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小萱抱着花前腳剛走,很快院長辦公室的門又被敲響,一位面相親和年紀約五十歲的女人走進來。

景逸宸正在用眼鏡布擦眼鏡,重新戴好後擡頭,看清楚了來人是誰,聲色沉穩:“媽,您怎麽來了。”

說話的同時已起身,景逸宸走向母親,自然接過對方手裏的保溫桶放在茶幾,然後一手扶着母親的手臂,不動聲色地端詳着母親的容顏。

景逸宸出生于醫生世家,父母都是國內知名度較高的院士。父親是封景,醫學界的泰鬥人物,三年前遭遇車禍不幸離世。

母親名為鄒敏,也是醫學界的傑出人物,今年剛剛退休,閑暇之餘會來醫院看望景逸宸,每次都會帶一桶煲好的骨湯。

鄒敏注意養生,跟同齡人做比較屬于保養的很好那一類,不過因為丈夫的突然離世,近幾年的氣色大不如從前,看人時眼底總帶着幾分憂愁,似是還沒有從喪偶的悲痛中走出來。

她與景逸宸落座會客區,拉開保溫桶外層的布袋,将骨湯往景逸宸面前推了推,眸中慣有的暖意未減,柔聲說:“逸宸,先把燙喝了。”

“好。”

景逸宸正好還沒吃午飯,動作娴熟地擰開保溫桶,用瓶蓋盛出來一碗,放在嘴邊細細品嘗。

他吃東西很快,但不狼狽,用餐時不言語,這是從小養成的習慣。

鄒敏自然也是一樣,靜靜地看着他把一桶骨燙喝完,期間沒有挑起任何話題,只有溫和的目光始終沒有從景逸宸的臉上移開過。

片刻後,景逸宸擦了擦嘴角,擡眸,面癱臉上多了絲親切,聲音不輕不重:“很好喝,謝謝您。”

鄒敏回以微笑:“你要是喜歡,我讓家裏的阿姨備一些食材,我每天都熬湯給你喝。”

“太麻煩了,您不需要太辛苦。”景逸宸委婉拒絕。

鄒敏也沒再執着,視線在他眉宇間停留幾秒,忽然話鋒一轉:“逸宸,你上次在電話裏告訴我,你有喜歡的人,還說抽空帶回家介紹給我認識,我最近都有時間,看你這邊什麽時候方便。”

景逸宸面色不改,低頭收拾茶幾上的殘局,手中系着保溫桶的布袋,淡着臉擡眸:“沒有,我跟您開玩笑的。”

鄒敏神色一滞,嘴邊笑容慢慢轉變為苦澀。

景逸宸是她的兒子,她很了解對方的行事作風,她的兒子是從來不會開玩笑的。

靜默片刻,她幾番欲言又止。

大腦組織語言還想多關心一下兒子的感情生活,可當她的視線接觸到景逸宸平靜的眸子時,千言萬語,最終只化為一聲嘆息:“好吧,你做事有分寸,媽媽相信你。”

“謝謝您。”景逸宸真誠道謝。

臨走前,鄒敏又問他,下周要不要陪她一起去參加S市組織的室外茶博會。

自從父親離世,只要有空閑時間,景逸宸都會抽空陪伴母親。他看一眼日程表,時間還算寬裕,點頭答應了母親的邀請。

翌日清晨,一零三住院部VIP病房。

景逸宸今天的穿着較為随意,沒有白大褂和正裝,只搭配黑色短袖和長褲,鼻梁上架着的近視鏡換成無框,還背了一款樣式簡單的黑色雙肩包,整個人幹幹淨淨,看上去像是還沒有畢業的大學生。

他站在病床前,從雙肩包裏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禮物,遞送給坐在床上的小朋友,俊逸的側臉在陽光的襯托下熏得柔和:“知憶,生日快樂。”

陸和憶雙手捧過禮物盒,看到玩具盒上面印着的金剛圖案,開心指數爆表:“謝謝逸宸哥哥!”

