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挑釁

有什麽事情一定要留到那個時候說?

更何況,剛剛進門就五體投地,被自己扶起來之後就說這樣的一句話,江楓橋還真是有點無法理解戚淮的腦回路了。

不過他看戚淮一副神神秘秘又腼腼腆腆的樣子,也就一笑,沒有說話。

師兄弟幾個坐下來,開始說試劍大會的事情。

明天便是試劍大會,排號在前面的先比試,一共有四座擂臺,可以同臺比試,不過好在這邊的師兄弟幾個沒有同在一個場次的,都被打散分開。也就是說,在一個人比試的時候,別的人都能去觀戰。

“除了我們之外,聞道長老座下有周雲和木倩兒參加比試,大約大家還是要一起走的。須道長老那邊則是衛風師弟,明日第一場是景藍師弟,也是運氣好,是整個試劍大會的第一場。”

說到這裏,江楓橋的眼神變得亮了一些。

四個擂臺會同時舉行比試,不過每一個場次的第一場都會受到重視,這是毋庸置疑的,所以第一場對他們來說也很重要。

這是一種士氣。

空弦上人的意思是很明顯了,他依舊寄希望于商百尺,要拔得今年的頭籌。

景藍對上江楓橋那溫然目光,一摸自己鼻子,罕見地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我怎麽覺得大師兄你看着我,像是看着待宰的肥羊呢?”

“最近你有吃得那麽胖?”江楓橋下意識便反駁一句,擡眼看景藍已經綠了臉。

景藍:卧槽,卧槽大師兄他人身攻擊!

“……大師兄,你真的是在誇我嗎?”景藍已經要吐血了。

江楓橋一笑,只提醒他道:“你跟你周師姐最近似乎不錯,傾心于一個就別去拈花惹草的,你周師姐也是聞道長老座下,聞道長老本身就不待見你,不收斂着這事兒怕是不能成。”

外人眼中的花花公子,被江楓橋這樣揭穿,景藍覺得自己老沒面子,“大師兄你話題扯偏了,扯偏了!”

衆人噴笑起來,這笑話簡直一陣一陣地來。

不過話說回來了,景藍便道:“反正我沒那麽好命,不想白凉師兄,根本不在山上,也不像是商師弟運氣絕佳抽了個上上白簽,我就是累死累活的命啊——”

他在那裏哀嚎,江楓橋腳下踢了他一下,卻同時捏了茶杯低頭喝茶,旁人看不出他動作。

倒是景藍,似乎已經明白江楓橋的意思,看了面色不佳的商百尺一眼,悻悻地打住了話頭。

他們在屋裏說了一會兒,尤其是說他們會遇到的對手。

江楓橋對各個仙門裏參加過試劍大會的修士都有一定的了解,事先分析一下,也好過比試時候遇到手足無措。他拿着對戰表說,一個個地分析他們可能遇到的對手,不過在分析到前面的時候忽然就停了一下。

不過是第二場,戚淮就會遇到同門師兄周雲。

聞道長老座下的周雲,據江楓橋所知,是一個手段比較陰狠的人,深得聞道長老的真傳。

他一時之間沒有說話,倒是讓幾個人都湊過去看他手上對戰表,一看都笑了。

“大師兄你也別擔心小師弟太多,不過就是一個周雲,敗了也就敗了,算不得什麽大事。”

景藍一臉的嬉皮笑臉,只覺得戚淮入門時間還短,修為也不高,敗給周雲也算是那啥……衆望所歸?也不對,反正戚淮贏得可能當真不大。

江楓橋聽了面色不豫,開口便道:“去抄十遍門規,明日交我。”

“噗——”

景藍正在喝茶,立刻噴了對面商百尺一身,還好商百尺避開比較快,瞬時舉袖遮臉,才避免被他噴個一臉。

“商師弟抱歉抱歉,可是大師兄這門規,我哪裏又觸犯什麽了?”

景藍簡直覺得冤枉,他難道又說了什麽了?

江楓橋看了面色鐵青的商百尺一眼,又轉過頭來,暗暗覺得景藍将來的日子估計是不好過了,不過……

“再狡辯一句,便翻倍。”

“……”

景藍頓時覺得自己這一張嘴是被人給貼上了。

一旁的戚淮一直沒說話,只是低着頭看茶杯。

事關同門師兄弟,江楓橋本就不好繼續分析下去,不過轉眼便聽門外一陣笑聲:“就知道大師兄在跟師弟們開小竈講比試的事兒呢,不知道我們兩個能不能來聽一聽?”

扭過頭去看的時候,外面站着的正是周雲跟木倩兒兩個人。

一個看着像是翩翩公子,偏偏江楓橋一向不喜歡周雲的眼神。

江楓橋這人比較護短,不過周雲跟木倩兒當真不算是“短”,只是如今的對手都是九州別的八大仙門,此刻是一致對外的時候,所以盡管聽着這周雲的話中帶着幾分嘲諷,他還是道:“都是同門師兄弟,客氣什麽?周師弟跟木師妹也進來坐吧。”

江楓橋看着真是客客氣氣,讓人挑不出一絲一毫的錯來。

掌門不在的時候,寒山門的事情都是他在打理,人情往來早就比什麽都清楚了,若說他是這寒山門第一圓滑之人,其實也是不錯,不過因為心中有一道尺,所以實則外圓內方。

他請周雲跟木倩兒進來了,又叫景藍倒了杯茶出來,卻還笑着說了一句:“原本不過是我們師兄弟幾個人閑話,也沒談個什麽大事,不過既然周師弟跟木師妹都來了,不如也請衛風師弟來,正好一起說說比試的事情。”

