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二十九[VIP]

第28章 二十九 [VIP]

“太子病了?”玉貴妃激動得幾乎跳了起來, 染着丹寇的雙手按耐不住地拍掌,“病了、竟然病了,讓他作妖、讓他作妖。”

“貴妃娘娘莫要高興得太早, 太子是病了不假, 可楚王殿下也不在京內, 怕是會讓漢王得了便宜。”侍從提醒她。

太子為長,楚王為次, 接着到了漢王。

“您別看漢王什麽事都不敢,可精明着呢, 金陵城內哪個人不說他好。昨夜還是漢王帶着太子回來的,說是太子追擊逆黨去了城外, 遭了埋伏,漢王殺進去才救了太子回來的。漢王平日裏就是一文弱公子,怎麽就有功夫救人了?”

玉貴妃被提醒了,“你的意思是很有可能是漢王幹的?”

“這、小的不知了,但這會便宜了漢王,貴妃要想想将楚王殿下盡快召回來。”

玉貴妃自己拿不定主意, “你先去探探太子的病, 會不會死。”

“不會死,禦醫說了沒有什麽大問題。”

“怎麽就不死呢。”玉貴妃又喪氣了, 要是死了多好。

玉藻宮內的主子自怨自艾,東宮內的太子妃哭紅了眼睛,太子在大婚夜遇襲,于她而言是一件很不好的事。

宮人也沒有精力去管她, 都圍着太子轉, 但是太子還沒有醒。

帝後都來看望過, 皇帝失望地離開, 重新回到紫宸殿處理政事。他養大的兒子在成親的夜裏為了一個女子離開,丢盡了他的顏面。

明華站在屋檐下注視着父親的離開,露出了滿意的笑容,绾绾走了。

她的兒子也走了,會跟着绾绾活下去,她等着兒子長大弱冠,娶妻生子。

她的人生就很完美了。

Advertisement

“回宮吧。”明華平靜地吩咐宮人,踏上車辇,她回首望着巍峨的東宮門面,長久地松了口氣。

翌日,她向皇帝請奏戴發出家,為大周百姓祈福。

皇帝沒有同意,反為她重新擇婿,定了鴻胪寺卿朱策,擇日成親。

明華順其自然,接受了新的丈夫,并在宮裏等着出嫁。

皇權,是她不得不低頭的理由。

****

大雨下了兩日才停,河水暴漲,船行不便,停靠在了碼頭,而這時,蕭遇的船追上了花船。

船上的新娘安靜地候着,秦绾寧見到她那身鮮紅的嫁衣後陡然笑了,“真好看。”

蕭遇也跟着笑了,帶着她往甲板上走,“你喜歡嗎?我給你做了很多衣裳。”

秦绾寧摸了摸自己完美無瑕的臉頰,嫌棄道:“蕭遇,我覺得我比我大了兩歲,你不如重娶王妃。”

“秦绾寧,上了賊船你還後悔?”蕭遇氣笑了,俊美的臉上出現不悅,他拿手在秦绾寧的面上戳了戳,“你的本王的王妃。”

“不是,她才是。”秦绾寧指了指榻上的女子,端詳對方一陣後,驀地有了主意,“将她送回東宮吧。”

“好主意,再氣一氣蕭宴,本王很開心。”蕭遇陰恻恻地笑了。

秦绾寧睨他:“你真壞。”

蕭宴得意道:“男人不壞,女人不愛。你喜歡蕭宴,不就是因為他壞嗎?”

“不,我喜歡蕭宴是因為眼睛瞎了。”

“你竟然承認自己眼睛瞎了,真是好笑,不過,本王喜歡眼瞎的女人,本王做你最大的拐杖。”

“離開蕭宴,我眼睛又好了。”

“不給我一個機會?”

“你以前喊我阿姐的,現在還想娶我,不怕別人笑話你?”

