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同住一個屋檐下,  近距離相處過以後。

景逸宸發現一個問題,霸道總裁的骨子裏其實很幼稚,總是出人意料地做一些三歲小孩的舉動。

周衍也發現一個問題,  萬事周全表面正經的景院長不僅有潔癖,好像還有......強迫症?

剛開始周衍不太确定,  直到他拿着拖鞋試了兩次才篤定自己的猜測。

每次兩人從外面回來,  景逸宸都是趕在他後面換鞋換衣,  等他進去以後,便把他踢到牆角的皮鞋歸納整齊,  邊邊角角對稱,  不僅如此,  鞋帶也要系得整齊一致。

周衍發現了這個其妙的點,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測,  他故意走到門口,裝作不經意間踢翻了擺在門口的鞋。

而景逸宸就坐在沙發上整理報刊,  擡眸瞅一眼,  沒吱聲。

過不了幾分鐘,院長就坐不住了,步履從容地走到門口,  蹲在那裏搗鼓了好半晌,最後把放在外面常穿的兩雙休閑鞋全部歸納到鞋櫃中,  杜絕了周衍幼稚的行為。

見狀,周衍眼底閃過一絲狡黠如狐的光,  唇角也不自覺微微翹起,似是發現了什麽好玩的新鮮事物。

啊......他終于找到折磨景逸宸的點了。周衍由衷感嘆。

他心情瞬時大好,路過景逸宸身邊時,居然露出一個天真無害的友好笑容。

對此,  景逸宸不為所動,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确定景院長是強迫症以後,周衍開啓了熊孩子模式,他總是拿着一根未點燃的香煙在屋裏轉來轉去,一會兒扒拉着廚房的櫃門,一會兒跑到客廳将紙巾盒拿回自己的房間,要麽就是把原本放在右側的物品朝向左側,總之類似這種磨人的小動作數不勝數。

用景逸宸的心裏話形容,一句話概括:這人手太欠了。

只不過景逸宸表面無動于衷,無論周衍是制造噪音還是亂扔東西,景逸宸都端着敵不動我不動,就算敵動了,我還是不動的态度,氣得周衍眉毛都要飛起來了。

等男人“撒潑”完以後,景逸宸就安安靜靜地将所有物品重新整理歸納,明知道對方是故意為之,他也不會抱怨一句,就跟沒脾氣一樣。

折騰了兩天以後,周衍也沒了鬥智鬥勇的心力,幼稚還浪費時間,最重要的是結果并不如想象,預想的畫面是激怒景逸宸,可惜院長一次機會都不給。

風輕雲淡的模樣,仿佛置身事外,在臉上找不出一絲多餘的情緒。

兩人還未在生活中有接觸時,周衍一直以為景逸宸是屬于假正經,真悶騷的類型,但接觸幾天以後,景逸宸打破了周衍對他固有的印象。

這個男人每天的生活範圍非常簡單化,始終保持泛海國際和醫院兩點一線,不夜店,不抽煙,不喝酒,也很少參加聚會,對人禮貌随和有分寸,凡事都按照規劃進行,真是正經的不能再正經了。

景逸宸仿佛沒有貪念,周衍有時在想,這人到底有沒有在乎的人和事,閱人無數的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像景逸宸這樣的人。

周衍心底滋生出一股欲望,他很想看看,撕掉那張面具的臉,會露出什麽樣的表情。

自同居以後,景逸宸表面溫和好好先生的模樣,實則很強勢地要求周衍每天按照自律表打卡完成上面的任務。一開始周衍全身都不配合,不是懶床,就是借着公司開會的理由不肯下樓,後來在景逸宸各種威逼利誘下,還是乖乖地選擇服從。

因為景逸宸的口頭禪變了,總在男人耳邊念叨:“周先生,如果你不配合,生産時會被掏空力氣,嚴重會一命嗚呼。”

景逸宸用了一招先抑後揚的方式,每當說完這話後,有即刻補充道:“只要周先生按照自律表打卡運動,控制飲食,我保證你會平安無事。”

他的語氣斬釘截鐵,像是一粒定心丸。

周衍聽了之後:“......”

