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我喝醉了

冷科學家說:“你們剛才那一大段話, 概括起來分兩個部分。第一,對我進行人身攻擊。第二,質疑我作為一個物理學家的有趣性。人身攻擊那部分, 我不回應, 家教的事情不歸我管。至于物理學家到底無不無聊,我簡單作一下回應。”

姐妹花集體擰眉, 看熱鬧的關翔宇,露出一種非常欠揍的笑容。

冷螢無視,看了眼白玫瑰,往前拿了一下,不是要遞給他們,純粹展示一下,“看見這朵花了麽?”

四個人很難看不見。

“你覺得我欣賞不來它的美嗎?”冷螢問。

問完也不是尋求回應。

她又接着說:“你能看見它是白色的,花朵綻放得很漂亮, 聞得出味道很香。我有正常的五感, 同樣能欣賞得來。宏觀層面的東西,只要不瞎不傻,大致都能明白。這躲玫瑰花的美,不僅僅局限在這一厘米一厘米的尺度上,它一樣存在于更小的微觀層面上。”

姐妹花一臉你到底要說什麽的模樣。

冷螢慢條斯理地解釋道:“我可以想象得出來它的內部結構,生長過程。細胞活動時候的樣子,腦子裏也是有畫面的。還知道它聰明的為了吸引昆蟲授粉而學會了生成顏色。哪,這就有點意思了。意味着昆蟲可以看見色彩,進而又可以引出一個問題:審美意識會存在于更低級的生命形式中嗎?”

姐妹花愣住,關翔宇兩挑眉毛同時揚起來了。

冷螢輕撫了一下白玫瑰,接着說:“這就是我看見這朵花的時候,腦子裏發生的事。我想象的出來它的內在世界, 也延伸的出有趣的問題。宏觀上的審美,我不專業。沒有你們懂得多,但這不代表我的世界,或者物理學家的世界是無趣的。”

她嘆了口氣,其實剛才的氣已經消了,而且越說越覺得跟這幫人糾纏沒意思,“姑娘們,我餓了,不想說了。最後送你們一句話。對自己未知的東西,請保留那麽一丁點的敬畏。毀滅人類的不是無知和弱小,而是傲慢。”

她把白玫瑰拿到鼻子前聞了聞,掃了眼讨人厭四人組,跟着非常有風範地摁下按鈕,朝一旁前進。

障礙物一消失,視線裏頓時多出兩個人--辜沉,還有他那個發小。

她摁着輪椅迎過去,在辜沉面前定住,人沒有開口說話,卻又什麽都說了。瞧瞧你都交了些什麽朋友啊?

辜沉:“手洗完了?”

“……嗯。”

“走吧。”他一把接過輪椅,推着她往宴會廳走,留給走廊那頭的四人組一個冷冰冰的眼神。

闳承軒跟在一旁走着,安靜得出奇。

他目睹了一半過程,更加在心裏篤定這小姑娘不好惹,不由得替自己兄弟捏了把汗。這以後日子可怎麽過啊。小嘴這麽能叭叭叭。

冷螢向來氣消得快,等回到座位的時候,已經完全不生氣了。不僅如此,看見桌上的冷盤,還頗為感興趣地研究起來。

“哇,做的真漂亮!”她偷偷對辜沉說,“幾片蘑菇跟筍就能做出這麽多花來,專業的就是不一樣啊。寓意竹報平安是嗎?”

“嗯。”

冷螢滿意地點點頭,瞅見服務生上來倒酒,立刻示意自己也來一杯。

紅酒入杯,她上前聞了一下,問辜沉:“度數高不高?”

“一般。”

“嗯嗯,那就行。”

“你能喝麽?”辜沉瞥了眼她的胳膊。

冷螢呵呵笑,胡說八道:“活活血嘛,怎麽不能喝了?我現在又沒在吃什麽藥。”她邊說,還學着別人晃了晃杯子,看了看顏色,然後斯斯文文地抿上一小口。

……呃--

好難喝。

奇奇怪怪的,有葡萄的味,有酒精的味,還有點苦和澀,後勁兒還有點酸。什麽東西啊這是!這就是所謂的好酒嗎?

冷螢默默把酒杯放下了,小臉皺成一團,敬謝不敏。

辜沉看了她一眼。

她立刻對他小聲說:“好難喝啊。”

辜沉:“別喝了,吃飯。”

“哦。”冷螢筷子剛夾起一片松茸,嚴星突然笑着來了句:“來,碰個杯。雖然壽星不喜歡這樣,但今天他的喜好不重要,是不是?”

衆人哈哈笑,隔空碰杯。那個讨人厭的姓關的這時候才姍姍來遲,臉上竟然一點不好意思都沒有。一入座就厚臉皮地加入碰杯。

冷螢撇撇嘴,心說這男的每秒鐘就讓人多讨厭一分。

碰完杯各位開吃,臺上的表揚也換成了純音樂演奏。舒緩悠揚,很适合吃飯。冷螢有點別扭,她覺得吃飯的時候,就不用人家忙活了吧。可看這一屋子的人,似乎都挺習以為常的。就連臺上的幾位演奏者也都萬分投入,這讓她不得不豎起拇指,贊一聲敬業。

這場宴會就吃得來說,沒得挑。中西結合。

冷盤完了是主菜,主菜之後是點心水果和甜品。道道美味、精致。即使她吃慣了重口味的垃圾食品,也不得不嘆一句:完美。

就連酒水,也被機敏的服務生換成了香槟。香槟比較好喝,她配着甜品足足喝了三杯。邊喝還邊覺得自己酒量好像還挺不錯的嘛。自信感一來,連之前被嫌棄過的紅酒也重新端了起來。

