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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不是還念叨着孫子沒拿到政府的那個項目嗎。”

何崇搖頭:“我看着,流彥這段時間的斬獲不比容家那小子差。”

“董事會還有人給流彥搗亂。”何白氏嘆口氣:“真不讓人省心,我說啊,你這輩子在商場上的眼光都挺好,當初怎麽就看上沈家……”

何崇一頓,道:“總歸孫子争氣,婷兒,”同樣是一聲嘆息,“這一回,就放手讓流彥自己走吧。我年紀大了,還能幫他壓着沈家振多久。”

把女兒嫁到沈家,讓何崇後悔了半輩子。

本是門當戶對的聯姻,沈家敗落也還罷了,沈家振竟把外室放在明面上,這才是讓他最無法容忍的事情。豪門大族間本有默契,成婚後有了孩子便各找情人的夫妻不在少數,可沒人像沈家振那般明目張膽,分明是不把何家放在眼裏!

外孫出國留學的幾年中,沈家振更是一再挑釁。也不看看,是誰保住了沈氏那個空殼子,又是誰在沈氏危難時注入資金!

女婿是白眼狼,好在外孫争氣。昔日女兒與女婿常常争吵,回娘家時往往帶着外孫。沈流彥的半個童年都是在何家度過,與何家二老的感情較一般祖孫更為深厚。留學歸來後更是時常來探望,陪伴時的一言一語都是貼心。

卻到底是可惜,流彥姓沈。

沈流彥讓人盯着沈家振,只要不超出自己底線,便任由他動作。正好能在沈瑞澤回來後,把公司裏那些牆頭草通通拔出。

他在忙另一件事。

李雪的辭呈早就被批下,畢竟年輕,又有在沈氏做出的一些業績,她很快找到新的工作。兩人猶有聯系,只像一般好友,偶爾打個電話,在節日時發條祝福短信。

沒了這段戀情,李雪好似過的很好。聽她說起現狀時,沈流彥也會祝賀一句。

李雪在小組內受排擠的緣由他還記得,當初沈流彥就覺得能在工作場合調戲合作單位員工的客戶定然是有不一般的底氣。到了這會兒,他終于抽出時間,稍微關注一下。

沒成想,竟真被挖掘出許多□□。

原本只是作為消遣,可随着調查伸入,沈流彥不得不予以重視。吃回扣是小,可那人手上很有些不幹淨的生意。再追究下去,背後的人,隐隐指向容東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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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流彥尚在繼續追查和不再刨根問底之間猶豫,容越已一個電話打來,言詞懇切,約他一聚。

私人號碼是何時洩露的,沈流彥心裏有數。而這兩個月裏,所謂小聚也有近十次,容越找的各種好理由。

甚至在某個晚上,容越托言醉酒,讓沈流彥送他至公寓樓下。兩人在車內吻做一團,并不濃重的酒味仿佛成了某種催化劑。在擦槍走火的前一刻,沈流彥終于勉強回神,将人推開,打開車門。

容越嘟囔着何必如此,沈流彥只微笑以對。最後兩人各退一步,沈流彥在容越家中過了一夜,睡的客房。

只是入睡之前,沐浴以後,兩人又一起滾到沙發上。最後一步始終沒有發生,可沈流彥不得不承認,他的确喜歡容越身上流暢分明的肌肉線條,連帶看他去深吻過後順着鬓角留下的汗水都頗有意趣。

而容越愈發肯定,沈流彥的确無所謂男女。

……那還在猶豫什麽啊。

容總畢竟是容總,對小情兒的手段信手拈來。沈流彥不喜高調,他便只私下裏約他一同出城。在郊外将車開上一座高山,回頭看城中萬家燈火。

這樣全情投入的追人,容越自認多年來從未有過。想想沈流彥的身份的确值得,他連情人都悉數斷掉。

兩個月來都停留在同一步驟,容越不得不反思到底哪裏出了錯。沈流彥情動的模樣他看的分明,那莫非,是……不想做bottom?