“我喜歡阿姐,誰笑殺了誰。”蕭遇驀地冷了面色,瞳孔就像是黑夜下狼崽的眼睛,幽冷泛着綠色的光芒。

蕭宴是一頭狼,而蕭遇就是一頭還在成長的狼,蕭宴勝在年長,而蕭遇勝在暗中。

秦绾寧不知蕭遇為何要娶她,也不想去問緣由,到了揚州後,她就會離開,“蕭宴會追去揚州的。”

“正好,關門打狗,除之而後快。”蕭遇冷冷道。

秦绾寧這才正視這位不過十六歲的小王爺,對方長着一張陰柔的面孔,雌雄莫辨,當日裏扮成小宮娥就成功騙過了她。

淩王雌雄莫辨……

她陷入沉思中,許久後,擡起眼眸,眸色清亮,“淩王,我有一事相求。”

淩王眼皮子一跳,“王妃好說,本王一定答應你。”

秦绾寧不客氣道:“借你的身份給我用用。”

淩王發懵,“怎麽借?”

“我做淩王,你做淩王妃,好不好?”秦绾寧笑了,眉眼彎彎,修長的眼睫下是一雙帶笑的眼睛,此刻正帶着她的溫柔看着對面的少年。

她的眼睛很幹淨,不染纖塵,就像是高山的雪蓮,讓人為之動容。

淩王喜歡那雙眼睛,母親常說看人先看眼睛,那雙眼睛不會撒謊,而他面對的眼睛很幹淨,那麽秦绾寧的心是不是也很幹淨呢?

面對這樣的說法,他笑了,“你想報仇?不如我二人将金陵城鬧個人仰馬翻,可好?”

秦绾寧得意笑了,“阿姐正有此意。”

淩王翻臉:“別占本王便宜。”

兩人站在甲板上,雨後的江水渾濁,就像是摻雜着泥漿,而岸邊上的樹青翠欲滴,像是丹青手中的雨後江水圖。

秦绾寧重新注視着世間的景色,心中竟覺暢快不已,呼吸間異常輕盈,她喜歡自由的氣息。

她享受這一切,淩王也默然注視她。十七歲的秦绾寧被困兩年,得到自由後竟沒有大哭,只有那雙眼睛有了微末的變化。

他試探道,“秦绾寧,秦家的滅口是有原因的。”

秦绾寧迎風而笑,揚起修長的玉頸,嫣紅的唇角抿出幾分恣意,“我知道,我會查,阿嫂還在,侄兒還在,我還活着,就有希望。”

“那我等你。”淩王立即道。

秦绾寧轉眸凝望他,“我不是一個善良的人。”

淩王:“我是一個惡魔。”

說話的間隙裏,秦绾寧望着淩王的那雙深暗的眼睛,平靜無波,沒有波瀾,平靜的湖面沒有一絲漣漪。

這麽一個少年,她看不懂,也不明白。

午後,江水退潮,花船起航,那位新娘被送下船,一直送到東宮。

周衛接手燙手的山芋,他不敢送到太子面前,悄悄讓人挪到宮外住着,太子若見到,不氣死也得吐血。

****

船走了半月,抵達揚州,淩王府的衆人前來迎接一對新人。

秦绾寧換一身男裝,錦衣華服站在蕭遇身後,有蕭遇在,沒人懷疑她的身份。

衆人歡歡喜喜地上車,鞭炮齊鳴進了淩王府,擇日拜堂成親。

秋潭顫顫驚驚地抱着貂兒跟在秦绾寧的後面,她害怕了一路,做夢都沒想到秦姑娘會帶着她逃出金陵城。

進入王府後,淩王安排了一間院落,凝雪齋。

院內打掃得極為幹淨,婢女們站在庭院裏焦急等候着,秋潭抱着貂兒突然不害怕了,這裏與別院沒有什麽不同。

秋潭坦然地笑了,貂兒從她懷裏一躍而下,在衆人腳下走來走去,徘徊一番後,再回到秋潭的懷裏。

它沒有發出尖叫聲,很安全。

衆人不懂,小心地打量着這位新來的客人,是位美貌郎君。

秦绾寧累了,讓秋潭去接手院落裏的事情,自己抱着貂兒去休息。

等她醒來的時候,秋潭抱着一本冊子站在外間,聽到聲音後推開門進來,“姑娘醒了?”