好吧,我不想死。

兩人磕磕絆絆磨合了一段時間,慢慢的,周衍也接受了每天早晚保持輕運動的習慣,對于一些愛吃和不愛吃的食物也逐漸适應。

某些方面再怎麽幼稚,關于一些道理周衍還是懂的,景逸宸做事雖然死板了些,但日常規劃的生活細節确實對他的身體有很大的幫助。

肢體有了明顯的改變,不像前段時間那樣犯懶,老毛病也沒再犯,體型也控制在正常範圍內,每天早上起床精神氣十足,心煩意亂的情緒也消散許多,甚至讓他有種懷孕是假象,他還是曾經那個精神抖擻、風度翩翩的周衍。

而景逸宸也有了極大的改變,盡量減少加班時間,每天陪着周衍早起運動,三餐也是由他親自安排,若是工作繁忙的情況下,他會特地從月子中心訂購孕夫餐給周衍送過去。

周衍被人伺候慣了,感覺無所謂,不過因為這人是景逸宸,還是能從中找到一點樂趣。

十月末的S市,漸漸迎來深秋的霧霾。

景逸宸改變了計劃,除了早上下樓散步沒有更動以外,晚間運動改為室內,要求周衍做二十個俯卧撐來保持腰力。

二十個對周衍來說輕而易舉,做完以後還要加項,對景院長嘚瑟地說:“我還可以做五十個仰卧起坐。”

景逸辰嚴肅拒絕:“不可以,會影響胎位。”

周衍:“......”好煩。

景院長靠近,用那種讓人無法拒絕的聲音說:“聽我的。”

乖一點。

霧霾不僅影響到周衍,還會嚴重影響到景逸宸。

景逸宸有呼吸道過敏的症狀,每逢這個季節,都會出現刺激性幹咳、胸悶,嚴重時還會表現出呼吸困難、精神下降、乏力惡心等。

好在他是醫生,會調節自己的身體免疫力,用藥物控制在可承受範圍內,但刺激性咽炎不可避免。

這天早上,景逸宸睜眼,嗓子發幹發癢,讓他有種剛從沙漠走出來的錯覺,他動了動身體,從床上起來。

拉開窗簾,外面白蒙蒙一片,用伸手不見五指來形容一點也不誇張。

周先生今天的早起運動需要改為室內了。

他在心裏這樣想。

适應了一個多星期,周衍現在可以憑自己的毅力六點鐘準時起床,推開卧室的門,兩人在客廳打了個照面。

剛睡醒的景逸宸,站在廚房拉門一側,手裏端着水杯正在喝水,身上的衣服還沒來得及換,只穿短袖和短褲,一雙筆直長腿暴露在空氣中。

周衍低頭一看,吞了下口水,然後視線上移,看清楚了景逸宸的眉眼,還有肌理分明的手臂。

白的跟開了美顏濾鏡一樣。

從一開始周衍就知道景逸宸是冷白皮,亞洲人少見的膚色,他自認為自己不喜歡這一調調的,但仔細一琢磨,陸知燃好像也挺白淨的,真是啪啪打臉。

景逸宸喝完一杯水,嗓子溫潤了許多,率先開口道:“早上好。”

這句話說出來後有些不妙。

周衍脊骨一酥,整個人靠在牆壁輕輕喘氣,眼睛瞪得圓溜溜的,兇是兇了點,卻還有一股形容不上來的感覺。

景逸宸狐疑,盯着男人看:“怎麽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不低不高的嗓音好似過電般,聽得人耳根發麻。

周衍深吸口氣,暗暗平複生理反應,問:“你.....嗓子為什麽啞了?”

“咽炎,”景逸宸摸了一下喉結,誤以為對方是在關心他的身體,不免心中湧出暖意,解釋說,“因為季節的關系,不會有大問題的。”

你是沒問題,我可就不好了!

周衍有些受不了的想逃,靠在牆上努力呼吸着:“你這個症狀要持續多久?”

景逸宸按照往年的時間推算一下,一本正經回道:“冬季結束以後。”

周衍:“.......”

痛苦并快樂着,可能就是這種感覺吧。

接下來還有讓他更痛苦的。由于室外空氣不适合運動,景逸宸拉着周衍來到寬闊的陽臺,讓周衍盡快适應簡單的瑜伽動作,還刻意在網上購買了幾本實體書。

“周先生,你韌性有點差。”

景逸宸按住男人的腰部,中規中矩地評價。

你好!你夠軟!你是軟男!

