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青青河畔草,綿綿思遠道 (8)

1928年聖誕節,周翰提前發電問馮清揚她們打算如何度過,他生怕陳浩初再生事。果然,她們要去浩初的牛津校友在鄉間的莊園,那位校友是基奇納伯爵,世襲爵位。周翰憤而回電,問澧蘭是怎麽想的。清揚感受得到顧周翰的憤怒,她不覺得有什麽問題,澧蘭一向喜歡看各式建築,何況伯爵的家族又酷愛收藏,瓷器、油畫、挂毯、家具……,幾世幾年累積下來,收藏甚豐;他們還要騎馬、獵狐,澧蘭很感興趣。再說,澧蘭現在與顧周翰了無瓜葛,她自可以做有趣之事,愛可愛之人,不受顧周翰束縛。不過最後這個想法,馮清揚沒敢說出來。

周翰感嘆:中國人也要防,外國人也要防!尤其對陳浩初,簡直要跟防賊一樣,他時不時就給他鬧出件事來!劍橋的聖誕假期一放就将近一個半月,周翰質疑有必要那麽久嗎?一個半月,朝夕相處,日久生情,對方還是個與陳浩初同齡的青年貴族,大概風度翩翩,他跟澧蘭興趣一致,素養相同,周翰簡直不敢往下想。冬天騎馬,還獵狐!澧蘭受傷了怎麽辦?周翰馬上去查介紹英國的書,果然獵狐過程中摔下馬是常有的事,聖誕節過去,很多拄拐的人就會出現,而且澧蘭還是偏鞍側騎!陳浩初,他怎麽就不能安生點!臨走前,馮清揚致電周翰說伯爵的莊園在鄉下,拍電報不易。周翰回“盡量!”。馮清揚認為顧周翰顧慮太多,外國人的審美跟中國人不一樣,何況還是跨種族。

周翰讓秘書立即去查沿西伯利亞鐵路到莫斯科的車票,每一個車次都買張票,無論用什麽手段。秘書思量究竟是有錢人,變着花樣折騰錢。周翰單等馮清揚的電報,只要事情有變化,他就立刻啓程。一個半月,周翰過得寝食不安,百爪撓心,擔心澧蘭受傷,擔心澧蘭移情別戀。他多次夢見自己坐在西伯利亞列車上,心急如焚地向前。相較于澧蘭受傷,他寧肯她移情別戀,如果非要與陳浩初和那個伯爵血拼一場的話,他也不怵,他槍法極準,他很自信。他至少要把陳浩初揍暈過去,省得他屢屢生事。至于澧蘭,他縱使強迫她,也要把她留在自己身邊,他禁不起失去她的痛楚。

馮清揚不負重托,平均每星期都發一封電報來,周翰了解到他們一到伯爵的莊園,澧蘭就跟清揚說古堡歷史太悠久,屋子太空曠,無頭騎士、吸血鬼之類的小說看多了,難免要遐想,她懇求與清揚一個屋子安歇。周翰想她真是聰明女孩兒,很懂得保護自己。一起到伯爵莊園度假的還有四個貴族青年,兩男兩女。對手衆多,周翰看了頭都大。澧蘭與大家相處融洽,但她從不與任何一個男子單獨在一起,除了她兄長。他們一起聊天、彈琴、駕馬車出游。冬季的英國鄉下,下午四點天就黑了,天氣濕漉漉的,大家一起圍着爐火消遣,澧蘭她們學會了打定約橋牌。周翰看了,心頭的醋意一升升地湧上來,他不喜歡澧蘭和別的男人相處甚歡,她的輕颦淺笑應該只屬于他。伯爵收集了很多中國的瓷器和畫,澧蘭在這方面很有鑒賞能力,所以伯爵最喜歡拉着澧蘭觀賞藏品,澧蘭再拖上浩初和清揚。周翰想顧家是收藏大家,那麽多藏品,澧蘭研究了個遍,當然眼力好。他以前閑着沒事時,也指點過澧蘭,自己居然為他人做嫁衣裳,周翰強按捺住心中的妒火。

他們和伯爵在收藏室,管家來找伯爵,伯爵就走開一會兒,請他們先随意欣賞。浩初拿起個粉彩狩獵紋碟子細看,澧蘭說這是“滿大人”,就是瓷器上描畫穿着滿族服裝的滿族人,國內非常少見,歐洲反而多見,因為是“外銷瓷”。這是周翰給澧蘭講的。浩初把碟子翻轉過來,去看它的背面,一時沒握住,碟子脫了手,“賠錢!”澧蘭斷喝,眼疾手快地把它接住。

“賠錢?”浩初看着她微笑,“你倒是很上心William的收藏。”

其實澧蘭是愛惜古物。澧蘭瞪他一眼,她從身邊的收藏櫃裏拎出把劍,掂了掂,沖着浩初挽個劍花,“明日早尋山路去,不知那個送頭來!”

