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1)
學校放假了,平時熱鬧的讓人覺得心煩的校園瞬間就冷清了下去。
顧中居然沒覺得有什麽可興奮, 把宿金裏幾個人挨個送去車站了之後他也沒急着回家。
學校冷清,家裏更冷清。
他坐在球場邊兒上,看着幾個還沒放假的中專學生打球。
一直都覺得到處 都能看到中專的學生很心煩,但到現在他才發現,校園裏沒人了以後,中專部的學生其實少得可憐。
突然就感覺到了冬天的滋味,居然比秋天還寂寞。
自從知道那個“老大”最終的結局是死了之後,他就一直覺得挺寂寞的。
他有關系好的同學、發小、朋友,但跟這些人誰也沒有過命的交情,這年頭想有這樣的交情并不容易。
齊越一定也很寂寞,在他漫不經心的外表之下。
雖然他體會不到。
一個籃球從球場邊緣彈了出來,對着顧中飛了過來,帶着一句:“打球嗎?”
“不。”顧中當手接住球,扔了回去。
“大專部的”那人接了球。
部部你大爺。顧中看着他沒出聲,臉上的表情不太愉快。
上個組裝大學也就算了,還被稱為“部”,感覺頓時又掉下去一檔,聽着就讓人憋氣。
他站起來準備走。
“你是不是上次跟我們打球輸了的那個啊”那人又問了一句,聲音裏帶着得意的笑。
顧中站下了,回過頭看着他。
輸你大爺。我們打球沒事兒就輸,誰知道你說的是哪次!
“別說了。”另一個人拍了那人肩膀一下,小聲說, “他咖啡館混的。”
“什麽咖啡館”那人問。
“就那個姓齊的……花臂那 ”
顧中“啧”了一聲,轉身離開了球場。
天涼了很長時間了,齊越的胳膊遮起來也很久了,這人要不提,他都快不記得齊越的花臂了有時間要他露出來讓自己複習一下。
今天顧中休息,齊越讓他過兩天再去炮樓,但他掙紮着還是說好了明天去。他不想回家待着,也不想跟考到了好學校的同學聚會,更不想跟什麽也沒考上的同學聚會。
當然,有時候他會覺得自己這些理由都是借口。他就是想去炮樓,願意跟齊越待一塊兒,舒服。也許是為了照顧他要考試的情緒,這陣兒他去跑了轉悠的時候,齊越都沒太盯着他損。
他回宿舍把已經收拾好的包扔到自行車上,頂着北風路先去了菜市場,買了兩個大如西瓜的烤紅薯,然後再去了炮樓。
這會兒下午茶時間已經過了,晚餐的點兒又還沒到,店裏一樓都沒有人。
“小張,你以前是不是因為說話太傷前老板自尊,被辭退的”齊越坐在椅子上靠着牆,腿伸得老長地搭在另一張椅 子上,正和在吧臺後面忙活的小張說話。
“不是啊。”小張回答。
“你要是有一天被我辭退了,就是這原因。”齊越說,轉過頭看到顧中,我了挑眉手。 “二你怎麽來了, 不說了明天嗎”
“閑的。”顧中把包放到吧臺下面,“我這會兒回去太早了。”
“你家親情建設做得不行啊。”齊越伸了個懶腰說。
小張拿着兩杯熱可可上二樓去了,顧中迅速給自己弄了一小杯咖啡,拿着坐到了齊越旁邊,道:“我發現你真是損人是不是你唯一的愛好”
“羨慕了吧,挺久沒損你了。”齊越笑笑。
“小張那麽老實,你還這麽說他。”顧中小聲說,往樓上看了看,小張正拿了托盤走下來。
“讓他加個班,一點兒面子不給,連商量的餘地就沒有直接給我拒絕了。”齊越看了一眼小張,“是不是啊,張兒。”
“大年三十兒誰也不會同意加班的啊。”小張嘆了口氣,“再說誰年三十兒晚上還出來喝咖啡呢。”
“我敬業。”齊越點了根煙叼着,“我給你加班費,還給你做牛小排,想吃什麽都給你做……”
“齊哥,我說真的,那天有你一個人也夠了,不會有客人的,”小張一邊擦着吧臺一邊說,“要不你問問別人啊……問問小顧?”