想到這點,容越心情複雜。

此次小聚,在到達目的地之前,容越未透露半分內容。最後車緩緩停下,卻是容越的公寓。

上次在這裏發生的事情歷歷在目,沈流彥望向他的眼神就帶出些深意。容越只當看不到,停好車帶人上樓,把人安置在沙發上,走進廚房。

玻璃推拉門前,他回身望向沈流彥,以自己最不擅長的深情看對方:“我想,我們一起吃過的所有飯都是外人做的,總是顯不出心意。”

沈流彥眉尖一挑。

他看着容越挽起襯衫袖子,站在那裏,用最專注的眼神看向竈具。容越的手指也是修長,骨節并不十分粗大,卻很有力。

都說男人專注的樣子最為好看,放在容越身上,挺有道理。一縷發絲垂在額上,看上去,便有幾分不羁。

這一幕的誘惑,一如浪子回頭的戲碼永遠不會被看膩。

菜很快切好,容越連握刀的樣子都稱得上優雅。外人怕是無法想象,容總也會為一個人洗手作羹湯。

沈流彥被自己翻飛的思緒逗笑,回神時已走到容越身旁,解釋道:“我在國外那幾年都是一個人住,年輕的時候不喜歡有人進到自己的地方,也就沒請鐘點工。”

眉眼彎起,是溫柔的笑意:“我來幫你。”

容越打的什麽主意他明白,缺乏家庭關愛的人也許的确會被這樣稱得上溫暖的場景打動。可容越是不是忘了,他自己何嘗不是在同輩的互相使絆中成長,得到容家去世的那位老爺子青睐不假,可容家那麽多人,誰是好相與的?

沈流彥承認,男人都是下半身動物,也許容越與他再來幾次暧昧的觸碰,他便會卸甲。

并不算虧,身側的男人……着實,算是尤物了。

他唇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容越看來時,便用同樣的視線回看過去。

☆、10 浮動

兩人各有心思,一頓飯也做的暗湧波濤。借口拿東西時肢體摩擦自不必說,手臂碰上後還要相視一笑。

沈流彥看出容越早已備好菜譜,心念一轉,笑道:“容總既有安排,這次我就打個下手。”

“哦?意思是還有下次吧。”容越側過頭看他,燈光為睫毛打下細密的陰影。“難得,沈總主動開口邀約,容某自然從命。”

在這樣近的距離下,沈流彥清晰的看到容越眸中自己的倒影。

他輕輕笑了聲,幹脆湊的更近些,吻上容越的唇。

三菜一湯,具是精致的菜色,量少卻各有花樣。容越很會安排時間,烹饪過程中無一刻可休息,最後同時裝盤。

青花瓷小碗乘着炖到奶白色的鲫魚湯,調羹觸碰時油花略略散去,擡起後又重新化作誘人的一碗。沈流彥舀上一勺送入口中,簡單的評價:“不錯。”

這樣的相處模式,有種詭異的老夫老妻感。

也許容越的目的就在于此。

沈流彥一邊想,一邊慢慢飲下整碗湯汁,随後才動了筷子。外祖父始終堅持少食多餐,年事已高身體依然硬朗,沈流彥看在眼中,自然有樣學樣。

飯後他主動提出洗碗。這回坐在沙發上望廚房望去的成了另一人,沈流彥在心裏默數多久以後容越會走來。數字尚未到三位,就聽到身後傳出的腳步。

容越自背後環住他的腰,下巴搭在他肩上。沈流彥向後靠了靠,手上動作不錯分毫。

水流嘩嘩響動,海綿被握緊再松開,潔白的泡沫溢出,滑落水槽。

看了會兒,容越突然開口,問:“晚上留下?”

沈流彥動作一頓,笑道:“不了。看時間還早,容總借我輛車?”

話音未落,按在他小腹上的手已加重力道,随即頗具意味的緩緩撫動。

沈流彥:“真的不了……沈瑞澤明天回來。”

容越沉默,眸中醞釀着複雜的波動。

掌心下的皮膚散發着溫暖的熱度,隔着一層布料他都曾察覺到沈流彥腰肢的緊實柔韌。至于做起來會如何舒爽,更是暢想過不知多少次。

哪怕不論這具身體本身,只要想想沈氏總裁躺在自己身下任他為所欲為……

他阖上眼,複又睜開,驀地掰過沈流彥的肩将人按在水池前。

兩人對話期間,泡沫已被沖洗幹淨。只是容越動作來的太快,沈流彥一時不備,手上的盤子便滑落在地。

“咵嚓”一聲。

水猶在流淌,空氣裏的溫度越來越高。

容越的手從沈流彥襯衫下方伸了進去,緩緩向上。

指尖用力一捏後,他聽見沈流彥發出低低的呼聲。另一只手已探到對方腰後,墊住水池臺的棱角。動作似乎是在為沈流彥着想,若手指沒有趁機向下胡亂摩擦……恐怕會稍有說服力些。

