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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試鏡的這幾天，樊姿每天将自己關在卧室裏，從早到晚地研究劇本、琢磨演技。

《凰城》主要講皇城之中兩位女子的複仇之路與權力争奪，一位是藏匿後宮、身負國仇家恨的寡情嫔妃，一位是厚積薄發、隐忍多年的前朝公主。這二位女子以男人、權利、金錢為手段，明争暗鬥，同是為了報前朝之仇，卻又有着不同的最終目的，只有活到最後的人，才能翻開歷史嶄新的一頁。

而樊姿想要扮演的這位神秘女子，整個劇本中并沒有明确說明她到底是誰，只簡單表明了她在為九公主（女二）辦事。這個連名字都沒有的女子出場驚豔，死時唯美而悲壯，是女一和女二在政權争鬥中一個慘烈的犧牲品，也是迫使女二改變重要策略的轉折點。

這樣一個小角色，按理來說參與試鏡的人不會太多。但周制片和他合作的錢導剛剛上映了《城下》這部紅遍圈內圈外的口碑佳作，他的下一部制作有不少人都打算來分上一份剛出爐的熱度，別說女一女二和男一男二了，聽周制片的意思是——僅僅是她想要的這個小角色，被選來試鏡的人就有七個之多。

這其中自然有原本會出演的演員，除此之外還有五位沒什麽名氣的萬年配角。也就是說，樊姿要想拿下角色，只需要打敗這個原演員就夠了。搶人家原本可以出演的角色聽起來不太厚道，可未來五年的每一部劇都有原定演員，真這麽論起來的話，她也不用演戲了。

樊姿覺得，只要她能用自己的能力戰勝對手，這角色就應該是她的。她又不是聖母，沒必要去為每一個失敗者忏悔。

不過話說回來，她也沒有十成十的把握pk掉原演員，上輩子能拿下角色，說明人家确實有這實力。自己現在這通研究琢磨，很有可能是做無用功，一旦沒贏得角色，她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費。

很多不好好研究劇本的演員就是抱着這種心态，不投入劇本是為了不做無用功，可是你不好好研究這部作品，又有什麽資格獲得這個角色呢？從本質上來說，有這種心态的演員都是在害怕失敗，同時為自己的膽怯找理由。

樊姿也害怕失敗，她年齡不小了，22歲在娛樂圈開始打拼已經晚人一步，但她不會抱有那種既想獲利又不願付出的心态。總之，腳踏實地走每一步吧。

帶着這股危機感，除了磨練演技，她又開始研究怎麽能瘦出最佳的上鏡身材。考慮到這個角色并非手無縛雞之力的無用花瓶，甚至涉及兩場打戲，她還需要進行一定強度的體能鍛煉。

在緊張的準備中，日歷終于翻到了試鏡這一天。樊姿在角色描述的基礎上進行了人物的外貌分析，出門前針對這份分析簡單化了妝，随後自己開車前往約定地點。

大概是為了方便，試鏡的地方就在片場附近。她來得有點早，等候的大廳裏只到了一位演員，見到她來，那小姑娘向後看了看，問道：“樊姐一個人來的？”

“嗯，你認識我？”

小姑娘連連點頭：“兩年前我和季老師合作過，那時候片場熱，您還給我們帶了冰水。”

又是季向秋……樊姿對這個名字有點聽煩了，随便應了兩句便坐下來看劇本。小姑娘見狀也去看自己的劇本，可沒看幾眼就坐不住了：“樊姐您今天真好看，對了，您怎麽對這個角色感興趣了呢？按理來說……”

她嘟嘟囔囔說了一堆，樊姿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大半天說出個“嗯”字。對方也不生氣，繼續這麽絮絮叨叨地說話，看來是緊張過頭了，只有說話才能緩解她的緊張心情。

樊姿對這種事很理解，沒記錯的話，平時話少的祝希岚也是這樣的性格——試鏡前極度話痨。

她才剛想起這個人，手機就震動起來了，樊姿看了眼消息欄，正是“試鏡話痨”本尊發來的消息。

祝希岚：試鏡加油0-0

樊姿：“……”

算了，看來她要習慣這個傻了吧唧的顏表情了。

伴随着小姑娘的唠叨，另外幾位演員也帶着助理陸續趕到。樊姿的面孔并不陌生，來試鏡的演員都認識她，其中一人明明比她大上一兩歲，也跟着別人喊她“樊姐”，聽得那叫一個別扭。

定好的試鏡時間越來越近，但屋子裏還沒有任何動靜。有人發現不對，工作人員立刻趕來，一邊道歉一邊為大家準備茶水，說是評委們路上堵了車，馬上就能過來。

本來不是很緊張的樊姿在等待中也變得焦躁起來，這個角色會是她出道的捷徑，一旦失敗，她需要再用大量時間物色和準備新的角色。另外說句不好聽的，如果她連這個角色都拿不下，又有什麽信心去贏得其他好角色的試鏡？