周衍在心裏瘋狂輸出,但身體卻跟着景逸宸的指示不斷下壓。

“可以了,小心壓到腹部。”景逸宸觀察男人的體型,一臉嚴肅專注,毫不留情地往火上澆油,“這是最簡單的動作。”

拐彎抹角的嫌棄誰呢?

周衍多次被批評,心裏咽不下這口氣,緩緩轉過頭,盯着對方的眉眼瞧,本想罵幾句解解恨,思緒忽然一轉,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你說我柔韌性不好,你摸着良心再說一遍,是真的不好嗎?”

景逸宸擡眸,隐隐覺得接下來的話題會很勁爆。

院長的直覺是對的,果不其然,下一秒周衍語出驚人:“你可是試過很多高難度動作的,你不會忘了吧。”

景逸宸眸色一暗,按壓男人腰部的手,不自覺減輕了力道。

周衍以為自己贏了,嘴邊綻放一抹邪邪的笑,又挑釁道:“真的忘了?”

安靜了約莫五秒的時間,景逸宸終于有了動作,他傾身向前,一手伏在陽臺的欄杆上,慢慢向男人的臉靠近,又恰到好處地停留在安全的距離,低啞的嗓音響起:“周先生,你記得真清楚呢。”

這次周衍全身都酥麻了,身體裏的能量瞬間被抽空,整個人軟手軟腳地趴在地上,一張俊臉埋在瑜伽墊裏,嘴裏嘀嘀咕咕的好像是在罵人。

他要挺不住了,膚淺的生理需求,尤其是對早晨的男人來講,可以堅持一個小時太不容易了。

“周先生,你怎麽了?”罪魁禍首還用一種較為無辜的語氣守在旁邊詢問。

驀地,周衍冷不丁站起身,用最快的速度沖向洗手間,關門之前暴躁地吼一聲:“老子要上廁所!”

原來是尿急,怪不得要夾着腿。

景逸宸輕輕阖了阖眼,心裏這樣想。

新的一天,惬意美好又舒适的周末。

不過對醫院的醫護人員來講,醫院好比風力發電機,無論周末還是節假日都沒有停歇的時候。

早上八點,景逸宸領着一位身穿黑色風衣,頭頂戴着鴨舌帽的男人進入自己的辦公室。

被隔在門外的小萱,不同頭兩次那般驚訝,但那股熟悉感越來越強,可惜絞盡腦汁也想不起來風衣男在哪裏見過。

“站在這兒偷聽?”

邵磊神不知鬼不覺靠近,拍了一下小姑娘的肩膀。

小萱回頭,指尖抵在唇上,做了一個“噓”的動作,然後拉着人往電梯口方向走,邊走邊說:“風衣男又來了。”

邵磊掃一眼院長辦公室的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輕飄飄說句:“來就來呗,院長不是交待過嘛。”

“到底是誰啊,”小萱好奇死了,“我總覺得在哪見過,怎麽想也想不起來。”

“你笨。”邵磊點了一下她的額頭,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這幾天晚上去哪嗨了,難得正點下班。”

提起這方面,小萱眼裏的八卦之火更濃:“對對對!你有沒有覺得院長最近很奇怪,他居然不提倡加班了!他到點就走了!一分鐘都不耽誤的那種!”

是啊,一周之前還辭了我的專屬司機職位呢。

邵磊早就發現景逸宸最近的改變,拒絕他的接送服務,變得愈發神秘了,好奇心是人類的天性,邵磊也不例外,直到他今天遇見了風衣男,心裏隐約有了答案。

他笑笑不語,用胳膊圈住還想八卦的小萱,拖着人走進電梯,電梯門合上的時候,他起了壞心思,用手捂住了小萱的嘴巴,好讓自己的耳朵清靜清靜。

辦公室內,景逸宸正在與人通電話。

“好,許主任,我們馬上過去。”

話落,景逸宸關閉手機。

他擡眸看向坐在沙發上的男人,輕聲道:“周先生,我帶你去見許醫生。”

