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禍害的覺醒(九)(倒V)
今晚的捐款儀式皆大歡喜,夏時一本正經地站在臺上致辭,在掌聲響起的時候,還調皮地沖臺下的顧景洲眨了眨眼。
昔日的少年已經漸漸褪去了臉上的青澀,身份證上顯示的信息是成人,在以後的很多年裏,都将擁有無限光明的未來。
顧景洲的心頭微動,在回家的時候,惡作劇般地把他拖進車裏,在儀式結束後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将人壓在座位上強吻。
“顧……顧先生,有人過來了……”
羞澀的抗議,小小聲的抱怨,最後被他吻得七葷八素,顧景洲很得意,窩在他懷裏的軀體美好得就像自己少不更事時曾經在腦子裏描摹出的夢中情人,而他現在,美夢成真。
取出了早已準備好的戒指,幫對方戴上,也不管同不同意,把人摟緊了,一遍遍地親吻着對方的指尖,鑽戒上面折射出的光芒璀璨奪目,一如他那顆迫不及待想要向全世界宣告幸福的心。
一輩子就這麽套牢了一個人啊。
……
四年後。
裴南思坐在裝潢精致的咖啡店裏,跟自己的小姐妹發短信,“喂喂,小佳,你沒騙我?那個男人真的既帥氣又體貼?現在那種好男人早就絕種了吧……”
“南思,你還信不過我嗎?那是我二舅發小的兒子,正經的名牌大學畢業生,金融高管,有車有房,就是不知道為什麽一直單身,我見過他好幾次的,對待女生真的超溫柔的,而且人家的父母一個是醫生,一個是大學教授,都是老實本分的知識分子,不會有什麽極/品的事情發生的……
“可是我之前都相親好幾回了,每一次都會發現對方有這樣那樣不能忍受的缺點,真有這麽完美的高富帥,恐怕也是同時吊着好幾個女人吧?”
裴南思憂傷地掏出包裏的小鏡子整理着自己的妝容,鏡中的容顏溫婉秀麗,正是大部分男人想象中可以娶回家的賢妻良母類型,可惜人家瞧得上她,她瞧不上人家,等她稍微瞧得上人家的時候,卻又開始想東想西猶豫不決了。
管他呢,我還年輕,才不會随便将就,裴南思合上鏡子甜甜地笑,表情是屬于小女人可愛的任性。
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遞到面前,裴南思再一次朝門口掃視,三秒後,端莊微笑的表情轉變成驚豔。
向座位這邊走過來的人西裝革履,身形挺拔,氣質幹淨,帥氣的臉倒不是重點,再帥還能帥得過電影明星?處于這個年齡段的女性早就沒有那麽多對于偶像人物的狂熱,長相這東西,自己看得舒服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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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南思相當滿意,不動聲色地調整了一下坐姿,想讓自己顯得更淑女一點。
那個男人走過來,禮貌地跟她問好,“裴小姐,你好,我姓顧,顧景洲。”
裴南思習慣性地往後拂了一下發梢,微微點頭,顧景洲坐下來,開始還不熟悉,兩個人只是客套地聊天,過了十分鐘,顧景洲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眉,“裴小姐,我想我們可能搞錯了,我今天來,是因為有熟人跟我說你想在我們公司辦一項業務。”
裴南思的臉“唰”的一下紅了,雖然明明白白地說相親約會未免太失情調,但自己的小姐妹也太不靠譜了吧,對方好像根本沒這個意思啊。
她攥緊了手,剛才其實正刷新着朋友圈呢,好友都早早地結婚了,她一直不願将就的,可遇到合适的機會也得好好把握呢……
深呼吸三秒,她換上了最明媚的笑意,大膽地開口,“先不管業務吧,顧先生覺得我這個人怎麽樣?”
