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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一早,周裴便醒了,忐忐忑忑上了一周的課,本想着周六偷個清閑,結果還得去徐欤家裏,周裴看了眼床頭上的鐘,九點了,十點得到他家,他用被子蒙着頭,磨蹭了好一會兒,才咬着牙,爬了起來。
炎炎夏日,從空調房裏出來,光是去車庫的距離就流了一身汗,周裴怕熱,坐在車裏,等着冷氣讓車內變涼時,心裏頭就更煩徐欤了。
壞小孩……
約莫是等了數分鐘,周裴打開手機,看了眼徐欤發來的地址,他打開導航,他的那輛白色福特慢慢駛出了車庫。
深市這地方,幾年之間,發展迅速,人就像是秒鐘,一直在前進,似乎稍微停下,就會被身後湧上來的人給淹沒了,讓人膽戰心驚,催促着自己不要停下來。
而周裴在這地方呆了整整十年。
他十八歲和高闊一塊來到這城市讀大學,他本來是閑散慢熱的性子,到了這後,也不得不讓自己改變一些,過程艱難又辛苦,可為了在這城市呆下去 ,他也就忍了。
十年啊,一晃就過,人心啊,一瞬就變。
徐欤家很大,外頭看去,就跟個小城堡似得,還有簇滿了鮮花的院子,周裴的車剛到,院外的鐵門緩緩打開,他有些緊張,慢慢把車開進去,瞧着道路兩邊因為夏日灼熱而恹噠噠的花簇,心裏感嘆,還真是有錢。
他把車停在了噴泉池旁,就有人過來接引了,他把鑰匙給了過去,那人幫他把車子開到了車庫。
管家模樣的人走過來,笑着說:“是周老師?”
周裴點了點頭,“徐欤呢?”
“少爺正在用早餐,老師你吃了嗎,一起去吃點吧?”
周裴剛想說不用,肚子就咕嚕嚕叫了,他臉一紅,管家含笑看着他。
到了房子裏,還得穿過一條走廊,走了足足五分鐘,才到了飯廳,管家說,那是徐欤的獨棟,他一人住一個小樓。
管家推開大門,周裴進去的時候,徐欤一個人坐在一張大桌子前,面上擺着一些點心,他撐着下巴,垂着腦袋,用勺子舀着粥,大約是聽到了聲響,他微微擡頭,懶懶散散的朝門口看去,周裴站在那邊,和他對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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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老師今天出門有些急,随便拿了件T恤和褲子穿上,上衣有些寬松,白色的T恤上還畫着兩個動漫人物,褲子是五分褲,布料到膝蓋就結束了,下面兩條細細的腿,看着人心疼。
徐欤眨了眨眼,朝周裴招招手,“老師,過來吃一些。”
身後的門被關上,餐廳裏就剩徐欤和周裴兩個人,周裴慢吞吞的走了過去,徐欤盯着他看,發現老師的臉上還有睡着時留下的印子。
徐欤給周裴盛了一碗粥,桌上都是點心和小菜,周裴是真的餓了,也沒管徐欤讓自己來這裏的目的,徐欤給他夾了什麽菜,他也都吃了。
徐欤自己倒是沒什麽胃口,他昨夜兩點才睡,早上定了鬧鐘,九點多的時候把自己給叫醒,恍恍惚惚的下樓,和管家說要準備早餐,把管家吓了一跳,以為他是生病了。
徐欤一碗粥喝了半小時,周裴把自己碗裏的粥喝完了,又吃了一根玉米,兩個包子,徐欤還剩下小半碗,實在是沒胃口,他把粥碗推開,站了起來。
周裴一見他站起來,整個人就繃緊了,他也放下了筷子,警惕的看着徐欤。
就見着徐欤伸出手,周裴蹙眉,往後縮了縮,徐欤笑了一聲,一只手按在周裴的肩上,往自己這邊扯了一下,周裴不由得往前傾,下一秒,唇邊被輕輕碰了一下,他的睫毛微顫,看向徐欤。
徐欤的指腹上沾了一粒金黃色的玉米粒,“老師,你怎麽跟小孩似的。”
周裴的臉又一次不争氣的紅了,他擡起手,胡亂的擦着自己的嘴角,徐欤則站在邊上,靜靜地看着他,隔了幾秒,他說:“老師,到樓上去吧。”
周裴跟在徐欤身後,沿着旋轉樓梯上去,他看着徐欤的背影,因為是在家裏,冷氣也打得很足,徐欤穿了一件黑色絲綢質地的襯衫,褲子也是寬松。
這衣服若是穿在周裴身上,大概就會穿出一種棉簽的效果,大腦袋下面直溜溜的一根棍子,但徐欤穿着卻是很好看。
周裴盯着他寬闊的肩膀看了幾秒,目光又停頓在了他的後頸上,黑色的頭發簇在上頭,看着有些紮手。
徐欤走到一扇門前,周裴也緊跟着停下,徐欤推開門,扭頭看了眼周裴,“老師,這是我房間。”
周裴走了進去,而後整個人都愣了。
“這是房間?”