“嗯。”秦绾寧低吟一聲,舒服得發出聲音,秋潭急忙倒了杯蜜水遞過去,“還累不累?”

“不累了,你還害怕嗎?”秦绾寧抿了口水,是她喜歡的味道。

秋潭很興奮,“不害怕了,姑娘,您以後要留在這裏嗎?”之前姑娘說有一情郎,是不是就是這個淩王殿下?

“姐姐來了……”

忽而傳來一道尖銳的聲音,榻上的白貂驚得跳了下來,秦绾寧忙去安撫,門外走進一襲大紅對襟蓮花袖的少女。

少女嬌俏,又是一張瓜子臉,眼睛很大,滴溜溜地看着秦绾寧。

秦绾寧怔了下,對方眼中閃過驚訝,少女已走近了,驚嘆道:“姐姐真漂亮。”

“我是周钰,淩王的表妹。”少女又說了一句,自報家門。

秦绾寧颔首表示知道了,對方目光緊鎖在她臉上的皮膚上,“姐姐用什麽保養臉,好白哦,比表哥還要白。”

“那你去問問淩王他怎麽保養臉的。”秦绾寧不動聲色地将話題踢了回去。

周钰沮喪,“他說是天生的。”

秦绾寧接話道:“我也是天生的。”

“姐姐不誠實。”周钰生氣,又見她長發束起,穿着一身男裝,自告奮勇道:“我帶姐姐出去玩,揚州城內不比金陵城差。”

陌生的小姑娘沒有太大的敵意,甚至很熱情,讓秦绾寧有些摸不着頭腦。

既來之則安之,她就去一趟。

出了淩王王府的大門,馬車一路走,在一處停了下來,正處于黃昏時分,酒肆茶肆裏很熱鬧。

周钰拿出一把折扇給她,“裝就要裝得像一點,旁人若問,你就說我的表哥。”

秦绾寧點頭,周钰噗嗤就笑了,“你放心,你是阿嫂,我不會和你争淩王表哥。”

“你誤會了,我不是淩王妃。”秦绾寧小臉一紅,對方确實很友善,甚至很爽朗。

周钰卻道:“我是賢妃娘娘撿來的,我家早就沒了,跟着賢妃活了下來。”

說話間,兩人都下了馬車,周钰牽起秦绾寧的手,恣意道:“在這裏,我罩着你。”

小姑娘爽朗又活潑,頗讓秦绾寧放心。

揚州城是出名的魚米之鄉,街間不少百姓行走,手提東西,店鋪門口更有人叫賣攬客,黃昏的光落在屋瓦上,鱗次栉比。

周钰告訴秦绾寧:“賢妃娘娘在當初蕭家落難的時候被人害過一次,淩王也是一樣,後來被秦夫人救下,給了銀子去逃難。”

蕭家當初被前陳的末帝降罪,蕭宴的父親帶着蕭宴等人走了,蕭夫人斷後,帶着家中的妾室庶子,唯獨偏偏将賢妃與蕭遇留下。

陳兵來拿人,拿走兩人去問罪,秦绾寧的母親不忍,讓丈夫秦州派人去截囚。

“原來這樣。”秦绾寧明白過來了,淩王娶她大概為了恩情。

兩人在街上游玩許久,天色擦黑後,周钰拉着秦绾寧上了花船。

秦绾寧相貌驚人,一上花船就引了不少姑娘青睐,甚至有人将船靠近來搭話,秦绾寧不怯場,一一回應。

船上被丢了不少帕子,周钰一一撿了,各樣的都有,甚至還有一對鴛鴦的。

揚州民風開放,多商賈,沒有太多的束縛,秦绾寧感受到了不一樣的氛圍,心中郁悶一散而光。

周钰将撿起的帕子都丢入河裏,悄悄說道:“淩王會生氣的。”

