昀只聽到一聲刺耳的剎車聲,以及一陣劇烈的撞擊聲,後來電話就斷了。
他心驚,又撥了好幾次,都沒再接通過。
等他再看到卞婃的時候,已經成了停在醫院太平間裏的一具冰冷冷的屍體了。太平間門口是她一雙哭昏過去的父母,就這麽老來得子的一個女兒。
醫生沒讓年殊昀進去看。
護士說,“漂漂亮亮的一個小姑娘,真是作孽啊,送來的時候就已經不行了,臉都撞爛了,渾身都是血。別看了,看到了她走得也是不安心。”
當時,大雨整整下了三天才停。
後來的追悼會上,用的是她的證件照,黑白處理過的。
還是那張漂亮的臉。
沒人責怪年殊昀。
卞婃是過馬路的時候,因雨天路滑,一輛轎車剎車失靈撞上的她,就是一起單純的交通事故。
但年殊昀自責極了。
他偏執的認為是自己的錯,如果他等等卞婃,送她回家,就不會出這樣的事兒。
一直這麽愧疚着。
直到機緣巧合,遇到了餘笙。
韓乾嘆了口氣,“你也別太怨他。當年那事兒,他一直愧疚着,大概是想将欠卞婃的,都還在你身上吧。我也勸過阿昀,他根本聽不進去。”
餘笙如行屍走肉般回到了家。
看到了擺在桌子上的合照,右手瞬時就将身相框揮倒,按碎在了桌面子上。
一大片晶瑩剔透的碎片上,逐漸開出了一瓣血色的花朵。
當遲緩的疼痛襲來的時候,她才清醒過來一些,剛把手掌從碎玻璃渣上提起來一毫,就疼出了一頭的冷汗,沒意識的就将手又按了回去,血液流淌得更湍急了,蜿蜒出幾條線路。
餘笙屏息,保持着右手的靜止,微微湊近些仔細看了一整圈,手底下全是碎玻璃渣子和污血,根本看不清什麽,她蹙着眉頭,下了下狠心,左手扶着右邊的手腕,一把擡了起來。
倒抽一口涼氣,抓着手腕的指尖深深陷進了皮肉裏,餘笙緩了許久,才松開了手,小臂上一排青紫的半月形掐痕。
她将右手翻了過來,一片的血肉模糊,原本瑩白透粉的手縱橫交錯着大小傷口,一直延伸到五根指頭尖子,有的翻出了嫩肉,皮肉裏還夾着玻璃碎屑,臼臼的汪着新鮮的血液;有的淺淺一絲一道,就顯出點血痕,傷口都有閉合的趨勢。
傷痕累累,慘不忍睹。
餘笙的手顫抖着。
明明惡心着那鮮豔腐濁的顏色,厭惡那難聞的鐵鏽味,卻因為缺氧和血液沖上頭不得不擴開鼻翼增加呼吸量,在愈加濃郁的血腥氣裏頭昏腦漲,強撐着保持清醒。
焦急間餘笙也想不起來醫藥箱被放在了哪裏,只能先直接上手将大塊些的玻璃碎屑挑出來。
她就那麽一絲不茍的盯着傷處,眼睜睜看着鋒利的切面一點點脫離皮肉,末端連起一溜的血珠,甩出一個抛物線,滴淌在了手心上,斑斑點點,瞬時在空氣中劃出皮肉重新破裂的聲音,讓人毛骨悚然,汗毛倒豎。
餘笙緊咬着嘴唇,齒間是越來越濃的腥鹹味,那抹血色随着唇瓣的研磨讓原本蒼白的唇色變得詭異的嫣紅,與她手上的傷處紅得有異曲同工之妙。
均是痛混着鮮血而迸發的嬌豔。
天色逐漸昏暗,餘笙的額角密密冒出了一層汗,支撐不住的順着床邊跌坐在了地毯上,她依舊借着愈漸微弱的燈光執着的挑着手掌心上的碎玻璃渣。
肩膀開始微顫,喉頭開始堵塞,鼻尖開始酸澀,眼眶開始是濕潤,在血色殘陽的最後一縷光亮裏,餘笙落下了第一滴眼淚,在越來越多的,如同斷了線珠子般的眼淚裏,她開始嚎啕大哭,毫不顧忌形象的放聲大哭。
眼淚淹着頭發一絲一絲的緊粘在臉頰和脖頸上,眼睫毛如同破布毛糙的邊緣糊在眼睑上,鼻子紅得滑稽,晶瑩的鼻涕随着抽泣落入了嘴中,混入了不斷往外噴濺着的唾液中。
哭聲裏混雜着歇斯底裏的吼叫,以及銳利欲破的尖音,還有喉頭帶出的低沉顫音。接連不斷的在空曠的房間裏盤旋,回蕩,久久不能消散。
不知是委屈,還是疼痛。
白天将天空交還給了夜晚,華燈初上,彎月隐懸。
作者有話要說: 也許我得承認,我這篇文裏的所有角色,都不是完美的,甚至連瑕疵都是很明顯的
我也從不寫完美的不像話的角色,因為那不真實,失了真的角色放在作品裏是違和的,沒有意義的
有讀者評論了,說女主是個人生只有男朋友的人,我不否認,但是這只是開了一個頭,而且是回憶穿插的敘述,看到後邊,自然會說女主為什麽會這麽幫他,會這麽離不開他,我也在前面提過,愛到深處就是責任,習慣了便難以改掉。
所以我會是會遵從自己的內心去寫的
感謝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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