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另有企圖

羽霜的否認還未出口,一柄閃着寒光的暗器以極快的速度刺向兩人,狹長紫眸挑起驟然一凜。下一秒,藍發少年如離弦的箭般擋在羽霜面前,炎色的疾風步在腳下燃燒着怒焰,暗器與□□相撞發出清脆聲響,少年的臉頰上立即出現一道明顯擦傷,傷口不大血液卻很快湧出。

身後的刺聖者羽霜周身燃燒起的青色火焰瞬間收住緩緩消失不見,那是絕地反擊的前兆。楚天翔站定,伸手揩去臉頰上的血液,轉身揚起下颌沖着面前的兩個人歪了歪一邊的唇角,莫名有一絲炫耀的感覺。

楚天翔是同陸承影一起來的,本想不打擾安靜等到他們談話結束直接帶陸承影離開,卻撞上有人對羽霜下手。楚天翔對羽霜的了解并不多,他僅僅知道羽霜是陸承影的師傅,和自己早已仙逝的恩師戰聖者殇痕關系很好。在楚天翔的心中自己的恩師戰聖者一直是頂天立地,從不會有任何事情可以将他擊垮的人,所以楚天翔一直無條件地相信戰聖者的一切。

陸承影迅速上前查看他的傷口,血液無毒。

“我們被騙了。他們的目标不全是城隍,”陸承影擡起頭,冷冽的紫眸中盡是肯定神色,他看向羽霜。“還有您。”

然而羽霜一言未發,他快步上前走到藍發少年面前,神色卻沒有半分的溫和。他冷着臉,出口是訓斥的話語:“什麽時候輪到你救我?”

楚天翔安靜地看着羽霜,一言未發。他清楚地看到那雙盛着怒火的眼眸背後是焦急的成分,也讀出了羽霜的後半句沒有說出口的話“如果有毒怎麽辦?”,他們從不同的角度不約而同地看到了戰聖者殇痕的影子。

羽霜的眼前突然浮現出幾年前那場戰争,連天的烽火将戰場焚燒為紅色,厮殺聲,高喊聲,尖叫聲不絕于耳,地上縱橫着不知是敵方還是我方的屍體,血流成河。

體弱的炎龍帝藍蝶成為敵方的衆矢之的,殇痕為了救藍蝶義無返顧地沖了上去,他将藍蝶護在身後,浴血奮戰。他火紅的發仿佛流動的鮮血,為整個戰場帶去殘酷的生機。

羽霜的紫眸微微眯起,那一刻,你只身一人在最前方,在你身後被保護的我們是那樣欽佩你。然而,為什麽是那樣的結局。□□緊緊地插在地面上,你同樣緊握着□□,支撐着透支的身體。我伸出手去擁抱你,失去了所有知覺的你倒在我的懷中。雨水與鮮血混合在你的身上,毫無止息的流動,同時砸在我的臉上,眼淚混雜着雨水不斷滴落,最終溶于漫無邊際的鮮血之中。

所以,我怎麽可以讓你的徒弟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兩人不知為何同時分神,沒有人注意到陸承影不見了。

當羽霜注意到這點時,心中升起少有的焦慮不安,他按住楚天翔的肩。“孩子,你留在這。我去找影兒。”

雖然楚天翔并沒有反駁,但羽霜清楚,以他的性子并不可能乖乖留在安全的地方。同殇痕一樣,永遠不可能安然待在別人身後。

黑暗的草叢深處,陸承影痛苦地跪在地上,長發散亂一地。他的手手死死按着脖頸左側,同樣死死咬緊下唇,不肯漏出一聲痛苦的□□。頸側,他的家族印記在燃燒,火光不斷閃動卻并沒有真的灼傷皮膚,火焰似乎是輕易地穿透了那只死死按着的手,像流動的血液一般逐漸蔓延。

“你來了?真是個好老師。”言語之中有一絲調笑的成分。

羽霜的視線從陸承影身上轉移到陸承影身後站立着的人身上,金栗色長發無風自動,眼眸湛藍,一襲月白長袍,隐隐勾勒出略顯纖瘦的身段。如果他不開口,一定會被別人當做一個冰山美人。可惜他是寂缡,與冰山兩個字永遠搭不上邊。

寂缡是少有的能與刺聖者羽霜實力相當的人之一,他的速度總是快到幾乎來不及讓人反應。正如剛才,隐身出現在三人身邊,迅速在陸承影脖頸上按下家族咒印,合并隐身,瞬間消失。

“放了他。”羽霜懶得多言,毫不避諱地對上那雙湛藍色眼眸。羽霜從開始就在懷疑,如果寂缡想讓他一擊斃命,那麽那柄暗器上不會是無毒。寂缡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到底想從自己這裏得到什麽?