秦绾寧樂道:“他才多大呢。”

“姐姐這話可不能亂說哦。”周钰擡眼望去,對方貞靜而婉約,眼底波瀾閃動,是個很美的姑娘。

秦家姑娘的美,并非楚楚可憐,天然雕飾成的美人,顧盼生輝。這樣的美帶着驚豔,帶着天姿。

秦绾寧卻回之一笑,她對感情沒有想要的,眼內素淡無情,愈發從容,“不說了,回去吧。”

踏上岸後,忽而有一姑娘走來,鵝黃色的留仙人裙,搖曳生姿,楚楚動人,“郎君。”

秦绾寧初次遇到搭話的姑娘,這麽近,就在眼前,她頓愕,對方走近,俯身行禮。

“有、有事嗎?”

岸上有一排的花燈,将秦绾寧的面容照耀得極為清楚,精致的五官,明媚的面孔。

她不會搭話,一句話就将對方的路堵死了,對方一張臉漲得通紅,“有、郎君有空去船上坐坐?”

“不用了,我要回府。”秦绾寧拒絕得幹脆,拉着周钰就要回去。

姑娘的做法和她當年追蕭宴幾乎是一模一樣,她甚至蠻狠多了,帶人堵着蕭宴的路。

秦绾寧匆匆而去,花船的姑娘都很好奇,“哪家的小郎君,竟沒見過。”

“許是過客。”

“若是常住就好了。”

秦绾寧聽不到這些話,回到府裏後也沒見到淩王,周钰送她回去休息。

一夜過後,淩王依舊沒有回來,周钰領着她熟悉揚州城。

兩人走街串巷結識了些朋友,秦绾寧的相貌讓人一眼難忘。

待了半月後,淩王風塵仆仆地才回來,滿面風霜,眉眼間的戾氣也重了許多。

秦绾寧這段時間将院子裏的事情打理得很好,以前她是家裏的三姑娘,上有兄嫂阿姐,許多事情都不需要她去管,她成了最幸福的那個。從出城被蕭宴抓到的那刻起才發覺自己一點用處都沒有,蕭宴折斷她的翅膀,将她變作籠中雀。

這幾日裏,她總在回憶被關起來的時候。

她靠在榻上,淩王直接闖了進來,聲音裏帶了疲憊,“你适應得如何?”

“在這裏待着,等到合适的機會回金陵,你不也要回去嗎?”秦绾寧絢麗一笑,她斜躺着,很舒心,沒有半分不郁。

淩王緊凝着那張臉,臉上有笑,愉快而自然,“對,我也要回去的,楚王就在附近,我做了些小手腳。”

他就是為這事離開的,“楚王去了臨南,他人在這裏,你說是不是很有趣的呢?”

秦绾寧擡眸,“你做了什麽?”

“弄斷他一條腿而已。”淩王笑得開懷,搬了圓凳在秦绾寧榻前坐下,放肆地看着她。

秦绾寧俏臉很白,眼若星辰,皺眉間多了幾分稚氣,“你想嫁禍蕭宴?”