沈流彥盡力讓自己的注意力多放在嘩啦啦的水流聲中,然而的确被點起些念頭。如果在別的時間,說不定幹脆順水推舟。

然而今日不行。

沈瑞澤明日定然會去沈氏,而兩個月裏被沈家振聯合起來的小股東持股已逼近祖父。

針對這夥兒人的圈套早已布下,卻還少一個餌,誘其上鈎。

這一切,都需要他全神貫注。

“……還敢分心?”容越沉沉一笑,不知不覺間已拿出對待小情兒的語氣态度。只是沒等他再做什麽,沈流彥的手已按在他腦後,将他壓向自己。

态度明确。要親就親,廢話少說。

以這樣的姿态接吻,在兩個月中也是常有。容越很快調整好狀态,全力追逐對方的舌葉,與之不休追纏。

直到舌尖發麻,才緩緩分開。

沈流彥靠着水池臺,兩人額頭相抵,各自平複呼吸。唇瓣仍時不時的微微觸碰,偶爾稍作吮吸。

按在容越腦後的手放松了力道,沈流彥五指彎曲,柔和的在對方發間一遍一遍從發頂到腦後的劃過。

氣氛合适,他便再一次開口道:“借我輛車,我自己走。”

容越身旁好不容易升起的氣壓一下子低了下去。

沈流彥無可奈何,他當然可以和容越打一架來消耗掉兩人的精力,可那同樣費時費力。

好在容越最後還是點了頭。

……在用最簡單的方法相互解決了一次後。

将近九點,車子從地下車場駛出,開向馬路。

這個時間,路上的行人還不算稀少,各大商場依然開張。路燈裝點了夜幕,整個天空都被染上霓虹色澤。

在某個紅燈路口,沈流彥信手按下音樂播放鍵。流淌而出的,是一首鋼琴曲。

曲聲太過舒緩,沈流彥不由詫異,容越居然喜歡聽這樣的音樂?

不過在一天的疲憊後,的确很需要放松。

鮮紅的倒計時逐漸歸零。沈流彥的指尖在方向盤上敲了敲,踩動油門。

借來的車是容越很少開的一輛,近十次小聚中他只見了一次。而他自己早上開走的車現在還停在沈氏的停車場中,誰能想到容越那麽不按常理出牌,居然親自來接。

兩人所住公寓離的不遠,拔鑰匙前沈流彥看了眼時間,不過九點出頭。等他上樓洗漱完畢,也還不到十點。

容越短信來問是否到家,做足了姿态。沈流彥回複了一個是字,想想再加一句謝謝。

再往後,手機屏幕一直未曾亮起。

沈流彥遺憾自己未将工作用筆記本帶回家,此刻只好從書架上抽出一本十四行詩打發時間。他大學時輔修了世界文學史,沈家振得知後說他浪費時間,祖父倒是支持,道積累學問并非壞事。

然而輔修這門課并不是出自興趣。僅僅是因為,世界文學史在班上無人選擇。

大學不比高中,再多不想理會的事情都可以用一句要做題讀書應付過去。祖父原本怨他太過拒人于千裏,可轉身宴會上表現溫文受名媛歡迎的那人同樣是他引以為傲的外孫。

他習慣将所有場合割裂開來,最好家庭學校間的關系從無往來。不過随着年齡增長,這樣的心思被壓在心底,慢慢的,再無流露。

夜深人靜時,沈流彥也會反思,也許自己那些前女友說得對,自己從未愛上她們。

他只是始終依照自問“別人面對這種情況會做什麽”後得到的答案做事,心裏仿佛有一堵牆,将他與現實隔絕。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冷眼旁觀。