寂缡沒有理會他,唇線淺淡地勾起,抿成涼薄一線,好像突然有了聊天的興致一般:“楚天翔那孩子像殇痕嗎?”

羽霜的眼眸一斂,眉峰挑起,靜待後話。

“想救你徒弟就去殺了那孩子。”寂缡的語氣十分輕松,似乎在讨論天氣一般。不知道為什麽,他總是喜歡看羽霜為難的樣子,也總是喜歡逼他做一些不願意做的選擇。寂缡的笑容頗有幾分邪氣,卻依然優美。“邪之咒暫時只會封掉隐身,但是拖久了會沒命。想好了,他和你的愛徒,到底誰重要。”

“放了影。”一個冷清的聲音從羽霜身後響起,羽霜回頭看向那個藍發少年,并沒有過多訝異。他早就料到楚天翔會跟過來,藍發少年與他四目相對彼此傳達着無法說出口的言語,然後眼眸微微一眯指了指自己心髒的位置,唇線清淺地揚起,做出清晰的三個口型——殺了我。

羽霜的眉峰皺得更深,顯然是在猶豫,寂缡每次送他的見面禮總是一如既往的難以抉擇。陸承影的頭突然擡起,強忍着痛苦似乎想開口說些什麽,寂缡強行按下他擡起的頭。印記燃燒過的皮膚已經發黑,一條條燃燒的紅色印記由黑色的皮膚上蜿蜒延伸,逐漸地包裹住陸承影的整個身體。陸承影被迫跪倒在地上,極長的綠發散亂一地,他在地上蜷縮成一團,似乎想減輕痛苦。

“羽霜!”那是楚天翔第一次直接稱呼羽霜的名字,他拉回陷入矛盾之中的羽霜,再這樣下去陸承影會沒命。

羽霜靜靜地看着面前的少年,緊握着雙刃的手骨節幾乎泛白。銀發被風揚起散亂,模糊了他的神情,他舉起雙刃,下一秒已經與少年近在咫尺。銀發揚起而後落下,雙刃深深刺進藍發少年心髒的位置,然後擡手迅速将利刃拔出。血液一瞬間湧出,如同夏夜怒放的玫瑰。楚天翔驀然睜大了眼眸,倒在地上,血液很快染紅了周圍一片草地。

羽霜轉過身,手中緊握着染血的雙刃,平時玩味的目光裏充斥着難得一見的冰冷殺意。“放人吧。”

寂缡似乎很滿意看到不同于以往的羽霜,在剛才雙刃刺進少年心髒的剎那唇線不由得冷硬揚起。他一直是一個信守承諾的人,與此同時他彎腰将手點在陸承影脖頸的印記上,稍稍用力,印記一瞬湧出鮮血,一道紫光從寂缡手邊刺向咒印方向,血液逐漸減少,傷口愈合。

寂缡起身,伸出手拍了拍掌,掌聲突兀地響在安靜的空氣中。擡眸看了羽霜一眼,目光裏參雜着似懂非懂的笑意,轉身離去。

“老師…!”陸承影搖晃着艱難起身,快步走向羽霜。

“他沒有死。”羽霜疲憊地收起雙刃,然後彎腰抱起楚天翔。藍發少年的眼眸安靜地閉着,表情沒有一絲痛苦的成分,似乎是在安睡一般,只是胸前的大片血跡分外突兀,羽霜伸手撫了撫他的額發。“我去找藥師,你先去刺聖宮吧。”

陸承影咬住下唇,點點頭看了羽霜一眼隐身消失。

在剛才四目交彙的一瞬間,羽霜就明白了楚天翔的意思。雙刃刺向的地方——不是心髒。

利刃不傷到心髒,只有刺客才能掌握的精确。

羽霜卻依然猶豫,因為殇痕在他的懷中死去,他不願意看到這個與殇痕脾性相似的少年受到一絲傷害。可是陸承影在寂缡手中幾乎面臨着随時喪命的危險,他無奈之下只好動手。雙刃雖然傷的不是心髒,但失血過多依舊會死。羽霜迅速将随身攜帶的一小瓶秘靈藥水灌進少年口中,藥水卻從唇邊流溢而出。羽霜彎下腰将藥水倒進自己口中,雙唇壓上楚天翔的唇瓣将藥水渡進。少年的唇瓣飽滿,氣息清新,不同于戰聖者似乎帶着一種渾然天成的壓迫感。

楚天翔雖不知羽霜有沒有明白他的意思,卻願意堵上一把,将選擇權留給羽霜。在他呼喊自己名字的那一刻,羽霜分明看到面前的藍發少年與那個紅發王者的身影驀然重合。

“真是個大膽的賭徒。”羽霜看着藍發少年的臉龐,有風吹亂他的銀發,恍惚間似乎看到幼時的自己撲向戰聖者溫暖的懷抱。

殇痕,我們的時代,終究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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