“你很聰明。”

“這是最自然的事情,楚王并非善茬,你弄斷一條腿,玉貴妃會瘋的。”

“瘋就瘋吧,本王很高興看着她瘋。”

秦绾寧沉默不語,淩王迫近,近距離地看着她,眼內帶着瘋魔,“绾绾,楚王玷污了一個民女,那個女人懷孕了,被我接了回來。”

“混蛋……”秦绾寧忍不住罵了一句,她最能體會被強的滋味,楚王是仗勢欺人,她罵了一句後,又道:“一條腿便宜了,應該弄斷兩條腿。”

“哦,我剛剛話還沒說完,我讓他斷子絕孫了。這個孩子應該是他唯一的孩子了,如果不能平安降生,那他就沒有兒子送終了。”

秦绾寧:“……”我是不是該誇你呢。

“你休息吧,明日我帶你去見母親。”淩王又站起來,大步離開,一點都沒有過多的想法。

秦绾寧翻過身子,凝視蕭遇離開的方向,淩王的性子和蕭宴很相似。

淩王是對待很多事情都很瘋,唯獨對她,平靜而自然。

蕭宴恰恰相反。

****

楚王被送回驿館,下半身鮮血淋漓,小厮不敢耽擱,急忙去找了大夫。

大夫來後搖頭,“命根子都沒了,就一條命了。”

小厮吓得大哭,忙叫往金陵送信,楚王昏迷不醒,他想到了在揚州的淩王,賭了一把,讓人去揚州報信。

淩王府大半夜的被敲開了門,長史不情不願地接見,楚王小厮哭得難看,他懶洋洋地報給淩王。

淩王将事情推給秦绾寧,秦绾寧樂了,半夜穿衣去了,周钰半道追了上去,姐妹二人去了驿館。

楚王昏迷不醒,小厮侍衛都慌了,秦绾寧到的時候都已經是第二日午時了,大夫見來了家人就誠實說話:“命在,腿斷了,命根子也沒了,好好養着,活命不成問題。”

周钰沒忍住,抿唇笑了,秦绾寧将她往後推了推,與大夫說道:“您辛苦了,開藥就成。”

大夫嘆息一聲,“唉,有條命就成了。”

秦绾寧接連說您辛苦了,最後,開藥灌了進去。

秦绾寧接手了楚王的事情,抖落出了搶占民女的事情,一番搜索,連證據都齊全了。

隔了幾日後,漢王追了過來,見到秦绾寧怔了一句,他聽說淩王雌雄莫辨,下意識就喊道:“淩王?”

秦绾寧怔了下,周钰将證據遞了過去,“楚王搶占民女,被人打了。”

漢王眼睛緊盯着秦绾寧,總感覺有幾分熟悉,很快就被證據吸引了,“這、這……”

堂堂一王爺被人打得凄楚不說,連……他看不下去了,“我這帶他回金陵去治病。”

周钰瞄了漢王一眼,“這人脾氣很好,不擺架子。”

漢王去屋裏查看楚王的傷勢,皺眉不語,秦绾寧不好跟着進去,就在外間等候。

周钰在屋裏走來走去,瞧見秦绾寧鎮定自若,心中好奇,“你認識他?”

“漢王為人憨厚,性子好,對朝政不太上心。”秦绾寧雙目無神,腦海裏想着一些事情,漢王知不知道秦家的事?

一炷香後,漢王面色鐵青地走了出來,“淩王。”

秦绾寧下意識去開口:“怎麽了?”

“瞧清楚了,短時間內不能移動,怕是要多待上半月,你可知曉那個姑娘去了哪裏?”漢王面露無奈,出了這種醜事,他都不知怎麽開口。

“姑娘去處不曉得,你該去問楚王的随從。”秦绾寧站起身,漠然地看着他,“你來了,我就走了。”

漢王颔首,鄭重道謝,周钰朝他笑了笑,“你可別學他哦。”

漢王臉色漲得通紅,冷哼一聲,周钰捂唇笑了,好有趣哦。

秦绾寧與周钰翻身上馬,打馬回揚州,一路上也很安全。

進入城門就被人攔了下來,“太子來了。”

秦绾寧眼睫一顫,“這麽快?”