他一進去,便看到了三排書架,間隔不遠,架子上滿滿當當擺放着一些和學習無關的書和碟片,地上鋪着厚厚的毛毯,徐欤直接光腳踩在了上頭,他拉着周裴的手,往裏走去,錯開三排書架,裏頭有一張懶人沙發,邊上是架子鼓、電子琴還有吉他,亂糟糟的堆在一塊。
周裴是第一次見到有人房間是這樣的,他被徐欤推在沙發裏,整個人都陷在了裏面,而後徐欤就盤腿坐在他邊上,拿起地上散落的一張曲譜,他朝周裴笑了笑,他說:“老師,我想考音樂學院,你覺得我這成績有可能嗎?”
周裴搖搖頭,直接道:“考不上的。”
徐欤一頓,随後又笑了,他歪着身體,半靠在沙發上,腦袋就貼在周裴的大腿邊上,他笑着說:“老師你也太直接了吧。”
“實話實說比較好。”
周裴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要是最後一年努力的話,也許還有希望。”
“算了算了,讀書也太累了。”
徐欤擺擺手,把周裴手裏的譜子給抽走,放在自己腿上,周裴看着他,見他把放在邊上的吉他拿了過來,他調了幾下音,撥了一下弦,揚起下巴看着周裴,“老師,我給你彈一首我的歌,好嗎?”
男生的臉上帶笑,是那種真摯的,讓人無法拒絕的笑。
周裴看着他,心裏跳了跳,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此時此刻,明明之前還泛着惡意要來捉弄自己的孩子,這會兒為什麽要給自己彈曲子,他究竟想做什麽?
周裴蹙着眉,還未說話,吉他撥弦聲便緩緩響起,徐欤靠在他腳邊,眉眼低垂,長睫毛簇在下睫毛上,輕輕阖着,看着乖巧極了。
他唱着自己寫的歌,聲音幹淨動人,身上散發着這個年齡裏最讓人着迷的氣息,周裴看着他,好像看到了自己十年前的樣子,年輕蓬勃什麽都想做,什麽都想試一試,不顧一切充滿朝氣的樣子。
“老師,這首歌……你喜歡嗎?”
最後一個音符落下,徐欤擡起頭,期待的看着周裴。
周裴呆了幾秒,随後慢吞吞的吐出兩個字,“……喜歡。”
徐欤見周裴說喜歡,便很高興,他又給周裴看了幾張他寫的譜子,對他說:“我真的想去音樂學院,但是我不想靠家裏,至少在這條路上,我想自己來完成。”
周裴本以為徐欤就是個因為家裏有錢所有無法無天的小皇帝,但沒想到他還有這個志向,原本對他的觀點有所改觀,他拍了拍徐欤的肩膀,“你這想法挺好的,但是成績跟不上,藝考也很困難。”
“我有在努力的,昨天上課我就睡了一小會兒。”
徐欤委屈巴巴,周裴無奈,“一會兒都不行,我以前念書,困了就用風油精擦着太陽穴,或者實在是困,你和老師打報告,站一會兒都可以。”
徐欤撇嘴,“老師,想念好書真的很辛苦啊。”
“當然了,讀書全靠自己,沒有捷徑的。”
周裴說到學習,又有了老師的架子,他一板一眼的說着,徐欤側頭看着他,目光落在他的臉上,停了好一會兒。
他發現,周裴說到自己本行的事,兩眼會發亮,腦袋上的兔子耳朵都興奮的豎了起來,徐欤瞧着,突然伸手,在周裴腦袋上輕輕碰了一下。
周裴一頓,望着他,表情有些呆,“怎麽了?”