他會有欲望,卻無法在女友奉上驚喜時發自內心的歡喜。

他做不到。

那麽,至少在某個時刻,沒有人認識他,就可以順從心意,過與人無關的生活。

直到與周圍人漸漸相識,直到,再也無法找到理想中的環境。

這個晚上,沈流彥睡的很不好。

他在夢裏朦朦胧胧的看到許多人,有人擦肩而過,有人稍有駐足,有人與他一同向前走去。

前方是愈發光明的道路,白色的光芒幾乎刺眼。如論如何努力,都難以看清東西。

天亮了。

這一天,沈氏不少員工在踏入公司時,就感受到了不同尋常的凝重氣氛。

有人竊竊私語,知道一點內`幕的人很快在旁人的央求中勉為其難的與人八卦。不少人一陣驚呼,又各有擔心。

“總之就是大股東和小股東之間的事兒,牽扯到沈總和……咳咳咳。”不甚權威的總結,在看到來人時作鳥獸散。

部門經理是個嚴肅的中年女人,平時對員工苛刻不假,但很能争取來一些福利,是以威望不錯。看到整個部門都蠢蠢欲動的景象,不由厲聲訓斥了幾句。

董事會。

沈家振一番發言将近尾聲,這是三年以來他第一次在董事會上站起。一番言辭直指沈流彥在自貿區項目上的失誤,又開始質疑沈氏與容氏的價格差,最後暗示是否在沈流彥的團隊中有人洩密。

而整個過程裏,何崇都未出口打斷。

原本沈家振還有些顧慮,多年來哪怕心中怨恨,岳父于他而言都是無法逾越的存在。

可現在……

很快就有小股東出聲應和沈家振。也就在這時,他提出外聘職業經理人,負責沈氏事宜。

這一步邁的太大,連沈家振都知道并無肯能真的成功。可今天要做的不過是削弱沈流彥的話語權,哪怕只能分出少許權利,都是勝利。

沈流彥坐在席上,直到沈家振講話末尾,才悠悠問道:“父親,您所說的職業經理人……”

沈家振唇角扯出個弧度:“帝都財經大學碩士,有兩年助理職業經理人經驗。”

沈流彥的确沒想到,沈家振會這麽明目張膽的把沈瑞澤塞進公司。可轉念一想,這對他們來說的确是個機遇。

從底層做起雖說穩妥,卻要耗費大量時間,別說沈瑞澤,連沈家振都不願等待。

三年中,沈流彥對沈氏做出的貢獻有目共睹。難得一次失誤,若不抓住,沈家振在董事會的地位只會越來越尴尬,或許有朝一日,會再無能力對沈氏施加影響。

不如趁熱打鐵。

如果沈瑞澤一進來就是高層,哪怕手中權利稀薄,也會有人見風使舵。

雖說以沈瑞澤的資歷顯然不足以直接被任命重要職位,但他有個迫切想要為子鋪路的父親。

☆、11 明悟

雙方拉鋸,看似互不相讓。然而沈流彥有意放水,會議結束時便定下基調。新來的職業經理人負責一個沈氏最近簽下的單子,算作試聘。

對于這樣的成果,沈家振已極滿意,當即就叫過沈瑞澤來沈氏露面。年輕人西裝革履,笑容開朗,心向沈流彥的高層哪怕心有疑慮,也在總裁的平和态度下給出好臉。

再往後,沈家振私下調查一番。被交到沈瑞澤手中的客戶公司中有某品牌與沈氏合作多年,也算知根知底。

他安心不少,在書房中對幼子循循善誘,傳授多年經驗。

沈瑞澤正是春風得意。原本聽到父親傳來的好消息時還覺詫異,對沈流彥竟甘心将權利交出深覺難以置信。但數日下來,他結合自己聽到的風聲判斷,沈氏在自貿區項目上棋差一招,損失的遠遠不止是該項目能帶來的利益。

如今的江城,滿城企業心向容氏,各色場合中對容越的讨好手段層出不窮……聽到這裏,沈瑞澤不屑撇嘴,心情到底是複雜起來。

他早已将沈氏看作囊中之物,心底便有對沈流彥的恨其不争。冷靜些了,又暗暗欣喜。

沈流彥做的越不好,對他越有利。

再夾雜上對讨好容越的人的鄙夷。

午夜夢回之時,忍不住幻想,被谄媚所對的人成了自己……

手中單子進展順利,很快到了對方交貨的時間。沈瑞澤帶人前去檢查産品質量,所有抽查樣本過關,皆大歡喜。

只是在最後簽收的時候,有人踏着高跟鞋騰騰騰跑來,對着對方負責人耳語幾句。那負責人神色變換,最後定格在為難。

沈瑞澤眸光一閃,在心底組織字句,意欲出言打探。思索片刻後,開口催促對方快點令人搬貨。

負責人咬牙,将沈瑞澤拉到一邊,講過一遍事情經過。

原來同樣的貨物在別的企業也有訂單,畢竟各家自有核心技術,只把部分部件外包。該企業要貨量大于沈氏,又早于沈氏下單,同樣今天交貨。可檢查産品質量時出了岔子,抽查樣本接二連三的不符要求。