****

蕭宴進入揚州後,淩王府就收到了消息,淩王巡視營地去了,不在府上。

蕭宴撲了空,長史迎着他去見賢妃娘娘,進入後院後,氣氛有些陰森。

樹木青翠,遮天蔽日,踩在林間有些鬼魅。

出了林間,蕭宴的臉色就愈發白了,眼睑下一片烏青,腳步虛浮着踏上屋前的臺階。

賢妃坐在榻上,手中撥動着佛珠,年過三十的女子過于憔悴,眼睛卻很溫柔地看着太子,“殿下來了。”

蕭宴站在她的面前,“賢妃娘娘身子如何了?”

“行将就木,哪裏有什麽好的。”賢妃唇角蒼白,鬓角頭發白了不少,“阿遇不在王府,要不殿下等等?”

“孤來得不巧了,可能見見淩王妃呢?”蕭宴目光銳利,賢妃與他印象中想比老了近乎二十歲,不及皇後端莊,更不及玉貴妃美貌,就像是一位五十歲的老者,看上去比他的父皇還要老一些。

這樣的女人回到金陵城,不會得到他父皇的喜歡。

賢妃手中的珠子啪嗒作響,笑道:“我的兒媳绾绾不在。”

賢妃的話很巧妙,用的是我的兒媳,蕭宴心口翻湧,生生忍了下來,“王妃去了哪裏?”

“跟着她的丈夫走了。”賢妃又是一句巧妙的話。

蕭宴臉色漸漸綠了,“何時回來?”

賢妃慢慢搖首,“阿遇昨日剛走,每回離開最少半個月。”

蕭宴等不及了,他沒有動怒,揖禮作別:“孤等淩王回來。”

“也成啊,當年分別的時候你都是個小小男子漢,绾寧那個丫頭跟在你屁股後面整天宴哥哥長宴哥哥短的,沒成想,現在竟成了淩王的王妃,成了你的弟媳,真是造化弄人。”賢妃感嘆,一雙眼睛都紅了。

蕭宴待不住了,轉身就走,大步離開,片刻就出了後院。

離開王府的時候還看了一眼淩王府,雙眸銳利,渾身散着冷氣,他可以确信蕭遇搶了他的绾绾。

那頭在城門處調轉方向的秦绾寧去了周钰的別院,而周钰一人回了淩王府,在府門外恰好見到太子。

東宮侍衛逼停了她的馬。

蕭宴騎馬走近,掃視她一眼,“周钰?”淩王有一表妹,喚周钰,聽說與淩王一道離開的。

周钰哪裏見過這種架勢,被蕭宴陰鸷的眼神吓得心口砰砰跳,“嗯,您是?”

“蕭宴。”蕭宴自報名諱,眼中閃着冰冷的光色。

周钰倒吸一口冷氣,忙從馬上下來,跪地行禮:“周钰見過太子殿下。”

“淩王呢?”蕭宴開門見山。

周钰沒說實話:“淩王還在楚王那裏。”

蕭宴沒聽明白,“什麽意思?”

“您不知道嗎?”周钰大膽擡首,“楚王強占民女被人打了,腿斷了,還成了內侍呢。”

蕭宴的臉色由青轉紅,捂唇輕咳一聲,拽緊缰繩就吩咐道:“去楚王處,你帶路。”

周钰沒得拒絕,乖乖地上馬領路,一行人疾馳而去。

躲在暗中的秦绾寧目視着馬上的男子,心無波瀾,更沒有一絲波動,她對蕭宴的喜歡在歲月中一點點消耗殆盡了。

馬上的蕭宴似有感應,勒住缰繩停了下來,環視左右。

周圍都是茶肆酒樓,行人也不少,兩層的樓堂更是站滿了人,并沒有他熟悉的人。

失望過後,就是一陣心悸。

前面的周钰也停了下來,她一眼就看到了暗處的秦绾寧,吓得眼睛陣陣發黑,忙催促後面的太子:“殿下,怎麽了?”

