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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周文陽拿着周老爺子給的三十塊跟着周成舅舅到了火車站,而他自己賺的五十幾塊,和着周淑華給他的一百塊正好做了來回的火車票錢。

這時代還是那種綠皮的罐頭火車,天朝的火車絕對是擠得最厲害的交通工具,沒有之一。即使是這個經濟還不怎麽發達的時代,火車站裏依舊是人山人海的,而且因為設施不好,更是髒亂差的厲害,人也是魚龍混雜的什麽都有。

周文陽抱緊手裏的破包裹,被周成拉着衣袖緊緊的跟在周成舅舅王小川的身後,他們身上都穿着很舊的棉襖子,人雖然整的幹幹淨淨,看起來卻依舊是一副窮酸相。這樣的穿戴是王小川特意吩咐的,為的就是不讓火車上的某些人把他們當做下手的目标。

周成對此很是不滿了一段時間,他是想着穿着他媽給他新買的滑雪衫上火車的,不過被周文陽給動手扒了,套上了一件灰藍色的破棉襖。周文陽上輩子可沒少坐這個時代的火車,那車上可是偷摸拐騙的事情樣樣俱全,不巧的話遇到明搶的也不是沒有,要是穿的破爛點人家知道你窮就會忽略你,要是穿的光鮮亮麗的,不巧就要被當成冤大頭的。

周文陽這次來的時候就特意的讓他小姑在他的幾件棉毛衫和棉毛褲上縫了內袋,他棉襖內袋裏只放了三塊錢備用,在棉鞋鞋墊子下面各方放了五塊錢,其他的一分為二塞在了棉毛衫和棉毛褲的內袋裏,這樣基本就是萬無一失了。周成和王小川也都是這麽做的,這年頭鄉下人賺點錢不容易,為了防小偷是用盡了辦法。

在車站裏擠擠挨挨了兩個多小時,周文陽他們才終于坐到了座位上,他們三個正好占了一個凳子,周文陽因為人最小被安排在最裏面靠窗的地方坐着,周成坐在中間,而王小川則坐在外面替兩人擋着。這時旁邊已經擠了許多的人,王小川身邊就有一個中年男人坐在一個麻袋上,他旁邊站着一個老婆婆,胸口背着一個背簍,背簍裏面是個兩三歲的髒兮兮的小孩子,那孩子流着鼻涕口水看的周文陽直皺眉頭。

“唉,小舅,我們這次去廣州是不是要好多天呢,我聽說火車上還有卧鋪的,要是能坐卧鋪那該有多好,這凳子也太硬了吧!”周成在火車下面擠了一大通早就沒了一開始的興奮勁了,他在座位上扭了幾下,對着王小川說道。

坐在他們對面的是三個穿着比較時髦的年輕人,其中一個梳着大馬尾的女孩子聽了周成的話笑着說道:“小弟弟,那卧鋪票想買可是比登天還難的,你能買到這個硬座就已經很不錯了,你看看別人還有站着幾天的呢!”

“是啊,我們之前去濟南,可是連硬座都沒撈到,站了幾天腿都僵了,下了火車都不知道要怎麽走路了呢!”女孩旁邊戴眼鏡的青年說道。

“你們是去廣州做什麽的,打工嗎?怎麽帶着兩個孩子去?”另一個剃板寸頭的青年好奇的看着長相比女孩子漂亮的周文陽,又看了看黑壯的周成。

“是去廣州找親戚的。”王小川含糊的說道,對于不認識的人王小川還是很謹慎的。

“哦,我們是玩的,我們已經去過很多地方了,青藏、陝西、濟南,這次就打算去廣州看看,如果可以我們還想去看看香港和澳門呢!”那個板寸頭的青年笑嘻嘻的說道,顯然對于自己去過那麽多的地方感到很是自豪。