“裴小姐既漂亮又大方,跟你相處起來很舒服。”顧景洲喝了一口咖啡,語出驚人,“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會造成這種誤會,但我不想欺騙裴小姐,其實我……喜歡的是男人。”
裴南思咬緊了下唇,“顧先生這麽直接地說出來,讓我覺得自己是個很沒有魅力的女人呢。”
“對不起。”顧景洲有些心神不寧的,“裴小姐,既然是場誤會,我也不适合再待在這裏了,我去幫你結賬吧。”
“慢着。”裴南思突然覺得自己整個人放松了下來,釋懷地笑,“今晚我為了來相親,可是推掉了很重要的事情呢,剛才還一直忐忑着,不過啊,現在我覺得這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嘛,反正現在很閑,顧先生就陪我聊聊那項業務吧,你放心,我不會搞歧視的。”
顧景洲坐了回去,表情自然了許多。
裴南思毫無尴尬之色,反正相親不成,對方好歹也是個成功人士,多多拉近一下關系,搞不好還能拓寬點人脈嘛。
咖啡店的小型led屏幕上正放映着一項報道,大概是感動國/家表彰先進青年一類的,剛好講到一個財團的繼承人無私奉獻地捐出了自己的股份,給各地的學校和災區蓋了好幾座樓,最後還跑到山區支教,報道裏沒放出照片,但裴南思想象中這應該是長得挺憨厚的一人,老實說,她很佩服這種有實幹精神的,總比網絡上某些一直叫罵社會不公,卻一直窩在家裏啃老的鍵盤俠好多了。
咖啡涼了,她想叫服務生過來再續一杯,卻發覺坐在對面的顧景洲表情變得很奇怪。
該怎麽形容呢,既茫然又憂傷,好像失去了什麽重要的東西一樣。
“顧先生?”她試探地叫,顧景洲回過神,剛才那種表情一瞬即逝,好像根本沒有發生過一樣。
“顧先生該不會是認識電視上那個人吧?”裴南思心血來潮地開了個玩笑,其實國內十幾億的人口,怎麽可能剛巧就在電視上看到自己認識的人。
“不認識。”顧景洲垂下眼,手中的筆卻忍不住往斜邊劃了一道。
裴南思低頭看了一下表,突然“啊”的一聲,“不知不覺已經聊了這麽久了,顧先生,這是我的名片,希望以後能有機會合作。”
顧景洲禮貌地接過,很紳士地幫女伴結了賬,還替她叫了一輛車,裴南思甜甜地笑,“顧先生,您真好。”
語氣一如往常對他很有好感的那些女性熟人。
外面有點冷,顧景洲呵了一口氣,口袋裏的手裏響了起來。
是母親的來電。
無非又是催婚,老一輩的人總是這樣,操心子女的成家立業,他敷衍着應付了幾句,母親是很溫柔的性格,碰到孩子的軟釘子也不責罵,只無奈地嘆氣,說些天冷了注意加幾件衣服之類的話。
隔日,公事所托,頂頭上司在商場上拼搏了大半輩子,臨到遲暮中年,不知怎地就開始信起積德的那一套佛理了,偶爾資助幾個貧困生什麽的,最窮的地方還能有幾處,無非是連公路都通不了的大山裏,上司注重養生,哪可能親自過來,這樁苦差事,公司裏可沒人願意接,上司就在那邊做起思想工作了,“唉,你們這些年輕人哪,想當年我上山下鄉的時候……”
顧景洲莫名覺得被老板擾得有些耳鳴,下意識道:“我去。”
“好樣的,你們都該跟着學學……”
山路崎岖,駕起車來颠颠簸簸的,顧景洲從小到大都在優越的壞境裏,生活精致,後備箱裏的東西對他這樣講究小資情調的人來說太糙了,無非是成批加工的衣服,零食,學習用品之類的……
可這些東西對于山村裏長大的娃娃來說卻很稀奇,村子裏的青壯年都跑出去打工了,只有一些老弱病殘和舍不得孩子的婦女還留守着,娃娃們睜大着好奇的眼睛打量着這些城裏送過來的東西,眼前這個衣着幹淨精致的年輕叔叔對于他們來說就像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