沈瑞澤暗嘆自己好運,也猜出負責人會對自己說些什麽。他琢磨着如何拒絕,果真,對方開口就是請求用沈氏的這批貨頂替對方質量不符的樣本段位……

負責人眼裏閃爍着無法得罪該企業的意思,沈瑞澤心念一動,問:“難道是容氏?”

負責人大概是沒想到眼前年輕人的直白,躊躇了下,點頭。

誰不知道沈氏和容氏是相互對立,原本還期圖含混過去……擠在兩座大山之間自然不舒服,不過上面的人定然是各方權衡過才做出這樣的打算。

負責人暗暗分析一番。沈氏總裁在業界是出了名的手段和軟,而容氏,誰不知道自貿區的項目是座能長久挖下去的金山?兩相比較,做出這樣的選擇也不顯奇怪。

沈瑞澤自然也想到這點,面上還不顯惱火,心下卻已怒極。

他沉下面色,正要開口理論。然而負責人已迅速說出自家公司的補償條件……

交貨時間延遲一周,貨物便以七點五折的成本價送到沈氏。對方甚至透露出隐約的意思,只要沈氏新聘的職業經理人願意幫忙,可以在新定合約上只寫九折。

沈瑞澤一頓,快速盤算起各方利益。

父親曾給他看過這批貨的後續處理計劃,的确是需要再次加工才能最後成件出售,而最終日期距今還有一些時候。

只要抓緊趕工,上市日期便不受妨礙。還能降低成本,在不損傷沈氏利益的情況下使售價低于市場。

至于自己,也能拿到不少回扣。

他面上透出審視,雖已決心答應,卻猶一遍遍地詢問細節。直到負責人汗流不止,方才勉強應下。

回沈氏的路上,沈瑞澤先電話告知父親自己的決定。然而沈家振只聽過開頭,便嘆息:“他們交不上容氏的貨,容氏說不準就會解約……沒了大頭客戶,咱們再去壓價,不是更輕而易舉?瑞澤,你還是太年輕,拐不過彎來。”

沈瑞澤被潑了一盆冷水,終于從方才的喜悅中回神。他張了張口,想辯解,一時又想不出話來。

沈家振不忍打擊兒子,又沉吟道:“不過按你說的,雖然不是長遠打算,還算能贏上一時……我現在就擔心沈流彥會借此為難你。”

沈瑞澤心下又是一涼。

對長子直呼姓名,對幼子卻還是一聲親切的“瑞澤”。沈家振習以為常,沈瑞澤則是借此尋找安慰。

兩人一番合計,不如以退為進,就此争取這批貨的後續項目。等一切辦好後,拿成品的市場占有率說話。

有了計策,沈瑞澤在面對沈流彥時也底氣十足。只是原本還期待對方看不出父親提到的長遠計劃,卻開口就被打臉。

沈流彥面上還是那副溫柔的笑臉,不過說出的話聽在沈瑞澤耳中句句都在含沙射影。聽起來像是誇人,往深處想一番就是嘲諷他毫無工作經驗真不知道那兩年助理職業經理人的經歷是否只是挂牌。

這次他倒是沒冤枉沈流彥。

沈流彥此刻心情并不好,一段時間沒有聯系的容越剛才致電,婉轉的問他什麽時候将車還回去。

其中意味,自然是說好的下次怎麽到現在還沒兌現。

是以在面對沈瑞澤的時候,他也就沒了打太極的心思。幾句話把人打發出去,沈流彥松了松領帶,現在還不夠,對于剛畢業的人來說“目光短淺”的評價不好,但還不至于人人挫傷。

後面等待沈瑞澤的,才是重頭戲。

至于讓供給容氏的貨物樣本接二連三出錯,實際操作起來也簡單。

一個小小的程序就能決定抽到的樣本編號,而一批貨裏本也容許百分之零點幾的失誤。二者結合,加上供貨公司上層的勢利,一切自然發生。

哪怕這次沈瑞澤不入套,依然有大把陷阱等他去踩。

讓沈流彥頭疼的還是容越。

他信奉今朝有酒今朝醉,也從來都坦誠面對自己和容越親昵時的情動。容越臉好身材好,做情人是再優異不過的選擇。

雖然原本的人生計劃被打亂,現狀卻也十分不錯。

……那還有什麽煩心的?