“失敬,林教頭!”浩初臉上笑意更深。

“慚愧!逼不得已,要遞個‘投名狀’。”澧蘭忽然聽到腳步聲,“風緊,扯呼!”她沖浩初吐了下舌頭,鎮定自若地把劍放回收藏櫃裏,恢複她平素的娴靜雅致。

浩初絕倒,清揚也笑不可抑,伯爵一臉莫名,“怎麽了?”

“沒什麽,我妹妹太頑皮!”

周翰看信時滿臉笑意,他的小女孩太可愛!她往昔就是這樣,他和澧蘭相處時快樂無邊。

獵狐的時候,浩初倒是摔了一次,不過沒有大礙,澧蘭在馬上穩穩的。浩初在莊園只呆了兩星期就回去工作,他把兩個女孩兒托付給伯爵,澧蘭她們跟老伯爵夫人相處得很好,彈琴、作畫、說法語,澧蘭樣樣都好,老夫人贊不絕口。澧蘭還教馮清揚騎馬,兩個女孩兒玩得很快樂。假期結束後,伯爵專門送她們回劍橋。馮清揚覺得伯爵對澧蘭确實有意思,但郎有情,妾無意。

回劍橋後,馮清揚問澧蘭,是不是浩初有意為她和伯爵搭橋,澧蘭愣了一下說,“浩初作為中國人,大概只有神經錯亂了才會那麽想吧。文化不同,信仰不同,歷史背景也不一樣,而且跨種族,怎麽可能?”周翰看到這裏,扯着嘴笑了笑,他心裏很寬慰,但浩初未必不與自己一樣神經錯亂了。伯爵後來多次到劍橋看望澧蘭,澧蘭和清揚陪着伯爵在劍橋四處走了走,以盡地主之誼。後來伯爵表露出心意來,澧蘭就懇請浩初打發了他。

該!自作孽,不可逭!周翰不無惡意地想浩初。

1929年7月底馮清揚來電說他們要和浩初去希臘旅行,會去雅典和希臘的海島,還有德爾菲、邁泰奧拉和奧林匹亞。旅行?周翰疑惑,難道她們不該打點行李回國嗎?怎麽要去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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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翰急電問回去,馮清揚回複說澧蘭好像沒有回國的意思,她未來的打算也沒說,等自己再細問澧蘭。馮清揚又補充說他們明早就出發,浩初約了兩個男子同行,施桓征和戚崇墉。他說巴爾幹半島動亂,人多安全。他今天下午才講,馮清揚和澧蘭也無奈。

周翰手執回電出神,他以為自己忘餐廢寝,真心忍耐,至誠打捱,終換得相思苦盡甘來。澧蘭居然不想回國!澧蘭要做什麽?陳浩初啊,陳浩初!他若是個女子,一定恨嫁。周翰咬着牙想。他非得跟自己做對到底嗎?一事不成,再生一事!瞧這兩人的名字,就知道來者不善。“崇墉”,居然跟自己有得一拼。

他們在奧林匹亞瞻仰宙斯神廟的吉光片羽,追思往日輝煌。清揚感慨宙斯處處留情,花樣繁出。“希臘人造神時跟中國的先民不一樣。希臘諸神更像人,有人的七情六欲,愛恨情仇,甚至像人一樣殘暴。而中國的神大抵都像聖人。”澧蘭笑着說,“宙斯就是現實世界裏的尋常男子吧,用情的時候未必不真,只是後來……”她打住了,不再往下說。

