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怪可憐的

“辦公室啊。”

“找到房子之前，一直住辦公室？”

“……”冷螢眨眨眼，沒想那麽多。她就是單純不想回去，聽辜沉這麽問，難免開始認真考慮起來。

“嗯……找房子大概需要多久啊？”

“說不準。”

“那……那我先住酒店好了。”冷螢自顧自地說完，點開手機解鎖屏幕。

辜沉瞅着她，等服務員把小菜上完之後，随口問了句：“一個人住酒店不害怕？”

“……”冷螢緩緩地擡頭，揉揉臉，苦惱又委屈地說：“那也沒辦法啊，反正我是不會回去住的。你看到我發的朋友圈了嗎？”

她擡擡腿，指給他看，“我膝蓋都磕腫了！真得特別過分，一來就欺負我！”

辜沉配合地看了眼她的褲子，拆開筷子遞過去。

“謝謝。”冷螢接過來順手夾了個聖女果吃，斯斯文文嚼了兩下，小臉突然一皺：“好酸啊！”

辜沉把她的水杯推過去，冷螢搖頭，“我的可樂呢？應該先上可樂的呀。”

她嘀咕完，舉手找服務員要可樂了。

辜沉收回視線，想了一下，拿出手機安排事情。

沒過一會兒，冰可樂被端上桌，冷螢早就已經不覺得酸了，但還是擰開蓋子喝了一口。手指忍不住在瓶身刮着水霧玩，一旁的手機突然蹦出一條消息，她瞥了眼，伸出小拇指滑開屏幕。

辜沉：酒店入住信息--XXXX。

“？”冷螢驚喜地擡頭：“你幫我訂的嗎？！……謝謝！！你是我的大救星！真的！”

“不至于。”

“至于！太至于了！你是個好人！”冷螢無比真誠，“謝謝你，真的。酒店離研究所近嗎？多少錢，我轉給你。”

辜沉沒搭腔。

冷螢：“親兄弟還要明算賬的，一碼歸一碼。多少錢？”

辜沉顯然不習慣在這種問題上跟人糾纏，看了她半天，最後來了一句：“你就住吧。”

“……你--”冷螢身子往前傾了傾，眨了下眼，小聲問他：“你是不是從小到大一直都是請客的那個人啊？不管幹什麽，只要你在，基本都是你花錢？”

辜沉瞅着她。

冷螢“咳”了一聲，一臉“我就知道”地說：“下次不要這樣了，你也學着讓別人給你花花錢。烤魚我請你，好不好？”

辜沉沒說好不好，倒是對她這種明明一臉幼相，偏偏要用一種長輩的口吻來說話的模樣，印象深刻。眼底都染上笑了。

冷螢看見了，以為這笑是同意，所以她也跟着唇角上揚。

美味的香辣加藤椒烤魚适時登場。香氣霸道，體積甚大，把桌子撐得滿滿當當，讓食客瘋狂分泌口水。

冷食客望着滋滋響的烤魚，內心一陣感動，上菜員一撤退，她立刻雙眼冒光的對辜沉說：“好香！是不是？”

“嗯。”

“開動開動！我好餓啊！”她夾起一片魚肉，先是聞了聞，又吹了吹，然後送進嘴裏輕輕咀嚼。

小公主吃飯有個特點--專心。

她吃得斯文，速度不快不慢，食量屬于正常範圍。明明這種吃法怎麽看都應該屬于淑女那一類的，可偏偏她就是能吃出一種讓人流口水的風格。

或許是因為太投入了，又或許是咀嚼食物的時候，嘴唇肉嘟嘟的，再配合着微微鼓起來的臉頰，看着就讓人很有食欲。

“嗯，外焦裏嫩，入味了。”吃完一口，還給出了評語。

其實不用任何言語，光看她的表情随着味蕾的變化慢慢豐富起來，就足以讓人明白她此刻有多享受。

辜沉收回視線，開動筷子。

烤魚入口，味道确實還行，跟着擡眼一看，發現眼前的姑娘正滿臉笑意地盯着自己，眉毛微微上揚，眼睛發亮，一臉“好吃嗎？好不好吃？好吃吧。”的模樣。

“好吃。”他說。

冷螢立刻滿意地笑了，扭動了兩下肩膀，有點小得意。

辜沉搖了搖頭，唇角卻不自覺地上揚。

一頓烤魚吃得有滋有味，美得不得了。以至于冷螢都吃多了，結賬的時候人呆呆的，血糖升得有點猛，處于遲鈍又快樂的傻瓜模式當中。

兩人穿過人群朝飯店門口走着。

冷螢跟在辜沉身後，腳還沒有踏出去，就被一股猛烈灌進來的寒風給吹得一激靈。

“哇--！好冷！”她裹緊外套，擡頭看天，“這雨怎麽越下越大了？狂風嗎這是？……不會是來臺風了吧！”