顧中轉過頭看着齊越,齊越慢條斯理地吐出一口煙,然後慢吞吞的把煙掐了,才轉過頭跟他對視了一眼。
“我……”顧中想說我有空。
“他沒空。”7齊越打斷了他的話,他只能閉嘴。
他應該是有空的,雖然老爸應該不會同意。
每年家裏大年三十兒都去奶奶家過,一大家子人,先鬧着準備,然後鬧着吃喝,再鬧着放鞭炮,反正這一夜是沒人睡覺的,聊天搓麻将打牌鬧到第二天中午吃完了才會有人去睡覺。
這連續作戰的二十四小時,顧中一般撐不下來也不願意撐,他不喜歡鬧,不愛吃,也不會搓麻将,打牌跟人家親戚打着也沒意思,激動了還不能罵娘。
他一般都說在一邊玩手機,或者貓在電腦前玩游戲。
他是有時間來加班的。
但是……這麽幹脆爽快地趕着就答應了,是不是有點兒地方不太合理?
人小張一臉痛苦躲都躲不開,他這迎着就要上,比老板還敬業,都不知道哪來的動力。
不過說真的,一聽到齊越說要給小張做牛小排,甚至想吃什麽都給做,他就羨慕的不行,上輩子餓死的吧。
小張到了下班的點兒就跑了,就好像怕齊越再掀着他,讓他加班似的,接班的倆人進門,齊越就起身過去游說了。
做牛小排,想吃什麽給做什麽。
過了一會兒又坐回到了顧中身邊道:“去給我弄杯紅茶,奶要多加,不要糖。”
“嗯。”顧中起身去了吧臺,給齊越弄了茶。
“這幫沒良心的。”齊越拿過茶喝了一口。
“你為什麽……非得大年三十兒營業啊”顧中其實不太理解齊越的想法。
“我答應人了。”齊越說。
“答應誰了”顧中有些吃驚地問,但沒等齊越回答,他突然覺得自己大概猜到了,雖然有些不可思議,但幾乎是他的第一反應。
“齊貓貓他爸。”齊越笑了笑。
果然。不過雖然猜到了,顧中卻猜不出是什麽樣的承諾會讓齊越這樣堅持。
“有一年我倆年三十兒沒地兒去,在街上凍着溜達。”齊越仰頭枕着窗臺,眼睛不知道看着哪兒,“他說,這會兒要有個店開着就好了,能進去待會兒我說以後我的咖啡店開了,大年三十兒我就開着門,你來就行。”
顧中看着他,半天才問了一句:“就這樣”
“嗯。”齊越掃了他一眼,“你覺得應該怎麽樣”
“我以為會更精彩一些 ”顧中如實回答。
“小說電影看多了。”齊越站了起來,靠窗往外看着,“哪兒來那麽多以 你說我要把這個給他們說說,他們會有人願意來加班嗎”
“別說。”顧中趕緊說,“說了更沒人來了。”
“怎麽,”齊越樂了,“怕他過來麽”
顧中嘆了口氣道:“年三十兒晚上估計真不會有人來吃東西,你幹嘛非得拉個服務員啊”
“因為寂寞啊。”齊越說。
顧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你。”齊越用腳尖輕輕碰了碰他的腿,“就別琢磨過來了,我給的加班費也不算多,耗一晚上不劃算。”
“我……不是為了你的加班費…… ”顧中說。
“原來是為了我。”齊越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用手指比了個框看着他,“別說,就你這款的我還真挺欣賞,你努努力我應該會……”
顧中站了起來:“我走了,明天來上班。”
身後傳來了齊越愉快的笑聲。
街上一片冬天的蕭瑟,屬于寒冷季節的寂實随着老北風卷起細沙和樹葉。
寂寞啊,顧中接住了打到他臉上的一片枯葉,低頭看了看,是一條從包裝袋上撕下來的封口條。
寂寞啊,他皺着眉把這玩意兒扔進旁邊的垃圾桶裏,是那種一年中最歡樂最熱鬧的節日即将來臨時特有的寂寞。
齊越不回家過年嗎顧中突然發現,認識這人這麽長時間,沒聽他提過家和家人,唯一算“家人”的是他幹女兒齊貓貓,唯一的朋友是齊貓貓他爸,還死了。
齊貓貓也姓齊嗎叫貓貓
顧中捏了一把車剎,盯着路口的紅燈。
看到些輪廓。齊越就像一團看不清的煙霧, 半隐半現,半真半假,看不清。卻又依稀能看到些輪廓。
對于他來說,這就是吸引力。齊越身上各種說不不清的吸引着他的東西。
