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許深情飾演的卞涼，身份是铎國王公之子，從小就喜歡跟在哥舒烈的身後，視其為兄長，更與哥舒烈一母同胞的親妹玲珑公主青梅竹馬、互許終生。然而在哥舒越上位後，玲珑公主的心性也日益改變，最終屈服于哥舒越的淫威之下，與卞涼形同陌路。

這天剛好拍攝的是卞涼入宮求玲珑公主派出暗衛尋找失蹤的哥舒烈。

皇宮上空，陰雲密布。

卞涼飛快地走在抄手游廊上，衣袂飄然。而少年人的臉龐卻顯得有些蒼白，卞涼眉頭緊鎖，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身後的宮人得跑着才能跟得上他的腳步。“卞公子，小心路滑！”

卞涼腳步不停，仿佛沒聽見身後宮人的提醒，他快步來到約定的地點，仰頭看了看天。

天際昏暗不見太陽，看不出是什麽時辰。

卞涼有些急躁地來回走了兩步，直到聽見不遠處的通傳聲。

面貌姣好的少女提着裙擺歡欣地朝卞涼小跑過來，少女身上的衣裙華麗又精致，襯得她膚色如雪，眉目精致。她挽起卞涼的胳膊，嬌聲道：“卞涼哥哥，你終于來看我了！”

卞涼的身子僵硬了下，臉上露出了無奈的笑容：“公主殿下，你已經成年了，不該與外男拉拉扯扯的……”

“什麽外男！你與我青梅竹馬，就差皇兄指婚了，我才不要遵守那些個繁文缛節……”玲珑公主扁了扁嘴，看向卞涼的眼神卻滿滿的都是愛意。

卞涼冷笑一聲：“皇兄？那個亂臣賊子焉配做你的皇兄，做這铎國之主？在我心目中，陛下就只有烈殿下！”

“噓——”玲珑公主驚吓般地掩住了卞涼的嘴巴，“你不要命了！在宮裏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被人聽到的話你就完了！我知道你與烈皇兄感情深厚，可是現在的铎國之主是越皇兄，烈皇兄已經死了……”

“不！烈殿下必定沒有死！他一定還活着！”卞涼激動地掰開了玲珑公主的手，瞪着眼道：“公主殿下，他是從小将你捧在手心裏的殿下啊，你難道就能眼睜睜地見他下落不明嗎？”

玲珑公主臉上浮現掙紮之色，但還是抿了抿唇道：“烈皇兄待我不薄，他下落不明我心裏也不好受，可是他皇位已廢，哪怕人找回來了也無法再登上那個位置，何況越皇兄視他為敵，也不允許他回來。就算烈皇兄沒死，他這輩子都不可能翻身，我在宮裏錦衣玉食，越皇兄待我也不差，又何必與越皇兄作對……卞涼哥哥，你能理解我的，對嗎？”

她越說越是沒有底氣，忍不住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

然而，卞涼卻扯住了自己的衣袖，一點點地從她的手中拽出：“公主殿下，我只問一句，你肯不肯派出你的暗衛，去找烈殿下？”

“不……不可能！”玲珑公主果斷地搖了搖頭，“如果被越皇兄發現了，我會被他軟禁的！”

“那我們就沒什麽好說的了。”卞涼慘然一笑，事到如今，他才看清面前的女子。

她的心裏只有她的榮華富貴、錦衣玉食，她聰明懂得趨利避害，她看着天真骨子裏卻有着貴族慣有的虛僞……

他與她，注定不是同路人。

玲珑公主秀美的臉龐閃現錯愕、驚訝、不解等情緒，最後委屈地看着卞涼道：“你為什麽要這樣！為什麽連你也不理解我！”

卞涼緩緩地搖了搖頭：“我理解你，公主殿下，但我無法認同你……”

玲珑公主的臉頰滑落一滴清淚，正要再說什麽時，就聽到一陣繁亂的腳步聲沖他們這邊而來，一隊皇宮侍衛兇神惡煞地一擁而上，将卞涼牢牢拿住。“卞世子，陛下有令，不得擅闖梅園，你這是明知故犯！”

“什麽……？”卞涼驚愕地看了一眼玲珑公主，少女慌亂地避開了他的目光，顯得有些心虛。

事已至此，他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本想再勸一勸公主，沒想到她早有安排，又或者，她已經猜到了自己的目的，讓人将自己的舉動全都彙報給了哥舒越。

卞涼定定地看了一眼玲珑公主，凄然地笑了起來，也不掙紮，任由侍衛将他拖走。

“擅闖梅園之人，責五十大板！行刑——”

啪，啪，啪……當着宮人們的面，無情的棍棒砸落在卞涼的身上，而年輕的男子卻一聲不發，緊咬着唇瓣，目光如炬……

＝ ＝ ＝ ＝ ＝ ＝

“卡！”