胡思亂想中，一輛黑色轎車停在了樓下，周制片、錢導和副導演陸續下車，樊姿坐在窗邊回頭看他們，心裏越發緊張。準備收回視線的時候，發現車上又走出一個人。

……祝希岚？！

樊姿不記得這部電影和她有什麽關系，又向下看了兩眼，決定靜觀其變。

四人接連走上樓，工作人員連忙将他們請入休息室。路過樊姿所在的位置時，祝希岚先是被她精心畫過妝的臉驚豔了一瞬，而後瞧見她雙手緊握的緊張小動作，便走過去輕聲說了句：“加油。”

以前都是她這個經紀人安慰別人，風水輪流轉，現在倒是需要曾經跟過她的藝人來安慰她了……

樊姿笑了笑沒說話，目送她和導演、制片一起進了休息室。沒過多久，祝希岚的助理也趕了過來，路過樊姿時也問了聲好。

這樣一來，其他來試鏡的人臉色都變得差起來，看這架勢，莫不是角色已經被內定了？合着她們幾個不過是個來陪跑的？脾氣好的默默忍着不做聲，脾氣不好的那個直接把助理遞來的水杯推開，水灑了女孩一身，她不敢吭聲，跑到一邊擦衣服去了。

樊姿目睹了這一切，卻始終保持着沉默。沒過多久，工作人員出來宣布試鏡即将開始，并為大家發了排號。樊姿是4號，不前不後，是個中規中矩的位置。

在工作人員的安排下，1號很快進了試鏡的屋子。大約十分鐘後，她表情平靜地走出來，有人上前問她什麽情況，女演員微微一笑，說是過程不複雜，導演很好說話。

樊姿忐忑不安地重新看起劇本，之前那點重生歸來的信心都快被磨幹淨了。第二、第三位演員完成試鏡後，她深吸一口氣，站起來随工作人員進屋。

簡易攝影棚中坐着的都是些熟人，樊姿簡單做了下自我介紹，錢導先問了她幾個劇本中的細節問題，見她答得不錯，微笑着讓燈光助理架起反光板，要求她進行可以體現人物性格特征的動作展現。

祝希岚皺了皺眉，前三個演員進來時沒見錢導這麽多要求，都是自我介紹後便直接試戲。現在輪到樊姿卻弄出這麽多前序步驟，像是在刻意為難。

樊姿不知道前面試鏡過程如何，一一照做，見錢導和周制片臉上沒什麽不耐煩的神色，輕輕松了口氣。

終于到了試戲階段，錢導指了指旁邊坐着的祝希岚說：“祝小姐在本片中飾演九公主，你是她的手下，這段戲你和她對。”他嘴上安排，後臺的助理連忙送來打印了試戲片段的紙張。

樊姿微微睜大眼睛。

祝希岚演女二？！原來她演唱會後說要去試鏡是為了這個角色？可是這和上輩子發生的事情不一樣……

她忽然産生出一種事情脫離掌控的驚慌，但很快她就将這股異樣壓了下去，她必須相信自己——即使沒有前世的那些記憶，憑借她的能力也一定可以成功。

調整好心态，樊姿輕輕呼出一口氣，看了遍這場戲的介紹，将紙遞還給助理。錢導見狀驚訝道：“你不用看臺詞嗎？”

她答得十分客氣：“都背下來了，應該沒問題。”

副導演不大善意地笑了：“樊小姐這麽自信，是認為自己一定能獲得這個角色嗎？”

祝希岚瞥了眼說話的人，輕抿起嘴唇，而樊姿還是那副客氣的樣子，只是說出來的話不算多麽客氣：“結果出來之前，誰都不知道自己能否獲得角色，如果因為這個就不好好琢磨劇本的話，也不能稱為一名合格的演員了，您說對嗎？”

副導演被狠狠噎了一下，還想說什麽時，祝希岚起身走過來打斷道：“我們開始吧。”

這段戲講的是神秘女子完成任務歸來，九公主問她做得如何，她将結果說罷，突然大膽地反問主子——她們做這些見不得人的事，到底和卑鄙的對手有什麽區別。

試戲部分臺詞不複雜，動作也不多，難的是眼神的表達。神秘女子顯然是個有故事的人，她背負着不為人知的東西，在這種前提下，她一面無條件地為九公主辦事，一面內心懷疑自己所做的一切，眼神變化應該是十分複雜的。

樊姿閉上眼睛醞釀起來，聽到錢導喊“開始”，她忽地睜開眼睛。

這一刻，攝影棚的背景白布不再是空白的，它仿佛變幻成一間熏染着幽幽檀香的屋子。她也不再是樊姿，而是變成了一個連名字都沒有的飄零女子。

“殿下……”她單膝跪下，擡頭仰望着祝希岚的背影，“恕屬下直言，您當真覺得我們如今做得都是對的嗎？”

祝希岚目光平靜地望着眼前一處，手執着什麽撥弄了兩下，像是在為香爐添香丸：“哪有什麽對錯，大家都是為了自己的目的。若是目的達成，你便是對的；如若你在這場鬥争中輸了——”她拖長聲音，回過頭，将樊姿扶起來，“便是錯的。”

樊姿連連倒退幾步，與主子拉開距離才道：“所以我們這樣不擇……”

“不擇手段？”祝希岚打斷她，輕飄飄地笑起來，“你說得對，不過，為了讓我們做的事變成對的，總要犧牲幾個人。你說，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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