不過年三十兒去加班這種事,遭到了老爸的強烈反對,雖然他從做到吃到玩玩都不參加,下不了廚吃得挺少打牌沒熱情 ”但他的人必須在。
“我才不管你覺得有勁改勁, 你的心你的魂都可以去飛揚,你的殼兒得跟大家一塊過年!”老爸看着他。
顧中沒吭聲兒。
“你是加班還是去約會?”老媽問。
“嗯?”顧中擡起頭看着老媽,感覺看到了一線希望,為了保險起見,他用了欲推還就大法,“加……班。”
“你給人家做飯的那個女老板也加班嗎?”老媽坐到他身邊小聲間。
顧中感受到了老爸的目光,清了清嗓子沒說話。
“談戀愛呢,你攔着也沒意思,這種事兒得讓他自生自滅,”老媽沖老爸說了一句,又轉回頭看着他,“不過吃飯還是得在家,, 吃完了去加班吧。”
老媽的這個決定讓顧中有些吃驚,以前也沒感覺老媽有這麽期待他去談個戀愛,一上了大學就感覺急着要抱孫子了似的。
“有……零花錢嗎”顧中試着問了一句。
“沒有。”老媽很肯定地回答,“壓歲錢可以提前給你。”
“一百是吧”顧中問。
“不然你想要多少,我們家的傳統就是一百塊。”老媽說。
一百塊,這是家裏給,親戚那邊約好了大家都是只給五十,而且今年還沒了,因為說好了上大學了就不給了。
一個團結而節約聯合起來一塊兒欺負孩子的家族。
噴。
年三十兒吃完飯可以去炮樓加班,家裏為了留出時間集體玩耍,吃飯挺早的,過來加班的時候估計還能趕上讓齊越給他做份牛小排。
但這事兒顧中沒跟齊越說,感覺齊越不會同意,他從一開始就能明顯地感覺到齊越并沒打算讓他來加個所謂的班,只是不知道為什麽。
年前的這段時間生意還成,小情侶回家之前會來坐坐,燭光咖啡依依不舍外地回來的小情侶也會來坐坐,燭光咖啡一訴相思。
顧中每天打雜的時候看着這樣的幕幕,一開始覺得挺逗的,沒幾天就開始不爽,感受到了作為一條孤寂的單身狗的不爽。
在二樓三樓躲藏着的小情侶有太出格的舉動時,他總能第一時間出現,擦個桌子、挪挪椅子什麽的,實在屁事沒有的時候就假裝路過。
“你每天這麽舉着火把跑來跑去的,很沒有人性啊。”齊越靠在窗邊叼着煙道。
“一樓有客人呢。”顧中看了他一眼,“別抽了,這麽冷的天兒你還開個窗戶。”
“又不在我這邊兒。”齊越看了看自己旁邊的兩張桌子,都是空的。
“是人家不過來做好嗎?!”顧中說,“二樓都坐滿了。”
“多好。”齊越轉身看向窗外,“清靜。”
顧中沒再多說,繼續忙去了。
店裏幾個員工沒有一個人同意大年三十兒來加班,齊越挨個問完全都被拒絕了之後,也沒再繼續努力,只是拿了張破紙給自己列了個年夜飯套餐每天琢磨着。
年二九放假,大掃除做完了之後顧中從上樓下來,一樓只齊越一人,坐在吧臺那兒看着那張破紙。
“樓上都收拾完了。”顧中走到吧臺旁旁邊說了句。
“嗯。”齊越站了起來,“你等等。”
“哦,”顧中看者他進了更衣室,出來的時候拎着外套手正往兜裏掏着,“紅包”
“是啊。”齊越拿出了一個紅包遞給他。
“大嗎”顧中捏了捏,“好像挺大”
“哪兒大”齊越低頭。
“靠。”顧中有點兒無語,“要臉嗎!挺大個人了。”
“厚吧”齊越笑着瞅了瞅他,“都十塊的。”
“謝謝齊哥。”顧中說,“新年快樂。”
“回吧。”齊越沖他揮了揮手,“你初二上班。”
從年前的忙碌中突然脫離出來,顧中有點兒莫名的失落,年三十兒一整天其實也挺忙的,但跟炮樓裏忙活不是一回事。有點兒煩亂。
一大早去了奶奶家,家裏親戚全都到了,一整天都熱熱鬧鬧同地喊成一片,聊天的幹活的,顧中直坐在角落的沙發裏,感覺腦子都被鬧得有點兒發昏,帶着小堂弟出去放了會兒炮仗。
已經下午了,街上已經沒有了人,車也都消失了,冷靜裏不斷有鞭炮聲響起,看得到煙霧聽得到“噼啪”聲,但就是看不到人,冰涼的空氣裏裹着硝煙味,很好聞。
他想給齊越打個電話問問他在幹什麽,但猶豫了一會兒又沒打。
吃飯的時候齊越給他發了個消息,問上周買回來的牛奶放哪兒了,顧中回了消息告訴他之後,又問了一句“吃飯了沒”。