“後來怎麽樣?哎,澧蘭,後來怎麽樣?”清揚趕着問。

“後來卻不能專情,不能守節不移,所以……”她又打住了,她經不住清揚再三逼問,“所以,便幾許深盟密約,句句都無憑!”她凄然一笑。

清揚給顧周翰寫信時,猶豫了片刻,她怕激怒顧周翰。她轉念又一想,反正她已經畢業了,不怕。而且顧周翰尚倚重她了解澧蘭的一舉一動,所思所想。她有恃無恐,就一字不漏地複述了澧蘭的話。她經濟上依賴顧周翰,她的心則偏向澧蘭。不受富貴權勢所迷惑,明道而行正,應該是“富貴不能淫”的正解吧,清揚笑着想。

周翰停止讀信,他緊攥着信站起來,站到窗前,心頭激起驚濤駭浪。這是他在澧蘭心目中不堪的形象,是不專情,濫情,山盟海誓都抛卻!他感謝馮清揚的逼問,感謝她一字不瞞。澧蘭誤會他太深,所以她斬斷情絲,遠走他鄉。深盟密約都契在他心裏,一天也沒有忘懷,如镌在黑色玄武岩上的漢谟拉比法典,歷經3700年仍熠熠生輝。他一心一意愛着他的小女孩兒,澧蘭填滿了他的心,再也裝不下別人。等澧蘭回來後,他要對她說,他畢生只愛她一人,她是他的唯一!

浩初一行人在米克諾斯島的下榻處是個舒服的所在,兩層樓民宿,樓前有伸出去的棧橋和碼頭。澧蘭和清揚的房間在二樓,極寬敞,還有陽臺,她們常常在陽臺上品着酒,看日出日落。餐廳也在二樓,一圈落地窗外環着平臺,随時可以走到平臺上憑欄。就餐時,清爽的海風從四處吹進來,鼓動窗上白色的幔帳,不時還有鳥兒飛進來。樓下客廳的落地窗也正對着海,正下午,陽光熾烈的時候,他們就在客廳裏消閑。大家吃着茶點和水果,看書、彈琴、下棋、打橋牌,男人們還可以打臺球、甩飛镖。清揚從內心深處感激顧周翰給自己安排的工作,還有比這更好的嗎?

周翰則關心澧蘭彈琴給誰聽,跟誰打橋牌?男人們打臺球和玩飛镖時,她在一旁觀看嗎?有沒有為兩個不相幹的男子喝彩?清揚手持電文發呆,男人妒成這樣真是奇跡,難得澧蘭一直深愛他,顧周翰都不懂得掩飾嗎?

浩初拉着清揚下棋,清揚很擅長下國際象棋,她思路清晰,浩初怎麽也不能贏她。澧蘭随意翻看書架上的旅游手冊,施桓征一直站在澧蘭身旁纏着她說話,他自從在浩初的住所見了澧蘭後就犯了花癡。周翰以為很正常,他當年在陳家南浔老宅裏也是癡漢狀。見了澧蘭而不發癡的男子寥若星辰,俊傑也許算一個。

澧蘭瞟一眼浩初,希冀他來解救她,浩初充耳不聞。就不信對付不了他顧周翰!浩初狠狠一口吃掉清揚的騎士。澧蘭找了兩張空白紙,做下來寫信。寫信是私密的事,施桓征總不會再來糾纏她吧。

她想錯了,“多漂亮的簪花小楷,碎玉壺之冰,爛瑤臺之月,婉然若樹,穆若清風。”澧蘭要吐了,他居然拿鐘繇稱頌衛夫人的話來誇自己。不知道他是真誇自己,還是炫耀自己的學問。論家學淵博,誰能比得上周翰?可周翰就不這麽酸!幾步之外的清揚也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不敢當。”澧蘭再瞥一眼浩初,浩初厮殺正酣,假裝沒看見。

“你這支筆的筆尖有些澀,不如用我的。”施桓征坐在澧蘭一旁看她寫信,不肯挪地方。

“不用,謝謝!我念舊,這只筆我用順手了,換成別的,反而不習慣。”澧蘭再望向浩初,輕輕地咳一聲。

浩初舉着棋子做思索狀,沒注意。清揚以為這一步其實沒什麽難的。清揚趁着等待浩初發招的空檔瞧一眼另一邊的戚崇墉,他還挺淡定,正扯了一份報紙看。只是,清揚再看一眼報紙,相處半個月,清揚從不知道戚崇墉會希臘文,大家出去點餐時不都猜着來的嗎?