黃則剛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場戲男女配角的互動感情還算到位，尤其是後半部分杖責卞涼的地方，許深情能夠演繹出忍耐疼痛卻又一聲不吭的表情，可見他的演技并沒有副導演擔憂的那樣爛，雖然副導演當時說的是“很一般”，但黃則剛的電影，演技一般的人他根本看不上。

還是傅子承的眼光好啊。

這場戲後，布置背景的工作人員匆忙收拾場地，演員們也都回休息區去了，許深情面無表情地到了化妝間，把羅诩和安娜抓了進來，然後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直到門關上的那一刻，許深情這才喘了口氣，對安娜說：“這房間裏有醫藥箱，你去找找。”

接着他脫下戲服，單薄的襯衫已經無法掩蓋住底下的青紫痕跡，許深情有些疲憊地看着羅诩：“掀開衣服，幫我看看傷成什麽樣了。”

羅诩顫抖着手掀開了許深情的襯衫，白皙的皮膚上不僅浮現出一個個青紫的瘀痕，甚至還有滲血的地方，看起來極為恐怖，觸目驚心！

“這……這是怎麽回事？！”羅诩目眦欲裂，他覺得自己的心髒都糾結成一團了，簡直疼得不行。“那道具不是塑料的嗎，怎麽會打成這樣？而且那幾個龍套居然還敢真打！無法無天了都！”

羅诩氣憤地捋起袖子，想沖到外面去找那幾個龍套算賬，卻被安娜攔住了：“先給許少上藥吧。”

安娜的鎮定讓羅诩也冷靜了些，但他的視線一粘在許深情背後的傷口上手就不停地顫抖，最後還是安娜幫許深情上好了藥，猶豫了一下，問道：“許少，這件事要告訴導演嗎？”

“暫時不用，你們只需幫我一個忙。”許深情微微一笑，讓兩人低頭聽他的安排。

許深情的猜想沒錯，那幾個借戲打人的龍套很快就在片場消失了，連那些道具也換回了原本的塑料棍棒，負責道具的工作人員面對羅诩的責問時目光閃爍，随即态度很不好地敷衍過去，以後見到羅诩就繞道走。

這天已經沒有許深情的戲份了，但許深情還留在片場觀看拍攝，他捧着一杯新鮮綠茶坐在長椅上看，剛好這場戲是傅子承與舒曉岚的對手戲。

場景在室內，簡樸而又幹淨的房間燒着火盆，火星嗞啦嗞啦地竄起。

婉娘端着藥碗走到哥舒烈的床邊，見哥舒烈撐着床沿練習走路，一臉的擔憂之色。

她連忙放下藥碗，從懷中取出繡帕幫哥舒烈擦汗，豈料哥舒烈大手一推，惱怒道：“我不需要你幫忙！”将她用力地推到了一邊。

“卡——”黃則剛皺了皺眉，“曉岚，你倒在地上的角度不對，鏡頭拍不到你的臉，NG重來！”

“我不需要你的幫忙——！”哥舒烈長臂一伸，表情悲憤，眼中隐有惱恨自己無能為力的淚光。

“啊！”婉娘被推到一邊，不慎摔在了地上，嬌容月貌的臉上五官扭曲，神色委屈。

“卡卡卡！”黃導嘆了口氣，有些不耐煩地對舒曉岚說：“還是不對，曉岚，這次你倒得太不自然了，我很難相信你是不是真的拿過銀馬獎，你的演技還有待提高！”

黃則剛的這句評語已經是很重的了，尤其是他訓話的對象還是功成名就的舒曉岚。

舒曉岚的臉色頓時變得無比難看，她也很想對準鏡頭，也想摔得自然又優美，可是場地就這麽點，一個扭身都有可能毀了鏡頭感，她也不明白為什麽她都這麽努力了，效果卻那麽糟糕！

這場戲一共NG了15次，第16次的時候，舒曉岚精疲力竭地從地上爬起，灰頭土臉，連眼神都有些直了，導演雖然還不太滿意，說了句“差強人意”就讓這條過了。

傅子承紳士地扶起舒曉岚：“你沒事吧？”

“沒有，我還好……”舒曉岚臉頰微紅，正想說點抱怨和撒嬌的話，突然看到傅子承溫柔的目光中卻沒有半分關切，反倒有些不悅，她吓了一跳，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

傅子承只是笑了笑，就從容地離開了。

舒曉岚的助理過來時還忍不住稱贊傅子承：“哇，傅影帝真是個好男人，舒姐以後肯定會很幸福！”

舒曉岚都快維持不住臉上僵硬的笑容了，對助理低吼一聲：“快扶我去休息室！”

“哦……哦！”助理手忙腳亂地扶住她的胳膊，舒曉岚疼得咬牙切齒，卻不得不忍着疼痛。

走出場地時，她鬼使神差地往旁邊看了一眼，就見到傅子承正坐在長椅上，與旁邊的許深情說着什麽，兩人相視而笑，畫面怎麽看怎麽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