“一會兒,一個人好解決。”齊越回複。
家裏吃飯也一樣,熱鬧而混亂,三桌人有一半沒坐着,走來走去的敬酒說笑,顧中胡亂吃了幾口就收到了一邊兒。
他往老媽那邊看,過去看了能有五分鐘,也沒能跟他的眼神對接,別說老媽,就是別的人也沒對接上,他确定了自己目前已經開啓了第六人隐身狀态,于是起身出了門。
頂着老北風把自己腦袋裹成了一個球,騎着車一路“騰雲駕霧”。
街上沒人,有人也看不清,全是煙霧。
他縮着脖子一直看到那熟悉的炮樓的牌子才把脖子伸直了。
炮樓真的還在營業,從一樓到三樓的燈都是亮着的,暖黃的光從窗口透出來,跟平時一樣。
把自行車就放到門邊之後,他扯了扯圍巾,突然有點兒興奮,不知道是期待見到齊越,還是期待齊越見到他時的場面。
齊越一陣炮仗聲響起,他湊到門簾縫那兒往裏看了看。
齊越背對着門站在角落的一張桌子前, 看不清在幹什麽。那張桌子靠窗,窗外是一面滿是塗鴉的破舊磚牆,顧中之前還說過,一樓就這張桌子的風景最好了,看不到混亂的街道。
他輕手輕腳地掀開門簾走了進去,想借着炮仗聲的掩護給齊越來個驚吓。
站着腳往桌子那邊走了沒兩步,炮仗聲突然停了,他正想說話,齊越突然開了口:“來了啊?”
“哎!”顧中吓了一跳,喊了一嗓子。
“哎喲,這動靜。”齊越噴了一聲轉過頭瞅着他道,“就這膽兒還想着仗劍天涯呢”
“你怎麽知道有人進來”顧中問,這會兒看清了,齊越是在往桌上擺餐具,面盤子刀叉一共兩套。
“你鎖車的動靜再大點兒,我在樓上都能知道有人進來了。”齊越說。
“我吃完飯就過來了……”顧中看看桌上的餐具,又看了看一臉平靜的齊越道,“你看到我這一點兒也不驚喜嗎?”
“我知道你會來。”齊越從椅背上拿起圍裙套上,“還能再吃點幾嗎我現在做牛小排。”
“這是給我準備的”顧中問
不然呢你要不吃,就留給貓貓她爸。”齊越笑着眯縫了一下眼睛。
“別吓我。”顧中說,拉過椅子坐下了,“老板,我要牛小排,六成熟黑椒汁,玉米濃湯多放奶油,一杯紅酒,甜點要杏仁酸奶南瓜和甜甜圈……”
“你還真不要臉啊。”齊越看着他。
“你說來加班的想吃什麽你就給做什麽,”顧中摘下圍巾,脫了外套往椅子上一靠,“先給我一份牛奶布丁吧。”
齊越笑了笑走開了。
顧中坐在桌子邊兒愣了一會兒,感覺齊越估計不會給他做這些玩意兒…布丁倒是現成有,于是起身打算拿個牛奶布丁先吃着。
剛一轉身,齊越用托盤端着一份牛奶布丁走了過來。
“服務這麽周到啊”顧中愣了愣。
“不吃就留給…”齊越把布丁放到桌上。
“吃吃吃吃,我就是要吃才點的!”顧中打斷他的話,坐下拿起了勺,“別的呢”
“等着。”齊越在他肩上拍了拍,又輕輕抓了一下,轉身進了廚房。
布丁很快吃完了,他起身走到了吧臺後面,趴到了廚房的窗口邊,又小心地把腦袋探了進去,看到了正挽着袖子做牛小排的齊越。
“扣錢啊。”齊越頭也沒回地說了
“哎,你是不是有特異功能啊”顧中說,“怎麽次次都不用回頭的”
“我的智商和觀察力在你跟前兒估計是天神那檔的,”齊越手指往旁邊的鏽鋼鍋上彈了一下,“這兒能看到窗口。”
“哦……”顧中看着那口鍋。
發了一會兒愣,齊越也沒再理他,他只好在吧臺又給自己榨了杯橙汁,坐了回去。
齊越做東西很利落,沒多大一會兒就把牛小排端了過來,還給配好了甜點。
顧中挺感動的,雖然他要的甜點都是店裏現成有的,但齊越起碼記住了,還照做了。不過意外的是,齊越給自己做的居然是粥和霜糖油條這種早點範兒足的東西。
“吃吧。”齊越把圍裙扔到一邊,拿過一張椅子坐在了他旁邊
平時他跟齊越聊天或者吃飯的時候很少會并排坐,都是面對面,這會兒齊越這麽往他旁邊一坐,他猛地感覺有些……不是尴尬也不是不自在,是緊張和局促。
心跳都有點兒不是太規律。中邪了。
“你剛說知道我會來”顧中沒話找話地問了一句,拿起刀叉切了一塊肉放到嘴裏,“怎麽猜到的?”
