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混亂
楚天翔路過華宸殿寝宮的時候,打算進去瞧墨染楓一眼。但當他踏進宮殿的時候,覺得氣氛有些不對。
因為暴雨的原因,寝殿裏的顏色籠罩着一層壓抑的灰藍色。整個屋子異常空曠,似乎沒有任何一種還存活的生物。重重疊疊的紗簾随風擺動,陣陣冷風讓人後背發涼。
“楓。”楚天翔緩緩走向寝宮深處,四周張望。沒有人?
突然,暗處縮着的黑影抖了一下,楚天翔迅速收回目光。當看清是誰之後,他的瞳孔驟然一縮。
墨染楓安靜地縮在屋角幾乎蜷成一團,雙手毫無生氣地垂着,長長的棕發散落一地,窗外突然而至的閃電将他的臉色映的煞白。
楚天翔快步走向那個陰暗的角落,有一絲不可置信。在所有人的印象裏,墨染楓永遠站立于陽光之下,與陰暗不沾半分。“你怎麽了?”
棕發少年的頭埋得更低,清晰可見他的瑟縮。他的頭低垂着,額發着去了大半個臉。
“怎麽回事。”楚天翔蹲下身,扶住他的肩。陰暗的色光下,一切都顯得有些詭異。
墨染楓猛地擡眸看向楚天翔,原本清明的瞳孔一瞬有些渙散,那是看到幻象的表示。
“有…聲音。”墨染楓喃喃地開口,聲音裏夾雜着崩潰的跡象。
“什麽?”心髒莫名地一震,與那雙渙散的眸子相對。
“有…聲音。”墨染楓直愣愣地盯着楚天翔的臉頰,伸手有些粗重地掠過,渙散的眸子裏有一絲疑惑,似乎眼前這個人不曾相識。
“……什麽?”
墨染楓的眼眸突然瞪得極大,瞳孔縮起,綠眸黯淡無光。他的手握成拳,指尖深深嵌進掌心,有血腥味蔓延在空氣之中。他的唇半張着,胸膛強烈起伏大口喘息。筆挺的眉峰深深皺起,豆大的汗滴從額頭滾落,劍客強烈的自制力使得墨染楓演繹着一場無聲的痛苦,卻讓人無比揪心。
“楓!”
……
次日,焰隕突然收到了即刻回城的命令,然後得知城主在華宸寝宮。
高大而又火紅的劍聖有些疑惑地踏進寝宮,看到墨騁坐在床邊。
“城主,怎麽了?”
走近之後突然注意到,床上躺着的看去熟悉的人,正是自己的愛徒墨染楓。
“你不覺得楓兒……”墨騁的話語略微一頓,轉頭看向焰隕,臉上的神色不甚分明。“有些奇怪?”
焰隕坐在床邊,伸手撫過墨染楓蒼白的臉頰。少年的側臉尖削而立體,額上的汗跡還未退去,眉頭緊鎖,唇色蒼白,分明是忍受過極大的痛苦。
“怎麽回事。”焰隕皺眉,看向一旁同樣茫然的楚天翔。
“他被下了咒印,而且這個咒印恐怕從出生就在了。”聲音從門口傳來,話音剛落,黑發男人便出現在衆人視線之中。他注視着床上的墨染楓,狹長的眼眸一瞬間變為獸瞳,那是判斷的表示。明滅的燭光下,血颀的整張臉極美而帶着侵略的野性。
“所以楓兒會一直如此?”焰隕不由得開口問道,落在墨染楓身上的目光一直沒有移開,他的語氣很沉穩,但是絕不代表不關心。
焰隕一直很穩,所有似乎只要看到他就能心安不少。他的所有情緒都隐藏在波瀾不驚的外表之下,或是欣喜,或是失落,他不善于表達自己的感情。
焰隕定義中的關心就是給予,如果什麽都給不了,他會覺得這樣的關心沒有絲毫用處。
墨染楓從小就跟着焰隕了,在教育徒弟上焰隕是位很合格的老師,墨染楓自幼便把他當做自己的精神支柱,而焰隕也确實沒有辜負這個稱號。
焰隕很喜歡這個孩子,墨染楓從小和他待在一起的時間遠比和自己的父親墨騁待在一起的時間要長。所以在此刻,焰隕的內心是十分焦急的。
“更甚。”血颀的語氣增添幾分沉重,神色看去完全不像開玩笑。“詛咒已經被激發,只會越來越棘手。這種咒印會緩緩侵蝕他的內心,直至完全變成施咒者。”
“我不是純血人類這件事情,大家都是知道的。身為一個狐貍的我,已經活了一千六百多年。這件事情,城主是知道的。”狹長的眼眸一挑,目光落在墨騁身上。
混血狐妖。
“怎麽解開咒印?”
