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不是同居

“怎麽了？”白白淨淨的臉，單純無比的眼神，一看就是真好奇對方為什麽看自己。

辜沉收回視線，一如之前的每一次一樣，沉默。他放下水杯，轉身準備去書房。

冷螢眼尖地叫住他：“你要睡了啊？”

“嗯。”

“那個，明天我們研究所有個活動，我必須參加。早上可以趁車嗎？”冷螢乖巧地問。反正是一個方向，那麽這位先生能不能順路捎上她呢？

“司機給你。”

“啊？”

“我明天出差。”

“……哦。那就不用麻煩了，我自己叫車也一樣。”冷螢說完繼續喝湯，喝了一口，餘光見對方還站着不動，于是又擡起頭來。

咳。

怎麽又是這種“你就聽我的不就行了”的表情？這一個禮拜她見了無數回了。

“诶，你是不是也不會處對象啊？”

辜沉：“……”

冷螢放下湯匙，伸出手數數：“不愛說話，不愛笑，示好的方式就是照顧人，要是被拒絕了好意，就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對不對？”

她嘴裏是疑問句，表情卻是一副“我已經什麽都明白了”的模樣。

辜沉看了她一會兒，說：“那你有什麽建議？”

冷螢笑了，“我哪知道啊，我只能說出自己觀察到的現象。”

辜沉把身子站正，靠回柱子邊，細細地看着她，“既然我不會處對象，那你是不是能給點提示。”

“提示什麽？”

辜沉：“比如怎麽才能讓你覺得我這個人還行。”

冷螢：“你本來就不錯啊。”

辜沉低低地嗯了一聲，“是想結婚的那種不錯？還是覺得這人做朋友挺不錯的。”

“……”冷螢眨眨眼。這麽會猜的啊，簡直蛔蟲啊這是。

她呵呵笑了兩聲，實話實說：“我不知道怎麽處對象，我只會跟別人做朋友的。對于完全沒有經驗的事呢，我只能按照舊的生活模式去摸索，等發現哪些地方不對勁了，再慢慢修正就好。”

辜沉點點頭，很明确地告訴她：“現在就不對勁。”

“？！”冷螢一臉驚訝，聲音都變小了，探着上半身問：“哪兒不對勁啊？”

“方向。”

“？”小公主露出一副願聞其詳的模樣。

辜沉：“沒有目标的行動，毫無意義。”

“……是。”

“不想當懦夫，不能成為你跟我處對象的理由。”

“……嗯？”

辜沉：“這兩天思考一下你到底想要什麽。等我回來之後，咱們定個目标。”

“……啊？”

“把湯喝了。”

“哦……？嗯？”冷螢回過神來，辜沉已經邁着步子走了。她扭着頭看着他的背影，滿臉疑惑。想張嘴叫人，又有點不知道要說什麽。

小公主心不在焉地轉過身喝湯，一勺一勺地想：到底想要什麽？

我想要的多了。大到搞明白宇宙起源，小到解開晚上沒算完的題。

我還想要立刻活蹦亂跳，買個無人機飛飛。

我還想去沙漠看看，去海裏潛個水。

呲。

她當然知道辜沉指的不是這些，可偏偏她就是從來沒想過啊。這突如其來的，類似老師似的嚴肅，也不知道是想幹什麽。

小公主喝完雞湯也沒弄明白，洗漱完畢躺進被窩裏還是有點困擾，于是她摸出手機開始騷擾聲稱有過無數次戀愛經歷的喬靓。

會發光：靓靓，你想要什麽。

美麗極了秒回：你是誰？大半夜的想幹嘛？（美女害怕）

會發光：神經。

會發光：辜沉問我的。

美麗極了：？？？……他問你這個幹什麽？（壞笑）（壞笑）（壞笑）

冷螢很多時候都不能理解喬靓的腦回路，不過出于對信息的渴望，她還是切換到語音，把剛才的事說了一下。

“……大概就是這麽回事。”

美麗極了：……哦。

會發光：？

美麗極了：他這是嫌棄你不開竅呢。

會發光：？

美麗極了：我一猜你就不明白。好，我問你。你知道處對象要幹什麽嗎？

會發光：處呗。你來我往什麽的。

美麗極了：嗯。你這回答乍一聽沒毛病，細細品就是假、大、空。

會發光：……

喬靓突然一個視頻通話播了過來。

“把燈開大一點。”她說。

冷螢伸出胳膊把光調亮，靠着床頭坐了起來。

喬靓笑呵呵：“我都一個禮拜沒看見你了，讓我瞧瞧你的小臉兒先。”

“別廢--”

“卧槽！你這床品是--寐牌？！！！！你住哪兒啊這是？！！！”

冷螢被她喊得一愣，護住耳朵把手機放到被子上，離自己遠點，“你叫什麽啊？”

喬靓表情嚴肅：“冷小螢，你把手機摁到你那套床上用品上頭給我仔細看看，快點兒！”

“不要。”

喬靓一眯眼，隔着屏幕打量她：“你不對勁哦……眼睛亂瞟，扭扭捏捏，有事兒沒跟我說吧你？！”

冷螢托着腦袋，懶洋洋地說：“你怎麽那麽多戲啊？我困了，你不說正事我挂了啊。”

“嗯--”喬靓露出一副正在思索的表情，點着頭分析：“從你剛才的問題，結合現在的時間，以及這套你根本就不知道價值所在的床上用品。我判斷你這會兒應該是在辜沉家！對不對？”

“……”冷螢傻眼，“你學習為什麽不好啊？”

