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廢物成雙

小孩兒脾氣好，愛笑，行為看上去完全不像一個八歲的孩子，就像披着一個孩子皮相的成年人，說到這裏……這孩子身上确實裹着大人的衣服……破爛的，看上去有些年月的衣服。

也許是個落難的貴族。葉延對小孩的身份做出進一步的猜測。

“你在看什麽？”膠着的視線引起了小孩的注意。

葉延沒有隐瞞：“你。”

葉陽笑彎了眼：“好看嗎？”

——說話方式也不像八歲的孩子。

“很可愛。”葉延敷衍地動了動嘴角，站起來顧自脫了上衣。

葉陽目光落在他赤|裸的脊背上，有些不解：“你做什麽？”

葉延沒理會他，走到那枚金色的蛋前，用上衣把它打包好，提着照明器照着那崩塌的洞口——洞口不是很深，跌落的岩土壘作一堆，踩着岩土堆往上爬就十分接近出口。

“我們要從這裏爬出去？”葉陽從他的目光中看出了他的打算。

“嗯。”

小孩兒垂于身側的手握了握，他擡起頭：“也許我們有更好的出路。”

葉延停下打量洞口，垂眸看他：“如果真有，我大概就不會在這裏遇上你了。”

小孩兒沒反駁。事實也确實如此，可他……現在身體虛弱，只憑個人的力量肯定出不了洞口。八歲的孩子也有自己的驕傲，他不願開口求助于別人，在自己沒有和別人交換的籌碼的時候。

葉延打斷他的沉思：“過來。”

“做什麽？”

“抱你上去。”

“……”

“沒有力氣走路？”葉延上下打量着他，見他氣色确實不怎麽樣後就準備過去抱他過來。

葉陽蒼白的臉上染上了層薄紅，他掩飾性地低頭整理着自己的衣物，将自己身上過于寬大的衣服綁緊了些：“我可以的。”

“嗯。”

最終，小孩兒還是由葉延送上去的。

把孩子送上去後，葉延又把幻獸蛋和照明器遞給上面的葉陽，自己則退後些距離，助跑，踩着岩土堆跳躍，雙手撐在洞口堅硬的岩石上翻身上去，動作利落優美。

葉陽眼裏閃過驚豔之色，他嘆道：“你的基因一定很好。”

俯下身把幻獸蛋拿過來，葉延淡定道：“很稀有的基因。”

帝國普通公民的基因等級為c級，稍出色的有b級，更出色的有a級，或者s級。d級那是傳說中的等級，一顆星球出現一人的幾率都算是高的了，的确很稀有。

葉陽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

“你呢？測試過基因等級麽？”葉延問。

人類的精神力等級基本在5歲的時候穩定，所以帝國公民一般會選擇在5歲的時候測試基因等級，和精神力等級一起。

葉陽道：“大概有過吧，我忘了。”

“是麽？”葉延也不細究他是不是說謊，“那過幾天去測試一下吧，順便。”他得了這枚蛋，需要去幻獸公會測試等級，而栖梧星的人類基因等級鑒定也并在幻獸公會測試業務裏了。

葉陽沒有遲疑道：“好。”

他這般幹脆地回答倒是出乎葉延的意料。也許他不是在說謊，他想。至少在這事上沒說謊，否則一測試就沒了說謊的必要了。

沿着做好的标記出去，到了千石林地表，看到大灣正蹲在一樽豎石前做仰頭望明月狀，聽到腳步聲，他維持着仰頭的姿勢斜着眼看他們。

“我沒有收獲。”大灣道。

“我有。”葉延将小孩兒推到他面前，“叫叔叔。”

葉陽：“……”

大灣：“……”

“他誰？”大灣養仰着頭翻白眼。

葉延沒回答他，反而問道：“你在做什麽？”

大灣伸出兩只手指捏着鼻子，腦袋擺回正常姿勢：“我感覺我的滿腔熱血都要噴薄而出了！”這裏真的非常燥熱！

葉延嫌棄地站遠了些。

“……”大灣森森覺得，自從認識某人後，自己那顆已然千瘡百孔的心再一次被捅了個對穿，他只能将目光挪向一邊的小孩身上，試圖在那張小天使似的小臉上上找回些安慰，“這小可愛是誰啊？”

“葉陽。”葉延面無表情地用拿照明器的手摸了把小孩兒的頭，語出驚人，“我兒子。”

葉陽：“……”

大灣：“……”

葉延看着小孩皺眉：“你不願意？”

葉陽嘴角小幅度地抽了抽：“哥哥便好。”

“哦。”葉延點頭，轉向大灣再次介紹，“我弟弟。”

大灣還想說什麽，餘光掃到葉延的另一只手，那被衣服包裹着的美妙弧度讓他心跳加速了兩秒，他驚呼：“那是什麽？”

“蛋蛋。”

話音剛落，葉延只覺眼前虛影一閃，下一秒手上的重量就消失了，他看了眼自己的手，再看向雙腿跪地，雙手捧着蛋蛋的某人。

“嘿嘿……”詭異的笑聲想起。

“蛋蛋。”大灣擡起頭望着葉延笑得像個傻逼，兩條鮮紅的血從他的鼻孔慢悠悠地淌出來……

“……”

葉延不忍直視地轉頭，這一幕與他身邊的小孩兒神同步了。

自出生起，葉延就住在流民區，流民區裏聚集着一批外駐居民，這些人都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不得不離開母星，又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流落到這顆星球，并在這裏定居下來。