小女孩們都愛美,紛紛湊上前想去試新衣服,試着試着,不知道是誰嘀咕了一句,“要是夏老師還在就好了,他看到這些一定會很高興的。”
顧景洲擡頭看着眼前的教學樓,說是教學樓,其實只不過是簡陋的兩層,教室內的課桌椅也都是修修補補的,二樓的走廊盡頭是一個小房間,門沒關,裏面擺放着一張單人床,還有簡單的生活用品,狹窄的書桌上還放着類似教師用的那種批卷筆和草稿紙,紙上都是數學公式,字跡潦草毫無美感,他随手拿起一張看了一下,幾道比較複雜的公式都算錯了,可以看出推導方法完全是用笨拙的那種,勾勾畫畫地把錯處劃掉,又把正确的結果認真地寫了上去。
校長跟在他旁邊嘆氣,“那是個很好的年輕人,可惜好人不長命,一個星期前就去了,夏老師沒有什麽親人,我們也不知道該打誰的電話,最後村裏那些孩子的家長們湊了錢出來把人葬了,娃娃們都哭成一團,唉……不提這個了,顧先生我帶你去看看我們這邊的野藥田吧,你們公司不是前段時間說要采辦一點嗎……”
顧景洲跟着校長去了野藥田,路過半山腰的時候,似乎看到一個有些眼熟的人,手裏捧着一束白色康乃馨,微微傾身将花放到墓碑前。
腦中把各項信息過濾了三秒,總算認出了那個人是誰。
風華正茂的齊大老板,本該是在各種宴席各種高端采訪上才能遇到的人物,沒想到居然在一座小山村看到了。
果然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顧景洲也沒太在意,他隐約記得以前似乎跟這位齊大老板産生過一點小矛盾,後來兩個人的商業關系逐漸冷淡,齊大老板對于他來說,只能算是沒有利益往來的人。
看完野藥田,細心記下數據,正準備結束這苦差事回去,校長殷勤道:“喝杯茶再走吧,孩子們采的野菊花,很香的。”
盛情難卻,何況這裏的人确實淳樸得親切,顧景洲一邊喝着茶一邊思考着明天早上的工作事宜。
有個孩子趴在他附近的凳子上畫畫。
顧景洲覺得這孩子的神态認真可愛,溫和地問那孩子能不能把畫借給他看看。
那孩子大約是很少受到別人誇獎,漲紅了臉,捧出了一疊東西指給他看,“這張,這張,還有這張,都是我很用心畫的……”
秋風漸起,薄薄的紙張禁不住刮,掉了一兩張在地上。
顧景洲抱歉地伸手拿起來,孩子的筆調還很稚嫩,但勉強能看出畫的是什麽,現在被他拿在手上的,是一張黑白的素描肖像畫。
那孩子“啊”的一聲,着急地漲紅了臉去搶,“那是夏老師,我花了好久才畫出來的,叔叔,你快還給我!”
小孩子動作竄得很快,搶了那張素描畫就不好意思地跑掉了,顧景洲慢慢地站起來,心髒像是在一瞬間被什麽東西突然敲破開一樣,一潰千裏。
人在一秒鐘心跳的頻率是多少下呢?
許許多多零散的碎片在腦子裏快速地閃現而過。
“親愛的……”
“我害怕,你親親我吧。”
“顧先生,你真好。”
“如果在衆目睽睽之下,一個男人願意不顧輿論的壓力,周圍人異樣的目光,當衆抱住另一個男人,是不是代表在這一瞬間,他是真的愛上對方了?”
“顧景洲,你簡直帥呆了。”
“……”
心口劇痛,顧景洲慢慢地蹲了下去,拼命從嗓子裏擠出聲音,“夏——”
一遍遍的,喊到聲嘶力竭,喊到嗓子都啞了,還是叫不出那個陌生的名字。
電話鈴聲響起,是母親溫柔的聲音,“孩子,你和你爸商量過了,你要是不想結婚不要着急啊,記得常回家看看我們就好了。”
夕陽下,一個成熟穩重的男人聽着電話,哭得像個孩子,“媽,我想回家。”
“回家好啊,媽媽給你做飯,你爸爸脾氣不好,但其實很擔心你。”
“媽……”
“怎麽了,想家想哭了?”
“我好像已經找到了那個想結婚的人,可是我忘了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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