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女裝

回去的路上,沈白一直面色沉凝,等進了沈府,沈白才緩緩吐出一口氣:“日後你對漁陽王提防着些。”

姬徹和沈家不對付那樣,沈鹿溪又不是瞎子,點頭道:“父親放心。”她忍不住問道:“祖父已經過世多年了,他老人家當年到底怎麽得罪過漁陽王府?竟讓王爺現在還耿耿于懷的。”

沈白嘆了口氣:“當年天下初定,太.祖皇帝去的太早,今上即位時尚且年幼,好幾家有功之臣蠢蠢欲動,待今上親政後,便開始了清算,你祖父就是參與清算的人之一,那些家族抄家殺頭,都少不了你祖父的一份。”

他沉吟片刻,才緩緩道:“這其中就包括了漁陽王的舅家。”

沈鹿溪點了點頭,沈白又看了她一眼,沉吟道:“不光如此,你在太子身邊當差,也得萬分小心。”

沈鹿溪不解,沈白繼續解釋:“那些被抄滅的家族裏,除了漁陽王的舅家,還有當年皇後的娘家,太子的舅家,而且太子和漁陽王關系向來親厚,怕也會受他的喜惡影響。”

沈鹿溪今兒還挺感謝姬雍的,不免反駁:“這倒也未必,太子和漁陽王的情況不同,十幾年前清算的時候,漁陽王已經是半大孩子了,而太子沒準還沒生出來呢,他能和舅家有什麽情分?”不過話說回來,姬雍一直瞧她不順眼,難道是因為這個?

沈白搖了搖頭:“小心無大過。”他沉吟道:“太子對你姐姐如何?”

沈鹿溪給問的有些不自在,她也不敢把太子內圍之事拿出來亂說,只得含糊道:“太子事忙,那些送去的秀女還沒有一個承寵的。”

沈白亦是嘆氣:“我本說要給她尋一戶妥帖人家,是你姨娘一意要她去選秀,罷了,若她真不得太子喜愛,等三個月之後,這些秀女便會放歸,再為她尋婆家便是。”

他說完頓了下,看着沈鹿溪瑰麗皎美的臉,叮囑道:“你年歲漸長,凡事得更加注意,千萬別露了破綻。”他神色複雜地喃喃嘆氣:“若非當初你兄長早死,何至于此……”

當初兩他妻子孕期不受補,榮養僅夠一個孩子生下來的,兩個孩子生下來沒多久便一生一死,雖然沈鹿溪兄長不能說是她害死的,但那孩子先天不足,多多少少都和沈鹿溪有關,是以沈白每每看到女兒,心情都格外複雜。

他輕輕擺手:“罷了,你回去歇着吧。”

…………

沈家不大不小也是勳爵,沈鹿溪在家裏可算是過上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廢物生活,等節日一過,她去上班的心情那叫一個生不如死。

她琢磨了會兒,決定向姬雍誠懇道個謝,結果她在春殿轉了一圈,才被告知姬雍在校場看侍衛比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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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府有個不大的校場,下以青石鋪地,兩排陳列着各樣兵器,如今校場當中已經是殺喊聲震天,姬雍正坐在主座,一手搭着扶手,斜靠在椅背上,眼神沉靜銳利。

沈鹿溪瞧見這場景,就想起原身曾經在羽林衛比武時候的挨揍經歷,她腿肚子有些轉筋,正猶豫要不要跑呢,姬雍已經瞥見她過來,伸手招了招。

沈鹿溪無奈,硬着頭皮走到他身畔:“殿下。”

姬雍想到姬徹昨天說她女氣的事兒,不免多瞧了她幾眼。

她身量倒真有些單薄,肩膀微削,那把細腰稍微用點力就要折了似的,肌膚也白嫩的不似男子,只不過身量高挑,加之眉眼多了些異族血統,也不像尋常女子。

他上下打量了沈鹿溪兩眼,覺着這個小細作文不成武不就,真是無半點可取之處,他輕哼了聲:“身為男子,這般削瘦無力像什麽樣子?”

