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你在笑我

辜沉看上去不是很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愣了那麽一秒，緩緩地揚起一雙劍眉，冷酷的俊臉審視着對方，無聲地控訴道：你在說什麽胡話？

冷螢呵呵笑，眉眼彎彎的，喜慶又可愛，很坦然地告訴他：“實話啊。”

乍一看挺酷的，可相處下來确實有點可愛啊。怎麽還不讓說了呢？她笑眯眯地喝着湯，夾起一片三文魚放進一個新碟子裏，推給他：“吃一口吧。”

辜沉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冷漠地拒絕。

冷螢不在意，一副好心情地問：“你小時候也這樣嗎？我還沒見過你這種話少到這個地步的人诶。”

“你話一直這麽多？”

冷螢大驚：“我話多？！”湯都不喝了，歪頭逼視辜沉。

她這模樣很好笑，有點像網絡名表情包黑人問號臉，又有點像一只生氣的胖河豚，沒毒，也不紮手。綜合到一起，可可愛愛、咋咋呼呼。有點滑稽，還挺好玩兒的。

辜沉對她這麽大的反應有些意外，瞅着眼前這只胖河豚，眼底不自覺地染上笑意。

冷螢可沒心情探究他的眼底，依舊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我話多？”

辜沉：“不多。”

冷螢眼睛一眯，狐疑地掃他：“你在敷衍我嗎？”

辜沉看着她不說話。

冷螢眉頭一皺，不是很高興地告訴他：“是你自己話少。我可是比普通人都不愛說話的，不信你出去打聽一下。之前工作的時候，還有人說我高冷呢。”

“嗯。”

冷螢：“你在笑嗎？我怎麽覺得你在笑我。”

“吃飯吧。”辜沉拿了張紙巾遞給她，眼裏确實有笑。

冷螢接過去捏在手裏，不知道擦哪兒，眼睛還在盯辜沉。

辜沉指了下她嘴角的醬油，冷螢胡亂擦了一下，扔掉紙巾，非常不滿地對他一錘定音：“是你自己話太少。”

“嗯。”

嗯什麽嗯，就知道嗯。

“你現在沒那麽可愛了。”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拿起筷子吃壽司。吃了兩口，偷看一下辜沉，見他一副很無所謂，甚至細看好像還有點滿意的模樣，心裏更不高興了。

扣二十分！

小公主不愉快，都有點想趕他走了。但細細一想，這是人家的底盤，而且……是吧，剛才還是她要求人家陪飯的。算了算了，忍忍吧。

話一少，吃飯的速度自然就上來了。

她這脾氣向來是來得快，去得也快。吃着喝着，思緒就開始亂飛了。由于對數字的記憶力比較驚人，安靜了很大一會兒之後，她突然“诶”了一聲，“你是不是快生日了啊？”

辜沉：“……嗯。”

冷螢忍了忍他這個“嗯”，瞥他一眼：“那你想要什麽禮物？”

話一落音，沒等人家回答，她又突然想起平衡車已經送過來了，于是立刻一臉興奮地嚷道：“哦對！你快去試試那個平衡車！快快快！”

辜沉置若罔聞，跟她的興奮形成鮮明對比。穩如泰山地坐在對面，還擰開瓶蓋喝了口水。冰水太涼，導致他說話的語調也冷冰冰的：“快吃你的。”

冷螢險些被凍蔫，緩緩擰起細眉，語氣中浸滿了失望、驚訝以及一絲被壓抑的暴躁：“你不喜歡平衡車？！”

辜沉回視她，簡單陳述了一個事實：“我28了。”

“嗯，所以呢？”

辜沉氣笑了，“你讓一個28歲的成年男人，大晚上踩平衡車玩兒？”

“……”冷螢張了張口，又閉上，反複好幾次，表情極其精彩。看得出來靈魂都在撕扯，在爆發跟控制之間，瘋狂掙紮。還深呼吸呢。

呼吸了一會兒，望着對面的罪魁禍首，表情忽然一變，竟然流露出一絲委屈出來。

“你--”辜沉看出她不對勁，剛說出一個字，小公主就忍不住了--

“你好過分啊！我明明是想到你上班的地方都是汽車，還有工廠什麽的，肯定很大，所以我才想着給你買個平衡車代步的……你這個人怎麽不領情呢？”她睜着大眼，哼聲控訴。口吻與其說強硬，倒不如說滿是那種孩子氣的委屈。看上去竟然有股子天真無邪的勁兒，任誰看到都不怎麽忍心傷害她。

辜沉：“……”

“你為什麽這個表情？我很讓人無語嗎？”冷螢敏感地察覺到他的情緒，不滿地抗議。

辜沉：“沒。”