一聲催促讓蕭宴從悲中走出來,他勒緊缰繩,策馬離開。

暗中的秦绾寧慢步走出來,凝望遠去的人,唇角彎了彎,蕭宴一步步走進了淩王的圈套裏了。

這麽一去,他很難洗脫嫌疑。

回到王府後,賢妃終于願意見她。

走過林間,她與蕭宴有同樣的感覺,陰森詭秘。站在院門前,她有些畏懼。

回首去看那些樹木,她覺得哪裏有些不對。

很對,賢妃面前的老人張嬷嬷來迎,“姑娘來了。”

“賢妃娘娘身子可好些了?”秦绾寧笑着回應,之前就想給賢妃請安,來了兩回都被拒絕。

張嬷嬷走到跟前屈膝行禮,“好多了,都是些舊疾,拿藥養着。”

秦绾寧颔首,跟着張嬷嬷進屋。

屋門是關着的,張嬷嬷推開門,白日的光線順着門縫透了進去,照亮了門前一塊地。

屋裏很暗,比起一般的屋子暗了不少,張嬷嬷将門推到最大,站在一側等着秦绾寧進去。

進去後,她再将屋門關上,秦绾寧回首看了一眼,邁步走進去。

“绾绾來了。”裏面傳來賢妃的聲音。

接着是車轱辘轉動的聲音,秦绾寧順着聲音看到了坐在輪椅上的婦人,蒼老得有些厲害,“賢妃娘娘。”

“見到我是不是感覺我很老了?”賢妃聲音溫和,笑了笑,“绾绾,近前來。”

秦绾寧朝前走了兩步,站在賢妃跟前。賢妃擡首,目光很溫柔,“你比你母親漂亮多了,也難怪蕭宴對你起了歹毒的心思。你不想嫁阿遇也可以,留在揚州城,你還是自由的。”

“不,我還是想回金陵,許多事情都該弄明白的。”秦绾寧微微一笑,幹淨和煦。

賢妃也笑了,“好,你有膽量,回去也成,阿遇還小,你照看一二。”

秦绾寧笑意更深:“娘娘說笑了,淩王有勇有謀,是個聰明的孩子。”

“是嘛,你也是聰明的,可惜你父親不夠聰明,養虎為患了。”賢妃重重一嘆,面對秦绾寧,她坦然開懷:“當初陳帝怪罪是你父親通風報信放走了蕭家滿門,他當初若交出蕭家等人,陳朝不會滅,秦家依舊是徐州的掌權人。”

當日有人舉報蕭家私藏兵器欲謀不軌,陳帝派了大軍前來讨伐,秦州私自将人放走,蕭家帶走徐州一半的兵,造成後來徐州兵敗如山倒,不得不走上了起義的路。

這些都不是什麽秘密,秦州對現在大周的皇帝恩重如山,而皇帝呢

滅了秦家滿門。

賢妃笑了,“绾绾,你若是你的父親,你會怎麽做?”

秦绾寧沒有正面回答:“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娘娘,許多事情都是有苦衷,不能以偏概全。我相信我的父親一旦有了選擇,就不會後悔。”

“你我都是女子,不懂大道理。”賢妃道。

秦绾寧:“确實,我們都是女子,懂得太少了。”

賢妃:“剛剛蕭宴來了,他對你沒有死心。”

秦绾寧:“我對他死心了。”

賢妃怔忪了會兒,很快就釋懷,“你做得很對,蕭宴這個孩子重情,有本事,有擔當,未必是個良人。”

“您為何要誇他?”秦绾寧不大高興。

賢妃言道:“他值得讓人誇贊。”

秦绾寧沉默下來了,蕭宴确實有自己的獨特之處,權勢在握,他會是将來的皇帝。

但不會是她的丈夫。

她的心耗盡了,被困住的時候,她在想如果蕭宴死了,她是不是就自由了。

這麽一想,她幾乎很多時候都在盼望着蕭宴死。

從賢妃的院落裏出來,又是黃昏了,背着夕陽走在王府裏,影子在她的前面,走一腳踩一腳,頗有幾分意思。

回到院子裏,白貂來迎,秋潭端着酸梅湯,“姑娘喝一口,可甜了。”

“這是酸甜的。”秦绾寧接過來,貂兒趴在她的肩膀上,朝着外面看了一眼。

來人了。

來的是王府長史,他手中捧着一只帶鎖的匣子,“姑娘安好,我來是淩王吩咐的,将府裏對外應酬的事一律交給您。”

秦绾寧放下酸梅湯,“為何給我?平日裏是給誰的?”