“你喜歡就好。”景逸宸語氣寡淡平和,伸手碰了碰小孩光溜溜的腦袋,不由回想起陳年往事。

陸知憶才九歲,四年前被檢查出患有顱內腫瘤,第一次開顱手術是在A市的某家醫院,手術成功,不幸的是,半年後腫瘤複發。

情況危機,A市醫療條件有限,家人只能帶着重病的陸知憶來到S市尋求幫助,也就是那個時候,景逸宸遇到了走投無路的陸知燃。

他清楚記得,第一次見到陸知燃的情景。

還未滿二十歲的青年,渾身上下被雨淋得通透,精致如畫的臉滿是水珠,讓人過目不忘的雙眸也蓄滿了霧氣,而那雙會畫畫的手,小心翼翼地扯着他的衣袖,哀聲懇求:“求求你,救救我弟弟,他們說只有你可以救他,我會努力賺錢把手術費還給你的。”

青年的漂亮在骨,像是複古花瓶裏插着的金盞,即便放在不起眼的角落,也能鮮豔生動得引人注目。

景逸宸答應了青年的請求。

他并沒有一見鐘情,他只是出于從小的家庭教育觀,醫生的天職,就是救死扶傷,患者大于一切。

至于他後來為什麽會喜歡上陸知燃,可能是被陸知燃身上的那股韌勁吸引。

他很欣賞陸知燃追求夢想的态度。不停歇,不放棄,目标堅定信念不移。

時光匆匆,三年前相識的雨夜,青年幹淨清澈的雙眸仿佛近在咫尺。

有那麽一瞬間,他感覺周圍的時空都在倒流。

回憶像是給某些細節鍍了層金,越想越難以忽視,而有些遺憾也經不起探索。

收回流連在窗外的目光,景逸宸低頭,視線重新落在陸知憶的頭部。

陸知憶顱內腫瘤因為與腦神經接近,手術風險極大,并沒有完全切除,導致患者需要長期住院配合治療,以防腫瘤突然惡化。

長時間待在醫院,每天與消毒水和藥物做伴,陸知憶不能像其他小朋友一樣随意走動,上學的機會更加渺茫,這種情況讓他的性格越來越孤僻,變得愈發沉默寡言。

護士告訴景逸宸,只有他和陸知燃來探望的時候,陸知憶才會露出少見的燦爛笑容。

得知這個消息,景逸宸只要有空閑時間,都會帶着新玩具來看陸知憶,并且每次都很貼心地脫下白大褂,希望能為小朋友減輕一些心裏負擔,保持愉悅的心情,早日戰勝病魔。

雖然他始終是一張面癱臉,來了之後也不幹別的,就是坐在椅子上看書,但不妨礙陸知憶越來越依賴他。

臨近中午,景逸宸剛好看完一本專業知識書籍,他把書放回雙肩包,起身打算離開。

時間到了,陸知燃應該快來了,他也沒必要繼續逗留。

察覺出他的意圖,陸知憶連忙拽住他背包的肩帶,問道:“逸宸哥哥,你要走了嗎?”

“嗯,”景逸宸輕點頭,“你哥哥很快會來。”

陸知憶難過地抿唇,還是不舍得松手,“今天是我的生日,逸宸哥哥不留下來吃飯嗎,我哥哥買了好吃的。”

景逸宸瞅一眼小孩的手,嗓音淡淡:“我還要上班,讓知燃陪你。”

聞言,陸知憶不情不願地松了手。

很不湊巧的是,景逸宸剛走出病房,迎面便撞見珊珊來遲的陸知燃。

雙方視線碰觸到一起,周圍空氣靜了一霎。

陸知燃手裏抱着一大袋能吃能玩的物件,因為走的急,額頭泛起一層薄汗,看着景逸宸的眼睛水靈靈的,說話的聲音也從不刺耳,像是涓涓泉水:“逸宸哥,對不起,我來晚了。”

景逸宸淡漠的眸子微閃,語氣平鋪直述:“知憶在等你。”

“好!那我們...”陸知燃臉上的笑容忽然僵住,他看着景逸宸的着裝和态度,終于反應過來狀況,眸底情緒瞬間被失落占據,“逸宸哥,你要走嗎?”