“哦,那你們可是厲害了。”王小川誇贊道。

“是啊是啊,青藏高原是什麽樣子的啊,那裏真的是到處都有牛羊的嗎?”周成感興趣的問道。

“是的啰,有可多的牛羊了,牧民招待我們的時候就吃烤全羊,一整只羊放在火上烤,烤好了就直接端上來讓人拿着小刀子切了用手抓着吃,可好吃了。”

板寸頭看起來是是個十分愛說話的人,周成一問他就高高興興的回答了,接下來的時間裏多半都是這兩個人在一問一答的,這樣倒是讓時間過的快了一些,一晃眼就到了晚上。

對面的三個年輕人掏出了一袋子的餅幹和面包來,還有兩包幹脆面,就這冷水就吃了起來。周文陽三人肚子也餓了,王小川就從放在腳邊的行李包裏掏出了六個雞蛋來,每個人兩個,又掏了一包油酥餅出來,三個人分分也就着冷水吃。

大冬天的火車裏的窗戶都是關着的,原本味道就是很難聞的,這時人們又拿出各種各樣吃食來,香的和臭的混在一起讓人十分的難受。不過周文陽餓極了,也不管這些味道直接一口咬了大半個雞蛋,結果被雞蛋黃給噎着了,忙從周成手裏搶了水壺灌了一大口。冰涼的冷水進了肚子,周文陽整個人都是一顫。果然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後世飛機票也并不是很貴的,就算是坐火車也是空調備着,熱水鐵定是二十四小時供應的,哪像是現在,綠皮火車上的爐子燒的是煤炭,熱水一般在剛上車不久就沒了,夏天到無所謂,冬天就受罪了。

“哦,冷死了。”周成也喝了一口,喝完就抱怨起來,不過條件就是這樣,也只好一邊抱怨着一邊吃。

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溫度就降了下來,窗戶玻璃上結了厚厚的一層的水汽,好在人比較多,車廂裏還算是有些熱氣。周文陽他們帶了一條被子過來,睡覺的時候就把被子蓋在了身上,不過他們的座位底下躺了人,腿放不下,只好把腿擡在座位中間的茶幾上。對面的三個青年見了立刻不客氣的也把腿伸了過來,呵呵讨好的笑着把被子蓋在了腿上。還好茶幾算大,不然要放下六雙腿可就困難了。

就在這麽惡劣的環境下煎熬的過了三天,終于在一天傍晚吃了一些東西之後,王小川告訴他們第二天上午火車就可以到站了。周成立刻歡呼了一聲,高興的又吃了一個麻餅。周文陽心裏也高興,這兩天他覺得自己都要被悶死了,整天關着車窗,他總會覺得車廂裏的氧氣在不停的減少,好在每次到站火車停的時間蠻久,他就拉着周成下火車在站臺邊上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

周文陽想着突然覺得有些尿急,在火車上他其實一直都在控制着飲水,因為綠皮火車的廁所實在是個噩夢,廁所根本不沖水,現在的人又沒有以後那麽講究衛生,可想而知廁所裏面有多髒,周文陽想想都是要吐的。可是這樣的髒亂,廁所裏也常常是會擠着幾個人休息的,上廁所的時候也總是需要排上一段時間的隊伍。

“陽陽,你臉色怎麽這麽差啊,是不是不舒服?”周成看周文陽緊皺着眉頭,就用胳膊肘碰了碰他的肚子。他有些擔心,畢竟周文陽之前才從醫院出來,一出來就為了賺路費一天到頭的做衣服,現在臉還是蒼白的呢!

小腹被周成的胳膊肘一撞,周文陽更加的憋不住了,他站起來黑着臉說道:“我要去下廁所,你們誰要一起去?”