他指節輕點了兩下扶手,沖着底下校場揚了揚下颔:“既然你都來了……下去練練。”

沈鹿溪在羽林軍的時候差點沒被揍掉大牙,因此對比武這事有濃重的心理陰影,她連眉毛都寫着拒絕:“勞殿下費心了,我對我自己的身形挺滿意的!”

姬雍斜她一眼:“我不滿意。”他從座椅上起了身,一擡手:“下去。”

正好不遠處的徐沖聽見二人對話,哈哈一笑,拔起身邊的長刀,大步流星地走過來:“某這便來領教沈侍衛的高招!”

沈鹿溪還以為他要直接動手,怪叫了聲,一時間行動快過腦子,本能地竄到姬雍身後縮着了,一手還緊緊扯着姬雍衣料——沒錯就是老鷹抓小雞的那個姿勢。

徐沖:“……”

姬雍:“……”

徐沖估計上輩子都沒見過大老爺們這樣的,又顧忌着姬雍,不敢伸手去逮沈鹿溪,怔了怔才吼道:“你,你出來!”

沈鹿溪整個身子緊緊縮在姬雍背後,聽徐沖喊話,才從他身後探出顆腦袋,同樣大聲地吼回去:“我不!”

她又補了句:“你想動我,先踏過太子的……咳咳,先經過太子的同意!”

姬雍:“……”

姬雍就感覺一具柔韌的身子緊緊貼着自己的後背,特別是胸口那裏,軟綿綿的,他天生體涼,沈鹿溪身上又熱,便如身後附了個暖爐一般,雖怪異,卻也舒适,似乎通身的寒涼病氣為之驅散。

他怔忪片刻,心頭火才重新冒了起來,冷冷道:“松手。”

沈鹿溪已經把個金尊玉貴的太子摸了腿摟了腰,不敢再冒犯,老老實實地松開自己那只賊手,只是仍縮在姬雍身後不敢出來。

姬雍回頭,瞧她一臉窩囊樣就暴躁,回手一探,就把她從身後掏了出來:“難堪大用!”

挨罵沈鹿溪倒無所謂,她還沒皮沒臉地陪了個笑臉:“您說的對,我爹也說我廢物來着。”

姬雍:“……”

她見姬雍一臉被撅住的表情,理直氣壯地道:“再說了,您不都說了我瘦弱嗎,徐統領比我高大壯碩那麽多,我明知打不過他還硬要上前找揍,那不叫勇猛,那叫缺心眼!”

姬雍:“……”

徐沖也給沈鹿溪這騷操作驚的不行,一時心頭火起,長刀一撩就劈了下來:“休要廢話,動手吧!”

刀劍無眼,沈鹿溪無奈,只得抽出腰間佩刀回擊,可惜她的力道比徐沖差的太遠,才接了一招,虎口就被震的發麻,手裏的刀險些滑脫。

徐沖冷哼了聲,擡手一挑,長刀便向着沈鹿溪肩膀砍來。

雖說比武時用的都是木刀,但挨一下至少也得青腫上幾天,沈鹿溪忙回手格擋,卻沒擋下這一招,眼瞧着徐沖長刀襲來。

就在這時,她執刀的手忽的被人握住,往上斜斜一挑,以一個妙到巅毫的姿勢擋開了徐沖的長刀。

沈鹿溪甚至感受到了對方掌心的溫度,以及那修長手指的力道,她一臉錯愕地轉頭看過去,就見姬雍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右手覆在她手背上,把她整只握刀的手包裹在了掌心。

姬雍一臉不快,薄斥道:“沒用。”

他冷哼了聲:“可記住這招了?以後對敵時,記得這般格開對方的兵器,這招數都躲不開,還指望你能護衛君上?”