說罷,還不待江楓橋吩咐,莫回便道:“我與衛風師弟有過幾面之緣,倒也認得,我去請他吧。”

江楓橋點了點頭,讓他去了。

方才他說那一番話,無非是在反駁,打周雲的臉,說什麽開小竈之類的,固然是有,但江楓橋從不覺得自己是有什麽問題的。反而是周雲,要進來聽,他不反對,一口的嘲諷,還要進來繼續聽,也是蠻辛苦的。

衛風是須道長老座下,是個比較沉默寡言的性子,不過看上去還比較敦厚,一進來便跟衆人見禮,尤其是對江楓橋甚是感念。

須道長老在門中沒有什麽存在感,座下弟子也找不出幾個出色的來,這衛風算是其中少有出色的幾個。江楓橋點頭溫厚地笑笑,請他坐下,重新拿出了排戰表,這個時候重新一戰一戰地分析起來。

日頭漸漸西斜,屋裏的人都聚精會神地聽着。

戚淮原本是不怎麽關心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江楓橋那聲音跟有魔力一樣,溫水一樣淌過去,卻已經足夠吸引人注意。

聽得出,江楓橋對他們遇到的每一戰的對手,似乎都有了解,即便是剛剛出來第一次參加比試的對手,也能根據他們門派的功法,或者是九大仙門哪個長老座下的弟子,來分析他們的修為和武功路數。

屋裏安安靜靜地,只聽得見江楓橋的聲音。

一連七戰講完,第一場也就這樣結束。

江楓橋停下來,道:“商師弟是輪空,直接進入的是下一輪,對手是焚鼎門的馮柏江。不過這還是留到第一場結束之後再講吧。天色已經不早,大家都早些——”

“大師兄。”

這話,忽然便将江楓橋的話給打斷了。

衆人都沒想到,這個時候了,周雲竟然還有挑釁的意思。

大師兄為人雖然是溫和寬厚,不輕易地得罪什麽人,也不輕易地被人得罪,他很看得開,可是不代表他真的什麽人都能容得下。

江楓橋看着周雲壓在他那一張排戰表上的手掌,終于緩緩擡頭,“周師弟,有何指教?”

周雲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似乎有些無禮過頭,在江楓橋收卷起排戰表的時候,他一掌拍了過來,壓住了這一張排戰表,還直接打斷江楓橋的話……

這江楓橋才是門內大師兄,如今卻一字一頓,問他有何指教——

不知道為什麽,周雲臉色一變,縮回手來,有些掩飾性地一笑,雖然有些怯了,可該說的話還是要說:“講講第二場也不花費多少時間,大師兄不如講了吧。或者說大師兄不願意講,是因為第二場開場,便是我與戚淮小師弟的比試,大師兄覺得不該講,或者不該對師弟我講?”

這話說得就太露骨了。

戚淮跟周雲如果在第一場都贏了,那麽第二場必然會遇上。誠然,戚淮是掌門座下,周雲是聞道長老座下,一般來說江楓橋會偏心着戚淮。可這一次,他畢竟是一個局外人,用一種看客的身份來看待整個比試,不會偏私。

周雲這話,明裏暗裏是諷刺江楓橋要偏心戚淮。

可江楓橋話都還沒說兩句了,他就感覺出偏心?還真是腦補過頭該吃藥。

周圍很安靜,師兄弟們沒有一個說話,木倩兒似乎也有些害怕起來。

戚淮勾起一分冷笑,飛快地看了江楓橋一眼,又低頭裝木頭人了。

而江楓橋,只是收卷起那對戰表,垂着眸,似乎很專心致志,嘴上卻道:“我說得再多,分析得再好,也得你們有實力去對付自己的比試對手。有實力,即便沒有我的分析,你們也能夠贏。若是個平庸孬種,我即便是把天下武學都擺在他面前講個遍,把對手一絲一毫都剖開了告訴他,也是無用。”

江楓橋是寒山門公認的“百科全書大師兄”,這天下能被人知道的事情他大都知道一些,對于天下武學也算是涉獵甚廣,以前他是藏經閣的常客,現在不大去藏經閣,是因為書已經被看完了。

而今他說出這一番話來的時候,表情淡淡,還帶着笑意。

這個時候,那對戰表終于被江楓橋卷成了一筒,用絲帶給系上了,才緩緩擡頭,看向周雲,目光一如既往地平和溫雅:“第二場是該講,只是第一場都還沒比試完,勝負不知。以周雲師弟而言,若是師弟第一場便輸了,第二場再講也是無用。周師弟說,是這樣吧?”

周雲臉色煞白,一下站起來,手抖了一下,“你!”

江楓橋擡頭,“我如何?”

“走着瞧!”周雲拂袖而去,木倩兒也跟上去了。

純良無比的大師兄回頭朝衆人一笑,“太年輕,沉不住氣,略一撩撥就這樣呢。”

呢呢呢呢呢……

尼瑪,大家背後寒毛都起來了好麽?!

江楓橋站起來,看看天色,也該走了,臨走時卻看了戚淮一眼道:“晚上我也正好有事與你說,莫要失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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