“能用猜嗎?”齊越拿了油條,咬了一口,突然湊到他耳邊低聲說,“我還知道你整天滿腦子裏都是我,琢磨我這人這這那那的。”
“我…”顧中吓了一跳,靠到了旁邊的牆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店裏暖氣太足,他的臉一下覺得燒得慌,過了一會兒才皺着眉,“誰成天琢磨你了,你哪兒來的自信!”
“你給的啊。”齊越很愉快地邊吃油條邊瞅着他。
“我……”顧中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只能又切了一大塊肉塞進嘴裏,“你開心就好。”
“是不是跟家裏吵了架出來的”齊越問
“哈!”顧中把叉子一放,很響亮地笑了兩聲,“哈!哈哈!”
“猜錯了嗎”齊越勾了勾嘴角。
“我是平靜平安地出來的,還拿了一百塊壓歲……”顧中摸了口袋,“暈,我忘要壓歲錢了,不知道我媽會不會賴賬……”
“大年夜的為什麽不在家待着”齊越又問。
“待着沒意思。”顧中嘆了口氣,邊吃邊說,“我姥姥姥爺不在了,所以過年都去奶奶家,每年都一樣,吃喝玩樂鬧,亂糟糟的腦仁疼。”
齊越沒說話,喝了口粥。
“我們家每到過年不鬧得頭痛了不算完,還要守夜,打牌打麻将,不玩的就聊通宵,等着點放炮仗,特別煩,還總跟我爸吵架,過年他要想揍我也照樣揍……”
“多好”齊越說。
“嗯”顧中轉過頭看着他,齊越也轉過頭跟他對視了一眼。
顧中在齊越眼裏有些意外地看到了他見慣了的平靜和戲谑之外的眼神。
有點兒羨慕還有點兒……盡管轉瞬即逝,但他還是看到了—傷感。
是的,因為傷感這種情緒實在是太少出現在齊越身上,哪怕只是一瞬間,他還是看得很清楚。
“一大家子人。”齊越笑了笑,眼神已經恢複了平時的平靜,“熱熱鬧的,多好,煩嘛也煩,但沒了的話會想念的。”
“是嗎”顧中又盯着他眼睛看了幾秒鐘,才轉過頭盯着自己的叉子。
齊越的眸子顏色很淺,琥珀色,挺漂亮的。
顧中有了一口叉子才回過神來,問:“你是不是家在外地?”