抿上一口。嗯,還行。好像也沒有那麽難喝了。于是……抿了一口又一口。

不喝酒的人,往往會對自己和酒精的關系有很錯誤的認知。

冷螢沒多久就意識到了,頭開始莫名其妙地暈眩,心情開始莫名其妙得舒暢,感覺大腦有點遲鈍。可是單看外表的話,她還是非常正常的。臉也沒紅,眼睛也沒有失焦,一舉一動都極為合理。

這是小公主人生中第二次喝酒,第一次喝醉。陌生的體驗都有點吓人,她老老實實地坐在位置上,絲毫不敢瞎看瞎動。辜沉之後交代什麽,她都乖巧地哦,嗯,好。

壽星一晚上忙得很,壓根兒沒有留意到她的異樣。

飯後是這幫人正式的社交時間。酒杯在手,來來去去。你好我好,哥倆好。再自诩非凡的人,也逃脫不了這種模式。

冷螢只記得身邊很多人來了又走,臺上好像還拍賣什麽來着,然後是零點,蛋糕,好大的蛋糕!大家似乎還歡呼生日快樂什麽的。接着,她就完全不記得了。

淩晨兩點鐘,喧嚣結束。

一輛黑色的商務車,平穩地行駛在環路上。

前排司機專心致志地開着車,絲毫沒有窺探後座老板極其女朋友的意思。

冷螢規規矩矩地坐在車上,雙腿并攏,一只胳膊吊着,另一只則乖巧地與之相握。她神情專注,眼睛明亮,目視着前方座椅的皮質椅背。不知道在思索什麽重要的世界級難題。

古人言:反常即為妖。

一個話多,表情多,又非常好動的人,不可能安靜到這個地步。

辜沉收回審視冷螢的視線,确信這是醉了。

這醉酒倒挺有特點,比清醒的時候好多了。他坐正身子,閉目養神,享受這份難得的寧靜。

酒店到住家只需要半個多小時,車子一停下,冷螢就非常配合地把自己的手交給了辜沉。小王從後備箱裏拿出輪椅,辜沉扶她入座。

一切搞定後,她非常有禮貌地對小王司機颔首:“謝謝。”聲音極其真誠,臉上還挂着笑容。看上去非常正常,就只比平時多了那麽一份認真勁兒。

小王笑着回禮,忍不住看辜沉。

辜沉沖他搖了下頭,吩咐完注意安全之後,推着冷螢進了電梯。

醉酒的人都很神奇。即使醉得再怎麽站不起來,也能找到回家的路。然後偏偏又神奇地就在那一步之遙的地方,癱倒在地。

冷螢不同,她沒有倒在那一步之遙的地方,硬生生撐到辜沉按下指紋鎖,兩人安全到家。

大門剛阖上,辜沉還沒來得及換鞋,就聽輪椅上的人發出一聲類似于跑完馬拉松式的疲憊,“哎喲……”

他脫着外套,扭頭看醉鬼。

醉鬼很有自知之明,軟綿綿地感嘆了一句:“我好像醉了。”

“嗯。”

“我沒有一丁點力氣了。”

“我頭好暈啊。”

“我腿都酸了,為什麽酸啊?我胳膊也沒勁兒了。”

“哇……”

“哇……喝醉酒就是這種滋味嗎……”

“好神奇啊!”

辜沉推着自言自語的醉鬼來到客廳,淡淡地來了句:“明天你就不神奇了。”

“啊?明天?為什麽?”她仰頭往後看,眼睛亮得能滴出水來。

辜沉看了她一眼,不想回答。徑直走進廚房,弄了杯蜂蜜水過來。

“喝兩口。”他遞過去杯子,冷螢下意識地接住。

“好暖和啊。”她呵呵笑,放到嘴邊就着杯子咕咚咕咚喝下去一半,然後沖他甜甜地感嘆道:“好甜啊!”

辜沉面無表情地嗯了一聲,把杯子收走放到一旁的櫃子上,“自己待會兒,別亂動。”

“……哦。嗯?”

他沒解惑,直接朝着自己的卧室走去。

冷螢待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喃喃低語:“真漂亮啊,這個後腦勺。”

漂亮的後腦勺以最快的速度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再出來的時候發現醉鬼已經不在原地了。

他眉頭一皺,環顧四周。

使用面積370平米的平層,找個飛來飛去的醉鬼需要花一點時間。

好在醉鬼比較識相,沒亂跑,而是乖乖進了自己的卧室。辜沉來到客卧,敲了下敞開的門,裏面傳來一聲帶着哭腔的 “進來”。

他敲門的手頓在原處,遲疑了兩秒才邁開步子。

一進門,人就懵了。客卧他認識,不長這個樣。裝修風格跟整體非常統一,絕對不是現在這個模樣。

大大小小的奧特曼玩偶,五顏六色的收納盒,卡通圖案的床上用品,無數個奇形怪狀的抱枕。就連深色木紋寫字桌上,也鋪了張不知道是什麽動畫人物的桌布。

醉鬼不再任何肉眼可見的地方,辜沉收回視線,嘆了口氣,朝裏面亮着燈的洗手間走過去。

剛來到門口,一聲啜泣入耳。

他順勢看過去,發現坐在洗手臺前面的醉鬼,正在沖着鏡子抹淚。嘴裏都是泡沫,手上還拿着牙刷,一副被全世界欺負了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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