“是。”辜沉把手裏的傘給冷螢，“你在這兒等着，我把車開過來。”

“哦。”冷螢遲鈍地握住傘，直到看見他朝對面奔走而去的背影，這才回神。

等什麽等啊？車不就在對面嗎？

她背好包，撐開傘，也跟着小跑了出去。

狂風暴雨，被樹蔭遮擋的丁字路口，接觸不良的昏暗路燈，再遇上一個粗心大意的司機。

冷螢才剛邁出馬路兩步，就被側面拐來的一輛汽車給撞倒了。

剎車聲“嘎吱”一下，響徹小路，與之伴随着的，還有一聲幾不可聞的悶響，那是肉|體撞到車頭的聲音。

辜沉聞聲回頭，看清冷螢那件淺綠色外衣的時，立刻沖了過來。

中年女司機吓得窒息，哆哆嗦嗦地下車，顫顫巍巍地上前查看自己造的孽。

還沒等她看清人怎麽樣，旁邊一陣旋風刮過，有人已經率先抵達了現場，沖她吼道：“叫救護車！”

哦哦哦哦哦--救、救、救、救護車！對對對對！

司機聽話地返回去拿手機，慌慌張張地撥打120。

冷螢暈暈乎乎，又疼又冷，直到耳朵邊傳來辜沉的聲音，她才清醒過來。

我這是被車撞了？！被撞了！！！？？？

這、這這這是……傳說中的臨近死亡體驗？！

我的媽！

我被撞了！

媽媽--！！！

嗚嗚嗚嗚--

“你怎麽樣？”辜沉沉聲詢問。沒看見血肉模糊的場景，算是萬幸。見她人還算清醒，身上除了擦傷，也沒有什麽明顯的不對勁，緊繃的神經這才稍微松開一些。

冷螢愣愣的，眼眶鼻頭都紅了，驚慌失措地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腿，嗚嗚嗚嗚地哭了出來。

“……”辜沉見這哭聲底氣十足，猜測應該是沒有內髒問題。

冷螢眼淚嘩嘩，抽着氣，哽咽着拼出一句話：“我、我沒有殘疾吧？”

“應該沒有。”

“那、為什麽我的腿這麽疼？還有我的胳膊，好疼啊！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會。”

冷螢眼淚婆娑地瞅着他，身子哭得一抽一抽，委委屈屈地說：“我得去醫院……”

“救護車就來了！就來了！”司機慌慌張張地跑過來，也急哭了，邊哭邊大喊：“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你沒事吧！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啊！我……我開得很慢的！真的很慢的呀！我家裏還有個讀大學的女兒！還有個八十歲的老母親！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啊--！”

“……”冷螢被這喊叫弄傻了，眼淚也暫時吓停了。她皺皺眉，拽拽辜沉，有氣無力地對他說：“你讓她閉嘴好不好？”

辜沉無能為力，他制止不了一個驚慌失措的中年婦女。

幸好救護車來得快，這場馬路上的“慘劇”才得以收場。

一陣兵荒馬亂，各種急診檢測過後，冷螢的傷勢有了結果。

身上多處軟組織損傷，左臂尺骨跟左腿胫骨骨裂，好在沒有別的內傷，腦袋也沒有震蕩。就是胳膊跟腳都要包上石膏，讓她看起來有些凄慘。

辜沉處理完肇事者之後，來到病房看她。

冷螢坐在床上，神情略微茫然，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見辜沉進來，她稍稍回神，轉而開始盯着他看。

辜沉：“怎麽了？”

冷螢突然很凝重，“那個人要是再開快點，說不定我就死了。”說着，她兩眼一紅，帶着哭腔：“那我爸爸媽媽怎麽辦啊？他們會很傷心的！”

辜沉嘆了口氣，“你沒事。以後注意點就行。”

“……嗯。”冷螢點着頭，心有餘悸。擡起手背想擦淚，臉頰卻碰到左手上的擦傷，她“嘶”地倒吸口氣，吸着吸着，突然就低下頭不吭聲了。

她本來就瘦，現在又包着胳膊包着腿，小臉一垮，小頭一低，看上去就像個沒人要的孩子。

怪可憐的。

“別哭了。”

“我沒哭。”

“晚上想住醫院？”

“……不想。”

“那走吧。”

走？怎麽走？走去哪兒？

冷螢緩緩地擡起頭，見辜沉不知道從哪兒變出個輪椅，推到她跟前，下巴一擡，示意她入座。

“哦，回酒店是嗎？”她點點頭，反正不要住院。

辜沉靠過去，彎腰，繞開冷螢受傷的那只胳膊，使力的同時，低低地來了一句：“不是。”

不是？

冷螢後知後覺地被放到輪椅上，懵懵的，“不去酒店去哪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