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覃墨

巫栎族事了,銀塵彌漫,淳安腳踩空,落入一山谷之中。

這場戰事,在淳安的心中埋下了學醫的種子。

醫仙谷風景秀美,她來這處已有三月,山中不知歲月,頗有一番世外桃源之感。

周揚姑姑眼中透着些許苦澀,“喜歡上他只用了我一秒鐘,忘記他卻用了我的一生。”

淳安瞧着她,她很年輕,五十歲的她,像二三十的女子。

她同顧未易,若是一番接着一番的糾纏,許她放不下了。

一樽淡酒,三杯兩盞,她們師徒倆,坐在案子前不疾不徐地喝着。

周揚姑姑眼中更多的是淡漠與平靜。

淳安尚有掙紮。

“何曾不放下?”放下清酒,周揚姑姑瞄了她一眼。

淳安笑了笑,“許需些時光!”

周揚聽了她的話,嘆了一口氣。摸了摸她的頭,“淳安,我這一身醫術,卻也是需要個踏實的弟子承下去,你便跟在我身側吧。”

淳安瞧了眼,山谷夜色,夜莺鳴叫。

“好。”

周揚姑姑被男人傷了,很厭惡男人,醫仙谷只有女人。

她倒是不會不救男人,只是态度上,自然算不得好。用藥上極其狠辣,手法上也不溫柔。

為醫生者眼中,只有病人。無論長幼、無論妍媸、無論男女。

她也在這處迎來了各色病人。

“你這女子不能溫柔點!”

李将軍怒道。

周揚瞧了他一眼,“還是上戰場的大男人,這點痛也忍不住?”周揚姑姑譏諷地怼道。

李将軍被她這一怼,禁聲了。

低垂着頭,眼角餘光偷偷看着她。

她不茍言笑,嗔罵都自有一股風情,他心髒急速跳動,仿佛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一般。

臉也瞬間紅成了猴屁股。

淳安她一身小童的打扮,跟在周揚身後,低垂頭,憋笑。

醫仙谷又來了個病人。

這病人是個少女,打扮上,別具一番風味,她唇上胭脂瞧着詭谲,口脂擦的并不對稱,好似故意畫得随意。

畫的眉毛得也同她塗的口脂有異曲同工之處,不是時下流行的眉形。一身鮮豔的紅配綠,姿态娴柔,打扮奇異,氣質別扭極了。

化妝時,她的手總是微微有些顫抖,端茶倒水,總是容易灑水。

如此這般,化起妝來,自然也是抖的,她混不在乎,只給畫上了。

她在谷中住的日子很久,淳安離去的時候,她仍在谷中,深得周揚姑姑喜愛。及至她和親胡地,有消息稱,她已然成了周揚姑姑的關門弟子。

周揚姑姑,桃李滿天下,只要是真心為治病救人的醫者嗎,都會順了她的眼,她不藏私,傾囊相授。

個人際遇不同,呆在周揚姑姑身旁時間也長不一。

淳安對于覃墨印象頗深,那日醫仙谷來了一病人,覃墨只瞧了一眼,就順口說出了一方。

“甘草三錢,小麥三錢,大棗九顆。”

“三劑,日一劑,水煎服。”

身側的小丫鬟,諷道,“別胡言!”

覃墨瞪了眼睛,很怒。

這時,周揚姑姑道,“按照她說的方藥去抓!”

丫鬟煎好了藥,病患服藥,半日,情況就安穩了許多,再過三日,狀态完全好了。

這等天賦,淳安豔羨極了。

她從周揚身側,步步穩打穩紮,背理論背藥理背方背穴位,也沒得這呆了沒幾日小姑娘靈性好。

看着眼前這個,來醫仙谷求醫,形态詭異的少女,肅然起敬。

“你是如何知曉這個方藥?”

“日日在這呆着,聽得你們說,這不都是常識了麽?”

她眼神一派純真,這話當真是發自內心。

淳安卻被她秀到了,真是高級的凡爾賽。

“你便來我這,跟在我身側吧。”周揚姑姑,惜才。

然覃墨卻不以為然,“我才不要被拘在這處,太無趣了!”

淳安聽得她這話,心中嫉妒,剜了她一眼,拿着裝着甘草的簍子走了。

她一直以為,像覃墨這般的姑娘,如風,難抓,定然是三分鐘熱血,學兩天醫學便撂挑子了,未曾想,她倒是幹了一輩子醫,抓了一輩子的藥。

反倒是淳安,在谷中只待了三載,便去了他方。

上着課,覃墨打着瞌睡,她性子跳脫,但也算是尊師重道,着實是堅持不住了,生理反應大于意志力,她頭磕在了桌子上,睡了過去。

“覃墨!”

周揚喊道了覃墨,覃墨淺眠,一個機靈,猛然從課桌上擡起頭。

瞧着神色冰冷的周揚,很快淡定了下來。

淳安很是佩服這姑娘,若是她被這麽一叫,定然緊張得渾身發抖。

身側女婢,都對覃墨不歡喜。

來醫仙谷求醫問藥者甚多,加之周揚姑姑醫術高明,更不敝帚自珍,喜傳道受業,問藥求醫者跟着她學醫學藥,亦或者有慕名而來的想從醫者亦或是赤腳醫生,乃至宮中達官貴人的禦醫,亦或是各地名家。

周揚的弟子,性格迥異,都有一共同點就是虔誠好學的,唯獨這覃墨,乖張得很。

身邊侍藥的女婢都不歡喜她。從醫者,人之性命相關,豈能如此兒戲态度。

周揚在上頭講課,覃墨困倦,就趴在桌上睡了。

被周揚喊了起來。

覃墨站起身。

周揚問道,“你說,諸藥所生,皆有境界是什麽意思?”

覃墨朝着周揚作揖,後回答,“同一種藥物生長在不同的産地,其功效不同。”

周揚點了點頭,繼續問道,“舉例言明之。”

覃墨道,“南方黃花蒿截虐的作用要比北方的好,雲南騰沖的附子毒性要大于四川。”

“坐下吧。你且好好調理你的作息,晚上好好睡,白天好好清醒。你在谷中,無責無任的,且可随心所欲,有朝一日,你肩膀上擔起來人命,能容你這般忍不住瞌睡就睡了。”

周揚一語中的。

此時的覃墨卻不甚在意人,日後卻時不時想到今日周揚同她說話的場景。

她嘴角勾着一抹笑意,叫人瞧着帶着諷刺和不尊重,周揚不在意。

淳安去采藥,第一次上山采藥,看着啥都覺得新奇。瞧着一朵黃花,很漂亮,同金銀花很相似,她摘了一朵,也沒想太多,剛準備放入口中。就被覃墨打了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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