“我在這兒長大的。”齊越叼着油條靠着,胳膊架在他的椅背上,“你個破學校我都看着蓋起來的。
“也不是太破吧。”顧中說,想了想又間,“那你為什麽不回家
“回不去了呗。”齊越笑着說,語氣很平淡,“我家人一輩子都不想再見到的人就是我。”
顧中瞪着他,想再從他的表情裏,眼神裏看出點兒什麽來,但齊越說出這句話時看起來就跟平時安排工作的時候沒有什麽區別,甚至也沒有刻意的平淡。
“吃吧。”齊越擡了擡下巴,“浪費要罰款。”
顧中把所有東西都吃光的時候,齊越早就已經吃完粥和油條,去一邊看電視了。
外面時不時傳來的炮仗聲,把電視聲遮得挺嚴實,都不知道齊越盯着電視到底在看什麽。
顧中把餐具都收去洗了,一邊洗一邊琢磨着,這人的家就在這裏,居然不肯回家過年,想想都有點兒不可思議。
他跟老爸關系不太好,老被怼,還會被習慣性地蔑視,吵架也不少,挨揍也是上大學了之後才停止的,但讓他和老爸一輩子不見,那誰也做不到。
有什麽事能斬斷親情齊越身上的故事是挺多,但認識這麽久,顧中覺得這人跟故事裏根本不是一個人,好接觸、沒架子,還挺有魅力……
他洗完碗從廚房出來的時候,齊越還是那個姿勢在看電視,電視裏紅通通一片也不知道是什麽,就倆字:喜慶。
“我覺得吧…”顧中走到他旁邊開了口。
“啊”齊越轉臉應了一聲。
“我覺得吧,你也不是小年輕了……”顧中話還沒說完,隔壁不知道誰家開始放炮,震耳欲聾的聲音響起,他張着嘴不知道是該停還是該繼續,但齊越直偏着頭看着他,他只好扯着嗓子繼續,“跟家裏有什麽說不開的事兒要這麽較勁呢大年夜的你要真回去了,你家裏人肯定會高興,老人嘛,都是嘴上硬心裏軟的,不知道有多少盼着你回去的呢!”
說完之後他看着齊越。
齊越也還是看着他,沒動也沒開口。
倆人一直對視着一直到炮仗聲停止了,齊越才說了一句:“什麽
“靠,”顧中頓時洩了氣,一屁股坐到他旁邊的椅子上盯着電視,“你什也聽不見還一臉傾聽地看着我幹嗎呢!”
“也不是全沒聽見,我聽見你說我老了。”齊越說。
“我沒說你老了!我只是說你不是小年輕了!我覺得吧…”顧中坐直轉身打算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炮仗聲再次響起,這回是在樓後面,聲音直從後門砸了進來。
齊越突然樂了,把腿往桌上一架,抱着胳膊笑得眼睛都找不見了。
顧中垂頭喪氣地擺了擺手,盯着電視不打算再開口。
對着電視發了快二十分鐘愣,齊越靠了過來,在他耳邊裹着炮仗聲吼了句:“喝酒嗎”
“什麽!”顧中吓了一跳,轉過頭。
“喝酒!”齊越跟他臉對臉地又喊了一聲,“喝!酒!小屁孩兒!”
你喝完酒會抽風嗎”顧中看到了他眼角的笑。
“不好說!”齊越回答。
“不!喝!”顧中吼着說。
齊越笑着站了起來,走到酒櫃前看了一會兒,拿了一瓶不知道什麽酒出來給自己倒了一杯,拿着上樓去了。
顧中猶豫了一下,起來到酒櫃前看了看,是做西班牙咖啡用的朗姆,度數倒是不高,但他還是跟着上樓去了。
走到一半的時候,齊越從樓上下來了,一邊穿外套一邊把已經空了的杯子放到了他手裏。
“什麽意思啊”顧中趁着這會兒炮仗聲小了,趕緊問了一句。
“走。”齊越說。
“去哪兒”他跑下樓梯,拿了自己外套穿上。
“我家,“齊越說,“你不是說老人盼着我回去嗎?”