喬靓瞪她：“閉嘴！回答我的問題！”

冷螢“咳”了一聲，實話實說：“就是辜沉他家，我住在客房。我腿斷了啊，他不是說跟我處對象呢嘛，所以挺照顧我的。”

喬靓張着嘴，搖着頭，一副“你根本不懂自己說了什麽”的模樣，“妹妹啊，你這話任誰聽見都覺得你這是在炫耀啊。”

“？！”什麽鬼話。

“算了算了--”喬靓嘆了一口長長的氣，眼睛一彎，口吻一換：“所以你現在跟辜沉在同居咯？”

“！！！！”同居兩字一進入耳朵，冷螢如同立刻被鑿開了天靈蓋，眼睛睜得巨大，猛搖頭。

“不是同居！是合租！”她嚴肅地糾正，故意坐直身子，讓自己看起來更正派一點。

喬靓翻翻白眼：“少來這套，人家那什麽家庭，還需要跟你合租。你就直說這是你給自己下臺階的借口不就得了？”

冷螢：“……不是很想跟你說話了。”

喬靓：“不行，不能挂。到底怎麽回事啊，你們倆這也太迅速了。雖然我知道你很可能就是單純想住個舒服點的地方，但是辜沉什麽意思啊？他特別喜歡你嗎？”

“不知道。”冷螢想了想，“他說我跟他合适。”

“啧啧。”喬靓搖頭，自言自語道：“看來這個辜沉的品味……挺獨特的。”

冷螢瞪她：“你什麽意思？我很差嗎？”

“你不差，你是特別。”喬靓笑嘻嘻地說，看着屏幕裏的冷螢，頗有幾分“我家有女初長成”的意味，“妹妹，姐姐我能去看看你嗎？你們住在哪啊？豪宅特別大吧？”

冷螢很冷酷地拒絕：“不能。還有，你再不說點兒有用的我真挂了。”

“別別別，咱們說到哪裏了？……哦，對，辜沉問你想要什麽。”

“他是讓我自己想明白要什麽。”冷螢沒好氣地糾正，耐心快耗盡了。屋裏暖氣很足，她熱得全推開被子，感受到一股很強烈的煩躁感。

喬靓很有眼力見兒笑道：“別急嘛，我分析他這麽說是因為你不開竅。”

“……”

“你想啊，辜沉會問你‘是想結婚的那種不錯，還是當朋友的那種不錯’，很明顯是覺得你沒有把他當結婚對象嘛。”喬靓一副最懂的模樣，羨慕道：“不過話說回來，你要是真能嫁給他，那以後就橫着走吧你。誰還敢欺負你啊！”

“……”冷螢微微皺起細眉，選擇性截取信息，“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因為我沒有把他成結婚對象，所以有點不開心，是這意思嗎？”

“嗯吶！”喬靓笑眯眯：“看樣子他很喜歡你呢。”

……有嗎？

冷螢認真思索。

……嗯，可能诶。

嗯，很有可能。

想想之前他們會一起坐飛機來申城，極大概率就是他故意安排的。後來又是幫忙找房子，又是極力誘惑她住下來的。證據确實較為充分。

嗯，貌似還真是喜歡我呢。

……唉。

要真是這樣的話，我怎麽弄？

“你幹嘛一臉為難啊？”喬靓納悶。

冷螢看她一眼，嘆氣：“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歡他啊。”

“……我靠。”喬靓大驚：“所以你的意思是--全部都是人家辜沉上趕着的咯？”

“……”本來就是啊。幹嘛一副我在說謊的樣子。

喬靓：“你看見他那張臉，那個身板，就一點都不心動？”

“心動？”

“嗯，就是小心髒砰砰砰砰亂跳，臉紅得跟猴子屁股似的！”

冷螢認真想了想，“沒有。”

“……牛！”喬靓比了個大拇指，“果然是被神眷顧的孩子。”說完，她呵呵笑了一大會兒，突然很是困惑：“那你為什麽同意跟人家交往啊？”

冷螢嘆氣，抓了抓頭發，“……嗯，可能是因為好奇吧。”

“好奇？”

“噢。因為不知道處對象什麽滋味，所以想試試。再加上我媽又說我要是連嘗試都不敢的話，那就是個懦夫。我這個人你是知道的，最經不起別人激。”

“……”喬靓搖頭：“冷小螢啊冷小螢，你可真是命好啊！”

“你好煩啊，你沒話說我挂了啊。”冷螢算是看出來了，號稱戀愛達人的人不見得能給出什麽好的建議來。

“別啊，我想去看你呢。”

“你好好學習吧，再挂科我就告訴喬叔叔。”

“喂！冷小螢你威脅我！”

冷小螢不但威脅了，還真就無情地掐斷了小姐妹的視頻。

她調暗燈光，躺回被窩，目視着天花板，思考着自己這二十四年當中可以被歸類為情感方面的經歷。

幼兒園被旁邊的小胖子偷親過臉頰，後來被她揍了一頓。因為小胖子有鼻涕。小學二年級被同桌送過鉛筆，說只想跟她一個人做好朋友。她說不行，我朋友很多的。十四歲進了大學讀少年班，被同學約過去圖書大廈看書。她沒去，因為要回家看柯南。

之後，周圍的人漸漸都比她大，也幾乎都把她當孩子對待。一路平安幸福，無憂無慮地長大到二十四歲。

現在……好像又有人喜歡她了？

小公主嘆了口氣，躁啊，暖氣也太足了。胳膊腿露出來晾涼，內心發出最真摯的困惑--

我真有什麽奇奇怪怪的魅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