“等你寫完了,我陪你去鎮上寄信。”

“謝謝!不過,我一時半會兒寫不完信。我都是旅行中有空就寫一段,等旅行結束後才把信寄出去。”澧蘭收了信紙,“我去看看我哥哥的棋局。”

澧蘭走到清揚他們身邊坐下,白了浩初一眼,“彼得雞叫前三次不認主。”

浩初微笑,他很服他這個妹妹。他想不明白如此有趣且絕色的女孩兒,顧周翰居然舍得丢棄。他這一笑,又出了一個昏招,清揚氣定神閑地吃了他的主教。

“陳澧蘭!”浩初龇牙。

“該!謝謝清揚幫我報仇。”

周翰看信時扯開嘴角微笑,他頑皮聰慧的小女孩,他對她喜歡得要命。澧蘭的來信上從不寫自己聰明的話語,她不喜歡炫耀。

施桓征因為身材高大,凡事都喜歡請纓,鞍前馬後地替大家忙乎,這本來挺好,無可非議。只是他很喜歡在澧蘭面前邀功,每做一件事,他邀功請賞時都刻意誇大此事的難度。他們從聖托裏尼島的懸崖上乘坐驢子下到海邊,再坐船到對面的火山島。施桓征和戚崇墉先去安排,回來後戚崇墉倒沒說什麽,施桓征再一次誇誇其談。他說驢子的主人如何不肯馱人,只肯馱貨,幸好他一力說服。清揚從不知道他還會說希臘語。

“下次,不如讓我替你出生入死一把。”澧蘭笑盈盈地說,她性情再柔順也有忍不住的時候。施桓征僵住了臉,旋即苦笑一下。

周翰不由得咧嘴笑,心裏極舒爽,可惜了浩初的用心良苦。

浩初完全沒料到他的朋友追起來女孩兒來如此不堪,虧他那家世、學識和英武的外在。也許澧蘭太美,還有戚崇墉這個強敵在伺,施桓征亂了方寸。都對不起他那姓,施,方人也,方孝孺的同族,竟是窩囊廢!浩初長嘆。他此次準備和澧蘭的旅行,很用了一番心思。他特意從朋友中挑出兩個上上之選。“桓桓于征,狄彼東南”,如此霸氣的名字,與施桓征的外形很相配,這人總有顧周翰的威武吧。哼,他不信撬不動顧周翰在澧蘭心中的地位。戚崇墉,“其崇如墉,其比如栉”,崇墉深藏不露,內心如城牆一般厚實寬廣,他就不信此城牆不如彼城牆。顧周翰,等着瞧!唉,要是兩人合二為一就好了,也許能與顧周翰堪堪打個平手?他心裏再怒顧周翰,也不得不贊父親相婿的眼力。他在虞洽卿家裏只見顧周翰一面,就印象極深。這個男人偉岸卻敦和,蘊藏着驚人的力量。他浩嘆母親不懂相人,錯過東床快婿。

周翰很擔心澧蘭穿泳裝,學游泳。怕她走光,怕危險,也怕兩個男子趁着教她學游泳輕薄她。清揚回電說顧先生你以後就會看到澧蘭的照片,沒有一張穿泳裝的,她包得跟修女一樣,因為太曬。她認為男女授受不親,她都不會跟自己的哥哥學游泳,怎麽會讓別的男子教?而且只要三個男子去游泳,我們就不去海邊,覺得不方便。清揚很服顧周翰的遐想,想象力驚人!

周翰晚上躺在床上想,以後他要教澧蘭學游泳,去邁阿密海邊,他要買座擁有私人海灘的房子,他三種泳姿都會,蛙泳、仰泳、自由泳,而且很娴熟。他想怎麽教就怎麽教,想教什麽就教什麽。他禁欲太久,事關澧蘭,他最親愛的小女孩兒,他難免不心旌搖曳、胡思亂想一下。

他們在克裏特島的首府伊拉克利翁吃晚餐。大家才參觀完克諾索斯迷宮遺址,興奮又疲憊不堪。挖掘和修複工程雖然仍在進行,露出地面的遺址已經十分壯觀。先于世人觀賞到3800年前米諾斯王朝宮殿遺跡,戚崇墉功不可沒,他通過自己在牛津布雷齊諾斯學院的朋友,輾轉聯系到阿瑟·約翰·埃文斯爵士,克諾索斯王宮的發掘者,他們才被允許進入遺址現場。周翰看信時吸一口氣,戚崇墉,他很了解澧蘭的心性。旅行的前半程他沒太多動靜,後半程開始發力,厚積薄發,周翰很擔心,他急着往下看信。