沈流彥扪心自問,很快恍然。

是了,他慣于安排好所有的事,容越就是那個意料之外。而無法掌控的感覺,帶來的就是心下煩亂。

除此之外,這段關系起于容越對他莫名而來的興趣。可容越于他,是個太過危險的情人人選。

而危機感,來自棋逢對手時的警覺。

兩人之間沒有感情,只存在欲望。既然如此,很多事情都不會留有餘地。也許在他某句不經意的話裏,對方就能提取到重要信息,從而對沈氏不利。

當然,對容越來說也一樣。

除此之外,還有身份和地位加成。

也許正是因為挑戰性,容越對他的熱度才始終沒有消散的意思。

想通此節,沈流彥倒是心平氣和起來。之前借口沈瑞澤到來,他挂了電話。此刻回撥過去,容越的語氣依然好整以暇。

好像是獵人在面對瞄準鏡中的獵物那樣篤定。

沈流彥将自己和容越帶入那個畫面,一時失笑。容越問他笑什麽,他打岔過去,問了句:“我待會兒去接你?”

容越好像是訝異,再開口時言辭間已帶上幾分暧昧不明。沈流彥還是尋常的語氣,最後約好時間,又補充道:“雖說要還車,可容總的車被我停在家裏……也許會晚些到,見諒。”

話中的停頓被容越自發的加了注腳,他笑了下,語調緩慢嗓音低沉:“我還沒去過沈總家。”

仿佛在逗弄自家豢養的寵物貓,一字一句都是情調。

沈流彥想,容越的确自信。回想之前幾次見面,從起初的生疏客氣到越來越熟悉,一切都在循序漸進……容越大概是沒有真正追求過一個人,只拿以往的經驗判斷,說不定想着從前的小情兒至多是欲拒還迎,還延長了這份追求的時間。

可惜的是,他遇上的人與他一樣,只講欲望,不談感情。

在一面看不見的牆後,沈流彥的表情仍是尋常的溫和斯文,語氣卻帶出些許慵懶,像是某種回應:“容總上次十分有心,我看在眼裏,也想請容總吃頓便飯,”頓了頓,聲音輕飄飄的,“咱們想到一塊兒去了。”

這樣的話聽在容越耳中,近乎撒嬌。

容越心下可惜。不在自己的地盤,第一次總少些趣味,難道還要等再下次見面才好?

他早已迫不及待,将手機那一頭的人壓在自家的落地窗上。說不定還會在某種運動的間隙問上一句:“沈總,你看今晚的月色……”

或許,他該叫“流彥”?

☆、12 單刀

心緒翻飛,容越已不自覺的将一條腿架在另一條腿上,腹下愈來愈熱。

刻意壓低的嗓音帶出說不出的磁性味道,連容越自己都覺得,與沈流彥這樣緩緩說話的他仿佛化身成一架大提琴,胸腔翁鳴震動。

……不過,琴弦依然是他親自拉動。

加了近半月的班,容越手下的人終于迎來一個能按時離開公司的日子。對于頂頭上司毫無規律的工作安排,衆人也算習以為常,甚至在收拾東西時相互打趣,不知BOSS是遇到什麽好事,這才放人。

他們都算是容越的直系下屬,上至容越的特助下到二秘書三秘書身邊的小助理。加在一起,幾乎稱得上是整個容氏的心髒。

“……說起來,總裁好像一直沒從辦公室出來?”直到踏入電梯,才終于有人低聲開口。

正是下班的高峰期。沈流彥回家換了身衣服、将容越的車開出,往容氏接人。

這樣的安排實在稱得上毫無效率的典範。

不過……沈流彥彎了彎眉。也許是因為想通之後放下負擔,現在的他正是覺得新鮮的時候。

的确有些期待。

再回憶着數月裏一直不進行到最後一步的堅持,似乎更像一個游戲。正因為容越強勢要求,才更顯對方眸中透出隐隐挫敗的表情十分有趣。

哪怕同樣重欲,比起容越的萬花叢中過床伴不離身,還是他的自制力更好一些。

想到這裏,沈流彥面上笑意更大。

此次會面的安排和上一次很有幾分相似。只是沈流彥煎了牛排,介紹說:“雖然在國外吃的膩了,做起來還是順手些。”

又拌了沙拉。念及容越待會兒還要開車,只上一杯蘇打水。

容越問他怎麽不點蠟燭。沈流彥切下小塊牛排送入口中,緩慢咀嚼,咽下後方回答:“容總不也沒帶玫瑰?”