周衍從沙發上站起來,邁着輕巧的步伐往外走,一手插兜很酷的樣子,不過走到門口的時候,又變得小心翼翼,故意壓低了帽子,以免被人認出來。

兩人來到一間私密性很好的診療室。

周衍給許鶴生的第一印象是,這位擁有何斯體質的男人,果然很優秀。

不僅是外表和家世,身體素質也超出尋常人的指标。

懷孕四個月的男人,在臉上找不出一絲疲倦和頹廢,也不見一絲難堪和窘迫,總能給人一種感覺———為他服務是你的榮幸。

景逸宸夾在中間,為初次見面的醫患做介紹。

周衍與許鶴生面對面,相互一點頭,算是認識了。

在被人默默打量的同時,周衍也迅速掃了一眼自己的主治醫生。

他在答應景逸宸的要求後,第二天便摸清了許鶴生的底細。家世清白,無案底,畢業醫大,是景逸宸的同學,醫患關系處理的非常妥當,任職多年沒有接到過患者投訴。

“周總,請坐,我需要了解你現在的身體狀況。”許鶴生露出一貫溫和的笑容,拉開身後的簾子,指了指檢查床。

不等周衍有反應,許鶴生眼神掠過那頂礙事的鴨舌帽,提議道:“方便把口罩和帽子摘下來嗎?周總放心,我和院長已經簽過保密協議。”

說着,許鶴生看向一旁默不作聲的景逸宸,微微一笑。

周衍沒有反駁,從容地摘掉了帽子和口罩,一臉沉穩地走向檢查床,坐好,神情穩重又帶着點不怒自威。

把這一切看在眼裏的景逸宸,頭頂飄過一排問號。

明明都是醫生,為什麽在面對他的時候,周衍就沒有這麽好說話,反而別扭的像孩子。

由此推斷,周衍在他面前和在別人面前,不太一樣呢。

“院長,我想和周總單獨聊聊。”許鶴生有一個個人習慣,面對患者時不希望身邊有人打擾,自己的助手除外。

景逸宸了然,臨走之前看了一眼坐在檢查床上的男人,對方漫不經心與他對視,他在男人眼裏并沒有看到挽留和不舍。

既然如此,景逸宸對許鶴生說了句“有事叫我”,随即擡腳離開。

等人走以後,周衍臉色稍變,眼底蓄滿不易懂的情緒。景逸宸的消失,好像把他心裏的安全感也帶走了一些。

他知道許鶴生是一位很可靠的醫生,也是一位對何斯體質有一定了解的醫生。

但是周衍依舊不習慣被陌生男人檢查自己有孕的身體,除了景逸宸以外,他還沒向別人展示過自己最特殊的一面。

看來他還需要适應一段時間,才能徹底接受自己的主治醫師。

正瞎想着呢,許鶴生已經向他走近,手裏翻着病歷單,同時不忘觀察他的臉色。

瞅了半晌,許鶴生溫和笑道:“周總,院長把你照顧的很好。”

“.......”這話聽着真別扭。

周衍掀起眼皮,一副很掃興的表情,“能不提他嗎?”

許鶴生臉上的笑意更濃,點頭答應。

真好奇院長和這位周總的關系,看樣子很複雜呢,真的只是朋友嗎?

合上病歷單,許鶴生再次開口:“周總,接下來需要我的助理為你測量血壓和心率,請你把外套脫掉。”

周衍當即擰眉,周身氣息瞬變,目光冷冷帶着不可忽視的寒意:“許醫生,景逸宸難道沒有交待過你嗎?我不希望這個房間裏再有陌生人出現。”

許鶴生面色不改,笑容明亮親切:“我想周總是不會拒絕我的助理。”

周衍眉毛擰的更厲害,眼尾上挑,這是發怒之前的征兆:“你什麽意思?”

他不會拒絕....

難道許醫生的助理是景逸宸?

一想到是這個可能,周衍心跳不受控地跳動起來,可不可以翻譯成,景逸宸為了他自降身段。

還來不及回味這種酸爽的感覺,診療室的門被人輕輕推開,一個身穿白褂的年輕女孩走進來,懷裏抱着紙夾板,一步一步向周衍走來。

這人看着有點眼熟,近了些以後,周衍眼皮一跳。

這哪裏是眼熟,細細端詳,甚至跟他有幾分相像。

女孩站得筆直,對着他微微鞠躬,一本正經地做自我介紹:“你好,我叫周未晞,許主任的助理醫生,很高興為您服務。”

周衍嘴角抽了兩下,擡起手指向門口,說:“哪裏來的服務員,給我退下。”

作者有話要說:周衍:又是崩人設的一天。

院長:你未來六個月會天天崩,不,應該是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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