他們點兩只龍蝦做拌蘆筍沙拉、龍蝦卷和法式濃湯。

看完店家拎過來的活體後,浩初呷一口酒“很好,這兩只龍蝦比旁……”他不小心被酒噎住了。

“比旁蝦體格大。”澧蘭看他一眼。

浩初開始咳嗦,好一會兒,他指着澧蘭笑,“你差點害死你哥哥,旁蝦?我只知道‘旁人’,頭一次聽說‘旁蝦’。”他繼續笑。

“漢語的精妙就在此!”澧蘭瞅他一眼。她今天對浩初很有情緒,在遺址時,他絲毫不肯照拂自己,完全把她推給戚崇墉和施桓征。他故意的!而且他今晚安排座位時,特意把戚崇墉安排在自己身旁,她往常都坐在浩初和清揚中間。

周翰也咧開嘴笑,他能想象出她那小模樣。她這個小東西偏喜歡調皮,之後就抱着周翰胳膊軟軟糯糯地撒嬌,周翰難免心襟搖蕩。

一頓飯,滿桌子的海鮮,大家都很盡興。飯後大家品着吉恭達斯出産的葡萄汁看風景。

“一會兒就要落日了,”戚崇墉注視澧蘭,“在富于傳說的美麗愛琴海上看日落,難得。真是有緣!”

肏!周翰按捺不住自己的痞子性情,脫口而出。居然當着衆人面明目張膽地撩撥自己的女孩,若是自己在場,必立馬掀翻他!

也不怪戚崇墉,澧蘭根本不給任何男子與她獨處的機會。

“在海島上旅行,早上看日出,晚上看日落,天天如此,不過是常态,有什麽緣分可言?”澧蘭回擊得好,周翰想。

“對于島上的居民,也許。可我們天南海北的聚到一起,在萬裏之遙的海外賞日落,不是緣分,是什麽?”戚崇墉是北平人。

“我是個庸人,和什麽都無緣,就只和方才的酒菜有點緣分而已。”澧蘭淡淡地。周翰對她喜歡得緊。

“對待緣分不能消極頹唐,要主動争取。緣分到了也不要回避,否則空老了歲月。”戚崇墉不甘心。

“萬事随緣,緣起緣散,俱由天定,不遂人願,凡人掙不得。”澧蘭起身走到憑欄處,看遠處白色郵船在鏡面一般的海上劃出波紋。往事已成空,還如一夢中。“結發為夫妻,尚不能白首。所以何必強求?求也求不得。”清揚知道她其實在說自己。清揚喜歡澧蘭對待追求者的态度,她從不暧昧,幹脆利落,直接斷了他們的念想。她也不殘酷,她采取的方式盡量委婉。

“澧蘭……澧蘭……”浩初叫她,她一直沒回頭。浩初走過去,見她淚盈于睫,便環住她的肩,她沖他凄然一笑。清揚看浩初輕拍澧蘭的背,摸她的頭,就知道她哭了。

周翰心裏感慨萬千,難受得要命,澧蘭現今的痛苦,都因他所起。與君初婚時,結發恩義深。歡愛在枕席,宿昔同衣衾。他們往昔情深意篤時,怎麽也料不到日後山長水闊的仳離。澧蘭以為是天命使然,周翰不信,他要重書天命,逆轉姻緣!

“以後,或者你和清揚一同旅行,或者我們三個一起,如果我有空。我保證!人多了,太吵!”浩初第二天吃早飯時拍着澧蘭的手臂說。他終于明白以澧蘭的心性,她執念于一人就再也放不下。她的心若沒平複,迫她接受別人,就是磨折她,挑起她的傷心。還不如讓她一個人安安靜靜,或許可以倚賴歲月之功拂去她的哀傷。

周翰以為陳浩初總算有點人樣了。安靜點,閑适些,不好嗎?成天地狼奔豕突,給澧蘭和自己惹是生非。周翰終于卸下心頭重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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