姬雍手指很涼,被他觸及的地方泛起一層毛栗子,沈鹿溪一時沒回過神來,看着他有點走神。

姬雍正自顧自訓斥的痛快,忽然鼻間一股怪異的甜甜香氣——跟他往日所聞的香截然不同。

他怔了下,才反應過來這是沈鹿溪身上的氣息,又瞧見自己的手仍握着沈鹿溪的手,手裏的觸感嫩的跟脂膏一般。

他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忙松開她的手,不自在地後退一步:“可記住了?”

沈鹿溪回神,忙不疊道:“記住了記住了,勞您費心。”

姬雍心情很複雜,一方面他知道沈鹿溪是個細作,但另一方面,在他手底下混的個個都是人精,根本不需要他操什麽心,獨獨沈鹿溪這麽個奇葩,跟她待在一起,他處處都得費心。

他正要讓她再把方才那招重演一遍,就見內侍緩緩走來,向他欠身道:“殿下,再過五日就是太後誕辰,太後早說了想見您,皇上特命奴才來傳話,讓您收拾些随身衣物,在宮裏多住幾日。”

姬雍調開視線:“你去回禀父皇,就說我知道了。”

內侍恭敬告退,姬雍視線又落到沈鹿溪身上:“這回太後整壽,張貴妃必然盡心操辦,三哥想必也要從外地趕回來賀壽。”

沈鹿溪随意附和道:“是啊是啊。”

姬雍不知想到什麽,眼底掠過一道流光:“五日後,你和我一道進宮吧。”

…………

朝明帝是孝子,又逢太後六十整壽,自然是要隆重操辦的,而且太後酷愛歌舞戲曲,朝明帝便将行宴的地方定在了花萼相輝樓。

姬雍帶着沈鹿溪入宮的時候,宴會還沒開始,只有朝明帝,高位妃嫔,皇子公主和宗親簇擁着馮太後說話。

太後身畔還站着一個身着戲服,通身打扮的濃墨重彩的秀美女子在陪着說話,這女子仿佛頗得太後喜愛,逗引的太後笑個不停。

這女子仿佛認得沈鹿溪一般,一見她進來,目光在她身上停駐片刻,唇角泛起暧昧莫測的笑。

馮太後剛聽完一個笑話,恰瞧見姬雍進來,面上立刻帶了喜色,連連招手:“六郎來了,快來讓祖母瞧瞧,本來哀家要去更衣了,一直在這等你呢。”

姬雍遞上賀禮,廣袖微展,欠身行禮:“滿酌玉杯萦舞袂,南春祝壽千千歲,六郎祝祖母龜鶴延年,松柏長青。”

太後頗喜姬雍,笑容滿面:“好好好。”老人家鬧起脾性來,見着了姬雍,這才肯由女官服侍着去更換禮服。

姬雍待太後走了,這才随意問一句:“方才跟祖母說了什麽?她老人家那般喜悅。”

朝明帝指着那一身戲裝的妙齡女子,邊搖頭邊失笑:“阿徹說是要彩衣娛親,要親自登臺哄你祖母高興,真是荒唐。”

那女子目光這才從沈鹿溪身上收回來,不以為然地笑:“這有什麽,我母親早逝,自小便是太後帶大的,權當我給太後盡孝了。”

這女伶生的極美,一開口居然是男音,沈鹿溪嘴巴都張大了。

女,女裝大佬?

她聽這聲音耳熟,忙定睛仔細把女子看了幾眼,發現這人居然是漁陽王姬徹!

她不由咧了咧嘴,不過姬徹幹的出格事多了去了,這回還是為了孝敬太後,也沒人敢指摘。

女裝大佬姬徹又含笑瞥了她一眼,忽的道:“只是我這裏還有樁小麻煩,我缺個和我對戲的女子。”

朝明帝哈哈一笑:“這容易,樂坊裏的女子随你挑便是。”

姬徹豎起一根白細手指搖了搖:“那多麻煩,我也懶得特地跑到樂坊挑人。”他笑吟吟的:“我瞧着沈侍衛就不錯,不如讓她換上女裝,一起為太後賀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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