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沈流彥特地選了何白氏受邀外出的一天,兩人又在書房,隔音極好,再不會有第二人發覺此刻屋內的異動。

棋子噼裏啪啦砸在地上,擺在一邊的茶壺跟着棋盤被掀倒。何崇起初猶刻意控制,不願在外孫面前失态,可淚水仍忍不住自眼角溢出滑落。

他的女兒!

他千嬌萬寵養大的女兒!

早知婷兒會被那人面獸心的東西害到如此地步,他當初定然不會強硬的安排這場婚事……

何崇老淚縱橫,沈流彥上前了些,捂住外公的手,沉默的安慰。

能這樣将情緒宣洩出來,未嘗不是好事。

時間在老人的痛哭中流淌,十數分鐘之後,屋內的響動終于有了弱下的趨勢。何崇畢竟有自制力在,很快整理思路,問沈流彥:“你說的那些,是從哪裏找來的?”

嗓音中猶帶了哭腔,摻雜了疲憊,猶疑,如釋重負……

如此種種。

沈流彥默默思量,口中說着早已準備過的答複:“容北昭也不準備放過沈家振。雖明面上說着沒有拿到容家那些東西,但暗地裏,”頓了頓,将這一段含糊過去,“我和沈家振有法律和血緣上的關系,由我放出,影響更大。”

何崇示意沈流彥将自己扶至一邊的躺椅,又問:“只是因為這個?”

聲音很輕,話中力道卻極重。

對于外孫這段話,他只持模棱兩可的态度。有些東西,四年前他都找不到,現在卻被一朝翻出,定然是借助了外力。

但如果那外力是容北昭?

他又不是沒有和容北昭打過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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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流彥好似未曾聽懂外祖父的言下之意,語氣仍很平靜:“還加了些別的,”笑了下,“她想給米璐報仇,又不僅如此。畢竟容南驲會做什麽,唔,實在不能用常理推測。”

話說的很含蓄。

何崇的眼神有些複雜,不知在想些什麽。

良久後,終于嘆道:“罷了罷了,流彥,你只管放手去做吧。沈家振……”面色一沉,“放他逍遙這麽久,終于該受報應!”

說着說着,又有些悲從中來。

他看着身側站着的外孫,青年身材挺拔清隽,性格溫和談吐大方,無論怎麽看,都是讓人心滿意足的小輩。

當年他看女兒,也是一般心境。雖說總有些不順心的地方,但相較于身體性命而言,那些都只算小事。

至于外孫究竟是與何人交換了什麽樣的條件,既然流彥不願明說,他也就不去強求。

只有一點。何崇拍了拍沈流彥的手,囑咐:“你外婆那邊,我去緩緩的說。”

沈流彥自然答應。

這段時間裏,容北昭與何崇已沒了車禍最初的熱絡氣氛。按說他們有共同的敵人,但如今,容北昭只一門心思對付容南驲。

她的确疼惜女兒。

只是,也并非沒有借此發作的意思在其中。

薛岚看出這點,再說話時,就更加謹慎,斟酌再斟酌之後才會開口。

自上次耀容出事至今,容非那邊都再沒什麽動靜。但就是這樣,才更不讓人放心。

他煩躁着太多事,好在多年習慣使然,至少在表情控制上,是極為到位的。容北昭又有事忙碌,總算沒被看出破綻。

薛岚不知道的是,最近這段時間,容越不知出于什麽心思,堆了大批工作給容非。劉向晨約過容非數次,都沒有如願與人見面,通話之時,語氣不免就沖了起來。

他這邊陰陽怪氣,容非卻被工作壓的苦不堪言。而新來的助理人美能力強,工作再多都毫無怨言,只管去做。容非看在眼中,竟有些同病相憐的情緒生出。

聯想到自身經歷,同樣是被人擺弄命運毫無反抗能力。漸漸的,容非莫名覺得不忍心,再推拒劉向晨時,也有些有意識的成分在其中。

他還并未意識到,那邊劉向晨已說起些什麽,內容無非就是當初他第一次見米蘭時,米蘭也是一副笑臉,現在卻總是推拒雲雲。結果容非同樣如此,是否看不上他這樣的小人物?

話中意味仿佛自貶,但着實咄咄逼人。

容非已有些疲于應付,心中升起隐秘的後悔來。

這就是容越的目的。

他雖不算忙碌,但同樣沒有心情去盯容非私下裏在做什麽。可容非主動要求回容氏,又不得不讓他上心。

幹脆簡單粗暴些,壓榨幹淨容非的精力。

他偶爾也會去想,沈流彥到底會在什麽時候動手,說起來先前那答複實在太過敷衍了一點。不過也僅僅如此,難得偶遇時,他再沒提起過這樣的話題。

有那女星炒作不成的事在前,最近這幾天出席的場合,倒是沒人再給他懷中推女人。

一場慈善拍賣,兩人在走廊狹路相逢。相對打過招呼,稱呼是再簡單正式不過的“容總”和“沈總”。

若是以往,無論口中叫的是什麽,都能感到幾分情調。

容越惆悵了一秒,視線恰好掃過沈流彥手背。有薄薄一層紅色在,仿佛燙傷。

可一句“發生了什麽”還沒問出口,就有其餘人來插話。

平白被打攪,來人還是沖着自己……容越眼睜睜看沈流彥離去,與一家公司的女總裁相談甚歡。

來搭話的人走了,沈流彥卻不知何時沒了蹤影。容越想了想,對身邊跟着的助理說了句什麽,又信步走開。

等到所有人落座,拍賣臺上,主持人激情澎湃的講解着第一件商品……容越指尖碰上沈流彥手背那小片紅色的邊緣,輕輕的說:“怎麽這樣不小心。”

沈流彥神色不變:“我記得,容總不該坐在這裏。”

容越眨了下眼睛:“有人要和我換座,我也未曾想到,會在你這裏。”

沈流彥不置可否。

容越抿抿唇,眸中透出無限情緒:“流彥,你還沒有回答我。”

沈流彥專注的看臺上商品。

容越:“……流彥?”

沈流彥緩緩吐出一口氣。

他語氣悠悠,好似嘆息:“容越,你這又是何必?”

容越先是一怔,随即側過頭,桃花眼彎出好看的弧度:“我願意。”

沈流彥只道:“但什麽問題都不能解決。”

輪到容越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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