掰着手指數一數,上次兩人見面還是一周前,參加婚禮的那天晚上。

在這之前雙方約好了今天一起為陸知憶慶祝生日,可剛見到人,景逸宸就要走了。

對此,景逸宸沒有過多的解釋,只道句:“抱歉,醫院還有事。”

陸知燃心跳頓了一拍,他将手裏的袋子先放在走廊的長椅,兩步靠近景逸宸,一只手想去拽對方的衣袖,急于挽留:“我訂了生日蛋糕,吃完再走吧。”

景逸宸不動聲色地躲過那只伸來的手,洋裝整理背包,随即擡眸,神色依舊寡淡如常:“我改天再來看知憶。”

他這番刻意保持距離的舉動,讓陸知燃的心涼了大半截。

陸知燃臉色漸白,感到內心深處某個地方塌了一塊,碎一地,再也沒有辦法複原。

以前的景逸宸,很少這樣拒絕他的請求,就算不習慣別人的碰觸,也沒有表現的像今天這樣排斥。

他站在原地晃了會兒神,再擡頭時,景逸宸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長廊盡頭。

傷心難過,卻又無可奈何。

因為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選擇。

當他把喜帖遞到景逸宸的面前時,就已經預料到會有今天的局面,畢竟景逸宸這樣的人,從不會為了誰而失态。

正暗自傷神,他飄遠的思緒突然被護士打斷,對方往他手裏塞了兩張單子,提醒他抽空去繳納住院費。

陸知燃這才反應過來,抱着禮物先進去跟弟弟打聲招呼,然後來到一樓的收費窗口排隊。

前面的人不多,沒一會兒就排到他了。當他看到收費單上面顯示的數額時,心髒驟然一縮。

“先生?”窗口內的醫護人員出聲提醒,“刷卡還是現金?”

陸知燃猛地回神,一邊翻兜一邊說:“刷卡。”

他從錢夾裏抽出一張金卡,用指尖緊緊捏住,抿着唇,心中糾結萬分。

這張卡是周衍給他的,就在昨天晚上。

他仍舊記得周衍當時的神情。男人姿勢儒雅,背靠座椅,修長雙腿自然交疊,輕輕挑着眉,從懷裏抽出一張卡放到桌面,嗓音一貫的從容散漫:“給你的。”

陸知燃骨子裏的驕傲還未被磨平,只覺受到了屈辱,咬牙拒絕:“周先生,我不需要。”

被喚為周先生的男人漫不經心地與他對視,修長指節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敲桌面,語氣不鹹不淡:“雖然咱倆之間的關系特殊,但不管怎麽說你也是我名義上的另一半,別給我丢臉,我可不想某一天從別人嘴裏聽到,我周衍的老婆連買一雙球鞋的錢都付不起。”

“......”

陸知燃被羞辱得紅了眼眶,他很想大聲反駁,只可惜這個人是周衍,他只能選擇隐忍。

如果有人問陸知燃最讨厭或者最害怕的人是誰,那他的答案只有一個,就是周衍。

他厭惡周衍,也最忌憚周衍。

他抗拒周衍的同時,又有求于周衍。

生活就是這樣,永遠的不如意。

“這位先生?”

醫護人員敲了敲玻璃,催促的聲音終于喚回男人離家出走的魂魄。

陸知燃緩神,極力收斂不正常的神色,現在的他別無選擇,只能硬着頭皮将手裏的金卡遞到護士手中:“刷卡,謝謝。”

付費成功以後,陸知燃拿到卡,抓起收據逃也似的離開繳費處,就好像做了多大虧心事一樣。

返回病房的路上,他滿臉心事重重,遞出卡片的那一瞬間,就好像有人拿刀在他心口的位置深深劃了一道,甚至能體會到有熱流從那裏流淌出來,一滴一滴落在他的心尖。

渾渾噩噩間,他回到病房,卻在門口撞見回來取東西的景逸宸。

陸知燃擡眸,男人的俊顏近在咫尺,瞬間有了缺氧的感覺,腦袋悶痛,意識接近渙散的邊緣。

在接受了周衍的好意後,偏偏在這個時候遇到景逸宸,好像是駱駝被最後一根稻草壓垮,看着眼前的男人,陸知燃忘記呼吸了。

景逸宸神色淡淡,指了指背包側面的口袋,聲音沉着冷靜:“我來取工作證,拿禮物時不小心掉在地上了。”

話落,他對着陸知燃微一點頭,越過人想離開。

他往外走,和陸知燃錯身時,手臂忽然被人握住。他轉頭,沒有情緒的視線對上陸知燃微紅的眼眸。

陸知燃長睫顫動,張了張嘴,嗓音沙啞:“逸宸哥,別走。”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