“平日裏是賢妃娘娘,但近日她剛交給淩王。淩王無心于此,就拜托給姑娘。”長史據實答道。

秦绾寧沒有感到意外,接過匣子,長史又道:“王府事務繁雜,除去對公的事務外,淩王與賢妃娘娘還有許多良田莊子,也一并給您打理了。”

秋潭驚得長大了嘴巴,那姑娘豈不就是王府的女主人了?

一日間,凝雪閣裏堆積了許多賬簿,不僅如此,府裏的管事都來露面問安。

素日裏淩王不着王府,大事小事都由賢妃做決定,當日裏求娶秦绾寧的奏疏都是賢妃口述,長史代寫。

當然,淩王回來後并沒有反對,他很孝順。

淩王府來了新主人,管事們都很好奇,頂着烈日在院子裏站了半個時辰,個個都是滿頭大汗。

秦绾寧初次當家,有許多事情都不明白,壓着這些管事做下馬威。

半個時辰後,一人一碗酸梅湯解暑。

給了巴掌又給甜頭,管事們都不敢小觑這位姑娘。

衆人只知姑娘姓蕭,全名不知,打探後也沒有結果,他們更加不敢掉以輕心。

各自見面後,秦绾寧定了些規矩:“各房管理辦事來拿手牌,沒有手牌,其他房不準配合,一旦出事,自己負責。另外月例都漲一成,夏日裏發些解暑的物什,算作獎賞。”

這麽一聽,衆人都露出喜色,紛紛表明态度,感恩的時候又覺的這位姑娘好糊弄,各自都有了心思。

等他們一走後,秋潭就好奇,“姑娘,你這麽給他們那麽大的好處?”

“給些甜頭罷了,以後且等着。”秦绾寧揉揉脖子,略有些疲憊,她不明白淩王是什麽意思,為何将偌大的王府交給她打理。

長史在一側趁機說道:“揚州城內有許多商賈,每年都會送些禮,淩王都送進庫裏了,鑰匙也在您的那只匣子裏。”

“這就不必了,你喊他房裏的婢女過來,這些按理是交給她們管理的。”

長史為難:“殿下房裏都是些小厮,沒有姑娘,給那些小厮也是不妥。”

“平日裏是誰管的?”秦绾寧奇怪。

“平日裏也是賢妃娘娘打理,這次一并送來的。”長史回道。

秦绾寧也是沒辦法了,淩王就是撒手掌櫃,光拿不管,也是位心大的王爺,她勉為其難道:“好,先放在這裏。”

長史如釋重負般退出凝雪齋。

秦绾寧累得依靠着迎枕,秋潭給她捏捏肩背,樂道:“姑娘,淩王是不是喜歡您?”

“閉上你的嘴巴。”秦绾寧冷斥一句,捏着鬓角在想淩王的打算。

淩王為何對她這麽放心,就不怕她卷款私逃了?

秦绾寧莫名覺得耳根子熱,熱完,又看到桌案上堆積如山的賬簿。

臨了,她給淩王做長工了。

入夜的時候,淩王就像一陣風一樣沖了進來,“绾绾,我回來了。”

秦绾寧從案後站起來,滿面笑意,就像長姐一般關切道:“吃了嗎?”

“沒呢。”淩王大步走近前,目光在她面上一陣徘徊,忐忑道:“你喜歡這裏嗎?”

▍作者有話說:

追妻火葬場即将開始了,嘻嘻嘻。

留言有紅包。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