“那你幹嘛這樣。”冷螢瞪他，“我每一件禮物都是真心挑選的，你竟然沒有一個喜歡的。就拿那個保溫杯來說，我就是--”

“我要。”辜沉聽不下去了，“平衡車我明天就帶到公司，行了麽？”

冷螢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這是在兇我嗎？”

“……”辜沉一臉“你在說什麽鬼話”的疑問。

瞧瞧！什麽态度啊！

冷螢生氣：“扣一百分！”

辜沉：“你給我打分？”

“嗯。”這還用問啊？當然要給你打分了！

辜沉笑了，在看了她很大一會兒之後，笑了。也不知道是氣笑了，還是被逗笑了，反正是無聲地、淡淡地笑了一下。

“……笑什麽？”冷螢狐疑。

辜沉搖了下頭，“謝謝你的禮物。”

冷螢：“……真心的？”

辜沉：“嗯。”

“為什麽突然這樣？”估計有詐。

辜沉來了句：“怕你給我打零分。”

“……”冷螢放下筷子，靠到椅背上，歪着腦袋看他。看得特別仔細，從發絲到臉、脖子，再到黑色T恤上隐藏的字體。

半晌之後，她非常老成地嘆了口氣，很酷地對辜沉說：“那要看你以後的表現。”

“好。”辜沉點了下頭。

冷螢稍稍滿意，繼續瞅他，心說這種硬梆梆性格的人，确實不太好弄啊。但不管怎麽樣，人家都表示感謝了，所以……她也清了下喉嚨，貌似很随意地來了句：“我不扣你一百分了。”

辜沉怔了一下，看着她笑了。

“……笑什麽啊？”冷螢嘴裏這麽說着，自己眉眼也染上了笑。

辜沉：“你确定24了？”

冷螢下意識地“嗯”聲，反應過來後，不滿地推了他胳膊一下，“我知道你在說我幼稚，但是看在你就快生日的份上，我決定暫時原諒你一下。”

說完，見辜沉眼裏還有着笑意，她挑了下眉，轉入正題：“你生日怎麽過啊？是電視裏演得陣仗很大的那種嗎？”

辜沉：“不是。”

冷螢點點頭：“那就好，我有個毛病，一到特別正式的場合就渾身不舒服，尤其是那種要規定穿什麽衣服的場合。哦，對了，我可以去嗎？我是說你看我這個樣子。”她隔着餐桌指了下自己的腿。

辜沉：“你想去麽？”

冷螢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嗯。我平時表現得很淡定，你可能看不出來，但其實我整個人已經快悶得長草了。我朋友說申城挺好玩的，可我來這麽久了，還哪兒都沒去過呢，除了單位就是在你家呆着。”

辜沉點點頭。

冷螢：“不過我這個傷患要去的話，不會打擾你們吧？”

“不會。”

冷螢立刻展開笑顏，一臉興奮：“是party嗎？很大嗎？哦，對了！有長輩沒有？……有我就不去了。”

辜沉：“沒有。”

“哦哦，那就好。”冷螢超級滿意，笑眯眯地說：“我明天該去醫院換固定器了，估計換個輕便點的我就不用坐輪椅了。是吧？”

辜沉瞅着她，看樣子不是很想搭腔。但問問題的人眼睛太幹淨，情緒太喜悅，所以只聽一個很酷的聲音說：“有必然聯系麽？”

“啧，我說有就有，不要再跟我争辯嘛。……我爸爸可是從來都順着我的。”冷螢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說完又說：“我怎麽感覺你一點這種自覺都沒有呢？還說讓我考察你呢……”扣分！

辜沉：“又要扣分了？”

“……！”冷螢呼吸一窒，覺得眼前的人就是會讀心術，小嘴張了張，一時愣是沒想出話回應。

辜沉下巴一揚，“行了，快吃。”

冷螢掃了眼桌面，感覺肚子已經飽了，小臉立刻堆滿笑容，用特別親切的口吻對辜沉說：“你幫我把這些放冰箱裏吧，我明天吃。謝謝~”

于是……被硬拉來陪着吃飯的辜沉，又把小公主沒吃完的壽司重新封袋，跟着一個個放進冰箱冷藏。

“可以了？”他站着，居高臨下地問。

“嗯，差不多吧。”小公主仰頭看他，正在往輪椅上轉移。

辜沉剛要過來扶一把，她已經麻利地落座了，動作非常娴熟輕巧。一坐穩，還沖他挑了一下眉毛，整張臉上滿是得意，明晃晃地寫着幾個大字：怎麽樣？厲害吧？

辜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