大家聽了臉色也是不好,紛紛搖頭表示不想去。周文陽于是只好自己去,不過上趟廁所也是相當艱難的一件事情,簡直堪比登山越嶺,等周文陽擠到廁所門口的時候已經是十多分鐘之後了。他急的厲害,好在現在大家都在吃飯,上廁所的沒幾個,他只排了一分多鐘就進去了。

等周文陽閉着眼睛憋着氣從廁所出來,他深深的舒了一口氣說了聲“活過來了”,那感覺看着就跟真的重新活過來似的,那副誇張的樣子很是逗人,所以站在他旁邊排着隊等着最後一個上廁所的人哈哈的大笑了起來。

周文陽扭頭看過去,只見是一個穿着棕色厚夾克、黑色牛仔褲喇叭,留着一頭染黃了的長卷發的年輕男孩子,這人此刻正仰着頭哈哈大笑着,他的年紀看起來十七八歲的樣子,臉長的很陽光帥氣,笑起來眼睛滿是愉悅,整個人看起來張揚爽朗極了。

“小弟弟,你可真逗。”陸子皓笑着說道,他這人特喜歡漂亮的人,不管年紀大小、是男是女,只要他覺得漂亮和脾氣的他都是樂意接觸一番的,因此看着長相精致的周文陽,他表現的很是友善熱情。

周文陽撇嘴,“那你進去能覺得好過?”

“當然不好過,這還真是我第一次見到這麽髒的廁所呢!”陸子皓捋了一下自己的長頭發說道。

這時排在周文陽後面進去上廁所的中年男人出來了,陸子皓卻站在周文陽面前不進去了,他本來就不怎麽想上廁所,說實在的他肚子裏現在什麽存貨都沒有,想上也上不出來。

周文陽被他擋着走不了,只好不滿的說道:“你上不上啊,不上也讓開啊,這麽臭的地方待着舒服啊!”

“小孩脾氣還挺沖啊,不過确實味道不怎麽好聞,來來,我們走吧,走吧!”陸子皓一把拉住周文陽的手,拖着就往前跑。

“唉,你這人做什麽,放開我,我不往這走!”周文陽用腳抵着地,陸子皓要拉着他往卧鋪那邊走,和他的座位正好相反。

“和我去玩玩吧,這幾天我都沒有說話的伴,正好你挺可愛,我去彈吉他給你聽。對了。你知道吉他是什麽嗎?那是一種樂器,彈起來可帥可好聽了!”陸子皓才不管,大少爺脾氣一上來只管拉着周文陽走。

周文陽沒辦法只好跟着走,他到不怕是拐賣人口的,畢竟他又不是真的十來歲孩子,在社會上混久了,看人的眼光還是有點的。這人脾氣就和他長相一樣的直爽,而且看那衣服鞋子就不是普通人家的人,估計是個大少爺,也不知道怎麽想不開就學別人擠火車坐。

“唉,小孩,你叫什麽名字,我叫陸子皓,陸地的陸,孔子的子,皓月當空的皓。”

陸子皓捏了捏周文陽的手自顧自自的介紹道。心裏想着這孩子穿的又土又破的,果真是個鄉下孩子,這麽好拐的,他們大院裏的這麽十來歲的孩子一個個都跟個人精似的,整天拿着人玩兒,哪像這麽淳樸可愛的鄉下孩子啊,他說給他彈吉他聽,就這麽乖乖的跟着走了。

想着陸子皓大少爺又覺得有些可惜,這麽張漂亮的臉蛋,要是長在他們大院的那些猴孩子身上,不知道該怎麽受待見呢,長在一個鄉下窮孩子身上,真是可惜了。陸子皓又摸摸周文陽的手,瞧瞧這小手粗的,一定是幹過活的!可是倒底幹什麽活能把手弄粗呢,想當初他被他那個爹罰着做了兩個月的家務,也沒見着手變粗啊!

周文陽的手被陸子皓捏的不自在,可是他一時半會兒也不怎麽想回到那個擁擠悶臭的硬座車廂去,倒不如和這個看起來有點軸的大少爺去卧鋪走一圈,散散心來着,而且這吉他他倒真是很多年沒碰了。

作者有話要說: 陸子皓大少爺是個二逼文藝青年和正直好少年的混合體,內裏有點小壞,實際上就是個直腸子,至于他為什麽這麽直,完全和他的家庭和成長經歷有關,不能劇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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