容越的眼神暗了暗,又倏忽竄起火苗。

沈流彥只當未曾看到。

飯後容越主動提出洗碗,而沈流彥靠在廚房的推拉門上看他。都是獨居數年的人,雖然同樣不喜家務,不過做起來也還算順手。

将最後一個盤子放下,身側恰好遞來一條毛巾。沈流彥下巴微微擡起,言簡意赅:“擦手。”

毛巾柔軟幹燥,吸附水珠。容越心下某個角落微微觸動,明知對方只是逢場作戲,然而做到這般地步也是難得。

接下來依然是一番調情,容越感到今夜的沈流彥格外放得開。他雖然疑惑,但同樣無意深究,只思量起要不然就在對方的主場将人占有。

方才等待牛排上桌時,他環顧四周,發覺兩人格外品味相近,從裝修風格就可見一般。

……不過沈流彥還是将他推開了。

這次的理由是最近太忙,借口敷衍到容越完全無法入耳。但沈流彥拉着他的領帶,将他拽向自己,在呼吸交融的距離裏柔聲道:“你也知道,沈瑞澤對我來說是心腹大患,就和你那群叔伯一樣。”

容越看着沈流彥的眼睛,心下冒出的第一個念頭是,這是許久以來兩人第一次談起風月以外的事情。

他吻了吻沈流彥,理智回籠,示意對方繼續說下去。

沈流彥低聲笑了笑:“不過比起我來說,你那裏才是hard模式。前段時間容東旭找過我,你應該知道。”

容越一頓:“沈總一直說,不願意陷入容氏這個,泥沼。”

沈流彥道:“所以我拒絕了他。”

“……那現在為什麽又提起?”

“不為什麽。”沈流彥松開手,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容東旭告訴我,沈氏的價格是你從小雪那裏套出。”

容越不置可否,只道:“當初我的提議到現在依然有效。”

言下之意,他至今仍希望與沈流彥合作。

“如果有需要的話。”沈流彥随意應道,将一環鑰匙送入容越手中:“容總,請吧。”

他軟化的态度被容越接收,一時也就不再追究驟然談起這些是否只為讓他走。離開前,容越咬着沈流彥的唇,像是嘆息:“我好像越來越放不下你了。”

沈流彥回他一句:“承讓。”

容越離開後,沈流彥洗了個澡,估摸着時間,在自己擦頭發的時候發出一條短信,一如之前容越給自己發的那條,詢問他是否平安到家。

容越的回複顯得真誠許多:“沈總在我這裏聽過一首《致伊莉》,不知有何感想?”

沈流彥手上的動作停了停,望着手機屏幕,回想起先前在容越車上聽到的鋼琴曲。簡潔舒緩的調子他到現在還記得,然而這首曲子他從前從未聽過。

将自己的疑惑問出,幾乎是在顯示“送達”的瞬間,容越已打來電話。

“那張盤是我自己刻的。”容越的嗓音中帶着笑意和自得,道:“年輕的時候專好研究這些,也算小有所成,只是很多年都沒有碰過。”

沈流彥“唔”了聲,也不去在意如此一來容越讓自己坐上那輛車是否是刻意,只問:“不如下次容總親自彈給我聽?”

容越便嘆道:“又讓沈總搶先一步,提出下次……不過當時用的鋼琴還在老宅。”

沈流彥話說出口,然而的确是信口一提,無論容越是否答應都算無謂。此刻便道:“那就不麻煩了。”

容越仍嘆可惜。

開了空調,房間裏溫度實在很低。沈流彥沏了一杯熱茶放在身邊,撚起一顆棋子。

他落子的速度極快,左右手互搏,右手執白左手執黑。黑子很快将白字包圍,吞下一片。

容越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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