“這方法為人所不齒。”血颀落在墨騁身上的目光沒有移動,藍眸深邃。“而且,城主大人是無法做到這件事的。”
血颀的目光移開,頓了頓緩緩說道。“需要一位純血劍客的心髒提煉出元丹,或是,楓的直系親屬。”
墨騁并非純血劍客,楚天翔的目光猛地一斂。那麽,這意味着——“我并不是楓兒的生父。”墨騁緩緩開口,聲線平靜無波。
焰隕挑眉看了墨騁一眼,與楚天翔訝異的目光相對。
血颀究竟是誰,他似乎知曉一切。
無論如何。楚天翔默默地注視着床上的棕發少年,他并不是不知道自己欠墨染楓多少人情。
“我會陪着他的。”
黃鶴遺址五層。
守衛黃鶴遺址的刑天發出一聲慘叫,倒在少年的雙刃下。刑天血牌從胸口掉落,少年彎腰撿起。伏在地上的刑天盯着陸承影手中的血牌,緩緩向前爬動,牽扯出一條蜿蜒的血痕,他似乎想重新拿回自己的血牌,稚嫩的臉頰上盡是不甘的神色。
寂缡冷眼看着已經奄奄一息的刑天,驚訝于陸承影收起了手中的武器。
“你還沒有給他致命一擊。”
“我要殺的另有其人。”
“如果你不能變得無情,是不能殺了他的。”
“在仇人面前,我必定無情。”
一聲金屬聲響,寂缡腰間的雙刃苦無立刻握于手中。
“怎麽,族長大人要和我對戰麽?”冰冷的目光劃過同樣冰冷的雙刃尖端,與寂缡四目相對。
“不。”寂缡的唇線揚起一絲細微不可辨的弧度,否決了他的問題。接着緩緩開口,尾音拖得極長而慵懶,似乎在講故事一般。“我們來比試一下,誰先幹掉羽霜最喜歡的——守護獸。”
皺眉,為什麽刻意壓重這個名字。
“不動冥王?”
笑而不語,将苦無叼進嘴裏。
收起殘月雙刃,兩人同時隐身,朝着兩個不同的方向。
真想看看羽霜會有什麽表情,寂缡的唇線挑起,愉悅地哼出一個調子。
身為羽族——純血術士家族出生的人,怎麽能夠拿到刺聖之稱?作為前刺聖者的兒子,這個位置本該名正言順地屬于我,不是麽。
羽霜,感受一下吧。當你最愛的弟子與你反目成仇,你們真正刀劍相向的時候,那該是一副多麽千金難換的美好畫面。
看着陸承影遠去的背影,寂缡解除了隐身。
龍城東郊,我是不是該去打個招呼。
……
眼眸一道逆光,泛着寒光的雙刃深深捅進不動冥王的胸膛。陸承影眯了眯眼,抽出雙刃,頓時鮮血四濺。伴随着一聲凄厲的慘叫聲,不動冥王永遠閉上雙眼。這場戰鬥無關感情,他如同一個戰鬥機器,沒有思想,只知戰鬥。
滿地的鮮血,陸承影立于其中,綠發飛揚。他的眸子微微垂着,身上沾染着兩方的血跡。緊握的雙刃上還在淌着血,他伸出舌尖,輕輕舔舐,如同刑場之上的暗夜修羅。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卻一時辨認不出是誰。他沒有回頭,只是揚了揚手中的雙刃。
“死了。”
“影兒。”
這聲音不是寂缡的,而是……羽霜!?