徐欤的手還放在半空,手指微蜷,尴尬的縮了起來,他低頭咳了一聲,然後說道:“老師,你頭發上剛才有只小蟲。”
話音剛落,周裴就跳了起來,他後背發涼,睜着大眼睛,撓着自己的頭發,“有蟲?現在呢?還有嗎?嗚……”
徐欤沒想到他會那麽大的反應,見他一臉快哭的樣子,徐欤連忙站起來,他攥住周裴的手腕,讓他不要動,而後擡起手,輕輕碰了一下周裴的發頂。
周裴縮着肩膀,抵着腦袋,徐欤垂着眼,看着他那一截細白的頸子,突然起了壞心思。
他輕飄飄道:“老師,蟲子進到衣服裏去了。”
周裴的身體一震,而後整個人都炸了,他的臉瞬間就紅了,徐欤看着他的兔子耳朵高高豎起,見他伸手撩開衣服,又不停地抓着後背皮膚,那頸子上都被他自己撓出了兩條抓痕。
徐欤不禁往前一步,伸手攥住了周裴的手臂,周裴扭着頭,一臉哭相,他“唔”了一聲,此刻已經無暇顧及自己是否在學生面前丢人了。
他指着自己的後背,低下頭湊到徐欤眼跟前,語氣軟到不可思議,還帶着綿綿的哭音,他小聲道:“幫我看看,還有沒有蟲子?我最怕蟲子了……”
徐欤的手的覆在周裴的肩膀上,他撩開周裴的上衣,周裴的後背便袒露在了他眼前,膚色雪白,湊近些能看到細小的絨毛。
他的手在肩胛骨上輕輕碰了一下,周裴的身體便打了個顫。
“還有沒有小蟲子了啊?”
周老師的嗓子似乎哆嗦着,聽着夠可憐的,徐欤歪着腦袋,裝模作樣看了看,指尖沿着脊梁骨輕輕一劃,而後看着周裴通紅的耳垂,他笑了笑,松開了周裴,他搖着頭,說道:“沒了,小蟲子應該在剛才就被你拍掉了。”
周裴聽他這般說,如釋重負松了口氣。
經歷了剛才那一出,周裴都沒心思了,在沙發上坐下,放空着自己。
徐欤就坐在他邊上,拿着吉他,開始斷斷續續的彈了一小會兒,周裴轉過頭,看了他幾分鐘,就說:“你不去看書嗎?”
徐欤彈琴的手一頓,抱緊了吉他,“不想看哎。”
周裴嘆了口氣,“你這樣不行,都高三了,上次那張測試卷,你是第一名,倒數的。”
徐欤微微睜大眼,“不會吧,李燃呢?”
“李燃比你高了兩分。”
周裴現在是覺得徐欤這孩子不壞了,也許一開始只是他的表面,但熟了之後,還是好的,這樣一想,就不想看他繼續蹉跎下去了,他繼續說道:“你把吉他放一放,要不看會書吧,或者背幾個單詞,你英語這門課好像也是倒數的。”
徐欤沒說話,周裴便站了起來,走到他跟前,蹲了下來,“不管你之前是什麽目的,但你讓我來你家,說的是讓我給你補課,現在我來了,咱們也該談談學習的事情了,對不對?”
周裴的聲音軟軟糯糯,聽着就是好欺負的樣子,徐欤聽着心裏覺得好笑,他讓周兔子過來的目的可不純,做了那麽多事,其實就是想讓人放下警惕,要不然也就不好玩了。
可這人怎麽那麽天真,對他裝裝乖,他就真的信了。
談學習?
徐欤瞧着眼前一臉認真的周裴,心裏冷笑,可嘴上那拒絕的話,卻愣是沒說出口。
周裴期待的看着他,隔了會兒,就聽徐欤不情不願道:“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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