“我靠!你不說你沒聽清嗎”顧中喊。
“你這麽單純還是不要想着行走江湖了。“齊越擡手在他背上拍了相,路搭在他肩上一帶走出了樓。
“不關門”順中回頭瞅了瞅。
“不用,沒現金,也沒什麽值線的東西。”齊越說。
顧中縮在圍巾裏,齊越的胳膊一直搭在他扇上,他還是覺得有點兒冷,不光是因為氣溫,還因為煙霧彌漫的空無一人的街道。
顧中在黑和煙霧裏只能大概判斷出齊越他家在炮樓的後方,因為出門之後倆右轉了兩次,齊越沒開車,說明應該很近。
這麽近,居然不回家過年。
顧中不太理解這種神奇的行為。
走了也就不創十分鐘的路程,齊越停下了仰頭往上看了看。
“到了”顧中間
“嗯。”齊越還是仰着頭,家裏有人,“估計這會兒還沒吃完飯。”
“要…整理一下心情再上去嗎”顧中問。
齊越笑了起來:“至于嘛。”
“那上去吧,”顧中搓了搓于,“你應該帶點兒禮物的,店裏随便拿點兒咖啡豆什麽的也行啊,還有紅酒。”
“不需要。”齊越說,“用不上。”
“嗯”顧中沒聽懂他這句話,但齊越已經往前走了,他只好跟了上去。
站在電梯裏的時候齊越看着樓層數出神,顧中倒是莫名有點兒緊張,有種準備着感人時刻到來時跟着一塊兒痛哭流涕的感覺。
到了9樓,電梯門打開了齊越走了出去,顧中跟在他身後。
他在左邊的一扇門前停下了,回頭看了看顧中,然後按下了門鈴。
門很快打開了,燈光和熱的說笑聲一下湧了出來,撲了顧中一臉,暖洋洋的。
“齊越”門裏的人有些吃驚。
齊越沒有說話,沉默地站着沒動。
門裏站着的是個中年男人,也不知道跟齊越是什麽關系,顧中有點兒急,等了兩秒看齊越沒有開口的意思,仲手想戳他提醒一下,手指達沒碰到齊越的衣服,屋裏一大桌子人裏站起來了一個老太太。
也不是太老,看年紀應該是齊越的媽媽。
老太太走得很快,過來之後把中年男人推到一邊,然後一點兒沒有猶豫的把門給關上了,幹淨利落。
“眶”的聲過後,四周回到了黑暗裏。
顧中在一片震驚之中怎麽也回不過神來,那個老太太甚至沒有多看齊越一眼,就那麽把門關上了。
一直到齊越拉着他從樓裏走到了街上,他才終于說出句話來“那是你媽?”
“嗯。”齊越應了聲,“開門的是我姐夫。”
“哦……”顧中不知道還能說什麽。
齊就樓住他的肩說:“我送你回家吧時間還夠,回去陪你爸你媽守歲。”
顧中沒有說話,跟着齊越慢慢往前走。
他突然明白了齊越之前的那句“用不上”是什麽意思。
回到炮樓,電視還可着,這會炮仗聲不大,電視裏唱得格外喜慶,顧中這會兒了才看清了這是春晚。
“你還着春晚啊”他說。
“每年都看。”齊越進了廚房,“等會兒,給你拿點兒夜宵。”
顧中跟過去看了一眼,齊越打開了烤箱,出了一盤剛烤出來的點心,看不出是什麽,只能看出是酥皮兒的。
“什麽餡兒的”他問。
“蛋黃酥。”齊越拿了個打包的紙盒,一個個往裏夾着,“鹹蛋黃餡兒的。”
“啊”顧中一下沒反應過來。
“就是蛋黃月餅那科餡兒。”齊越把紙盒蓋好遞給了他。
“你用中秋節那會兒剩的餡兒做的”中受到驚吓,眼睛蹬圓了。
“是啊……”齊越嘆了口氣,“你這麽正直趕緊打食品安全局電話舉報我。”
顧中抱着一盒蛋黃酥坐在副駕駛上,偏着頭一直盯着齊越看。
“我是不是很英俊。”齊越說,“感覺你今天晚上……哦,你家今兒晚上不睡覺,那就明天,感覺你明天晚上會夢見我。”
“臉呢?”顧中己經無力吐槽了。
“這兒呢,要摸摸嗎?”齊越說。
“我是初二上班對吧?”顧中問。
“嗯,我可以過去接你,”齊越說,“這待遇你算是我店裏這麽多年頭一個了。”
“真不是跟家裏吵架了出來的感覺你這性格不像是放養家庭培養出來的啊。”齊越看了看他。
“真沒吵,我爸一開始不同意來着,我媽以為我……”顧中清了清嗓子,“約會呢,就做主放我出來了。”
“約會”齊越勾勾嘴角,“跟誰”
“我打工的咖啡店老板……娘。”顧中有些不好意思地往車窗外看着。
齊越愣了愣,接着就沒忍住樂出了聲。
“別笑,有什麽好笑的”顧中噴了一聲,“我給你送飯那會兒就己經說是給老板娘送的了。”
“老板娘感動得快不行了。”齊越邊樂邊說。
“給點兒面子別笑了行不行,”顧中說,“我好歹是為了過來加班呢,”
“加班費還要嗎”齊越問。
“為什麽不要你不是說要給的嗎”顧中坐直了。
“咱倆都是約會的關系了,再發展發展,以後我的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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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