“師傅……?!”
“你幹了什麽?”羽霜的目光很冷,他掃過地上的血跡。上前幾步,彎腰蹲下身,輕輕閉上不動冥王的眼睛。刀刀致命,步步緊逼,這種殘酷的手法,羽霜可沒有教過陸承影。
“真是久違的感人場面啊。”陸承影轉身,眸中閃動着冷硬的光,正好撞上寂缡帶着笑意的雙眼。
不久前,寂缡出現在龍城東郊,躍上羽霜睡覺的樹,毫不留情地把他搖下去。
羽霜發出一聲慘叫,卻瞬間閃開站穩。
“我是來告訴你一件事的。”寂缡依然立在枝頭,一襲黑袍,唇邊帶着一如往常的模糊笑容。“你的不動冥王,可能正在面臨一場小小的危機。”
待羽霜趕到,便看到了這樣一副畫面。
寂缡是故意的。
羽霜站起身,轉頭看向身後笑得冷硬的寂缡。“你的目的是什麽。”
“你不是很想見影嗎?”瞬間閃到離羽霜最遠的地方,“既然見到了——影,該去完成家族任務了。”看着羽霜警惕的目光,唇角上翹,“勝利之心與勇氣之心。”
陸承影深深地看了羽霜一眼,沒有多做解釋,隐身消失。
可是羽霜不會不明白那個眼神的含義,那種無奈的,決絕的,複雜的感覺。
勝利之心是劍客的名器項鏈,勇氣之心則是戰士的名器項鏈,兩者都在龍城嚴加保管。難道——
羽霜想上前阻止離開的徒弟,寂缡的身影一閃,當在他面前。
“寂缡,讓開。”
內心越是焦躁越破不開寂缡的防禦,甚至連鬥轉星移都無法突破。
“你知道讓影兒去那有多危險。”
“他不小了,經驗來源于實戰。”
“讓開。”
“不可能。”滿意地看着愠怒的羽霜,唇角上揚。“除非——你打倒我。”
“你說什麽?”
“在影兒回來之前——我們愉快地切磋一下吧。”
“理由?”
“因為,你不配做刺聖。”剎那間閃到羽霜身後,手輕輕地撫摸潔白的大天使翅膀。寂缡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冰冷的氣息萦繞在脖頸。“一再輸給戰聖和劍聖的你,有什麽資格?”
一直沒有轉身,雙手握緊了手中的幹将莫邪。
“如果你的目标是我,放了影兒。”
“那孩子和我一樣。”眼神有一絲暗淡,“內心足夠黑暗——我像你一樣喜歡那孩子,所以我不會殺他。”
“你很在意刺聖這個位子?”
“不。”惡魔之翼黑色的羽毛掠過羽霜銀色的長發。“我只是想證明——刺聖不過爾爾。”
“速戰速決吧。”刺聖轉身,“如果我贏了,你就帶着你的暗夜從影的世界裏消失。”
“如果我贏了,你就不再是刺聖。”
羽霜不語,在雙刃上淬毒。
寂缡悠閑地靠在一旁,看着刺聖修長的背影。刺聖突然轉身,以極快的速度扔過來一個不明物體。那黑色如箭的物件在空中爆炸,硝煙,白霧,嗆人的氣味頓時一湧而出。
——□□,被高級刺客瞧不起的道具。
“咳……咳……”寂缡躲閃不及,被嗆了個正着,待到煙霧散去,銀發刺聖早已不見蹤跡。寂缡捂着鼻子劇烈地咳嗽。“羽霜……可惡。”
“阿嚏!”羽霜擦了擦鼻子,疑惑地看了一眼天上火紅的太陽,使勁抖了抖潔白的大天使之翼,一臉厭惡。“讨厭,這麽多灰~髒死了。”
“刺聖大人!”守在龍城東郊的守衛單膝跪地。
“已經到東郊了?——不,出什麽事了?”
“刺聖大人,有人闖進龍城襲擊了三清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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