葉延的法定監護人，他自認為的父親，法律上的兄長葉唯安就是在20年前來到這顆星球上來的，也就是在那一年，他收養了葉延。

葉唯安并不常在栖梧星，他時不時地會消失一段時間。在葉延還小的時候，他消失的時間段比較短，等葉延自立了，他消失的時間也越來越長，他最近一次離開是在兩年前，至今還沒有回來。

葉延是想告訴自己的監護人他收養了一個孩子的，只是苦于找不到人，這事就只能不了了之了。

葉唯安在這顆星球上的唯一固定資産就是他們居住的這間三室一廳的套房了，不大不小的房子，在3045年的帝國，這值不了不少錢，所以，即使擁有房産，葉延依舊是窮人一個。

“你住這間屋子，先去洗漱一下，等會兒我把衣服送進來。”葉延一邊安排着一邊上網訂購孩子的衣服，網上服務發展至今，網購只需要短短10分鐘就能收到由機器人送來的實物。

小孩兒葉陽真誠道：“我等一會兒再洗也行。”

葉延停下操作中的手，頓了頓，看向小孩：“你在害羞？”

“沒有。”葉陽否認。

“哦，那就快去吧。”葉延再次忙碌起來，他頭也不擡，“天快亮了，等會兒我們去幻獸公會。”今天是他的休息日。

“幻獸公會？”聽到陌生名詞，葉陽有些迷惑。

“就是測試等級的地方。”葉延訂單完畢，關上光腦。

“我記得那應該叫人類等級鑒定所。”十年前幻獸沒出現的時候确實叫這個。

葉延出了房間取了一支營養劑回來，塞到葉陽的手裏：“顯然這名字太傻了。”所以，被改掉了。

葉陽：“……”

等兩人都收拾好，就一同到了隔壁的房間，敲響了房門。過了老長時間，門才從裏面打開，大門那張“血肉模糊”的臉出現在門後。

“将蛋交出來。”葉延沒有一句廢話，目标直接。

“借我再瞻仰瞻仰呗，咱們這麽要好！”大灣整個人面條似的挂在門上。

葉延掀起眼皮看他：“你不想知道蛋的等級？”

大灣立刻站直了身體，抹了把臉：“等我！我收拾一下，馬上就行！”

用了黑色的盒子将蛋裝好，由大灣抱着，三人去了幻獸公會。這天還早，24小時服務的公會除了他們就只有幾個打着瞌睡的接待。三人兵分兩路，葉延帶着葉陽去測試等級，大灣則帶着蛋去測試。

“緊張嗎？”在去測試的路上葉延問。

葉陽有些不解：“為什麽要緊張？”

“我只是例行問候。”葉延走了幾步，接着道，“當年也有人這麽問過我。”

“……”葉陽問他，“你怎麽回答的？”

“和你一樣。”

沉默着到了測試點，葉延将小孩兒送進了門，自己沒進去。

測試等級很快，很快就能得到結果，但也有例外，比如……當年的葉延。

當年葉延測試等級的時候，不管是精神力等級還是基因等級，測試儀都沒有反應，最後只能用等級太低，測試儀不夠敏感測試不出這個理由解釋。

所以說，其實……d級還是葉延被高估了過後才有的等級。

葉延想起了過往，等回過神來才意識到……那孩子似乎進去已經很久了……

“……”

這種不祥的預感是怎麽回事？

……

半個小時候，門終于打開了，走出來的小孩兒臉色有些怪異。

葉延默了一秒，摸了摸他的頭發：“餓了麽？回家的路上，我們可以到順便到超市買點蔬菜，你有特別喜歡的東西嗎？”

八歲的孩子擡起頭看着他，眸光閃爍：“……聽說我是d級，基因和精神力都是。”“聽說”一詞在這裏顯得有些不太合适，但這恰恰表明了孩子詫異到極點的心情。

葉延揉了下他的頭發：“我也是。”

“啊？”

“我也是雙d級。”葉延說。這大概……算安慰吧。

兩人沉默着出了檢測點，一直沉默到公會大廳，沒料想，與正踏入大廳的蘇家二少打了個照面。

蘇瑜愣了愣，随即反應過來：“喲！這是誰不相信命運，所以來二次測試的麽？”蘇瑜哼笑了聲，“廢物！”

“你……”葉陽正想說什麽，一個中年男人急匆匆地從幻獸測試點跑出來，“二少！”

蘇瑜見到男人也顧不得葉延了，臉上帶了絲急切：“怎麽樣？”

“恭喜二少，你從拍賣會拍下的幻獸蛋是罕見的五級翼族幻獸蛋！”

聞言，喜色爬上蘇瑜的臉，他傲慢地斜視了眼葉延一眼，準備把中年男子懷裏的幻獸蛋抱回來，就在這時，幻獸測試點傳來了一陣騷動。

“天啊！是八級炎凰蛋！竟然竟然……”

“沒想到炎凰蛋真的會出現在栖梧星！”

“我竟有幸看到……”

……

騷動離大廳越來越近，蘇瑜清清楚楚地聽到了那些混雜的聲音，他驚愕地看過去，見一名其貌不揚的男子抱着一枚金燦燦的蛋帶呆愣愣地出來了，并離他越來越近。

男子呆呆地抱着蛋，越過他，走向葉延：“葉豆豆，你的蛋……是炎凰蛋。”

蘇瑜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