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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醫生，不是說昨天就會醒的嗎？這都過去多久了。”

恍惚間，李賢因好像聽見了金女士的聲音，和往常的溫聲細語不同，話語中所帶有的焦慮與不安讓她的語氣難得冷硬下來。

緊接着又有許多陌生的聲音響起，但他不僅聽不出來說話的人是誰，甚至說話的內容在他聽來也缥缈模糊的很。

李賢因非常努力得想集中注意力，就算耳朵不好使了，那不還有眼睛呢嘛，只要睜開眼睛看清楚周圍的環境，彼此間的對話也能猜出個大概。

可或許是意識太微弱，他只清醒了很短的幾分鐘，有睜眼的想法，可身體卻沒有半點動作，很快又昏沉地“睡”了過去。

如今距離手術已經過去三天多，現在是8月14號上午九點不到，希澈因為左腿被前排座椅重擊後壓了很久，導致腳踝處粉碎性骨折，大腿骨及盆骨多處骨折，車禍當天處理了內傷以及危險傷勢後，現在已經往腿部植入了鋼釘，以幫助其在恢複期更好的站立。

開車的助理經紀人算是三個人裏邊傷得最輕的，不僅骨折的地方不多，精神狀态也最正常，還能詳細地陳述車禍當時的具體經過。

這件事從邏輯和法律上來講，經紀人要負大部分的責任，可從人情上講，就算是金恩珍也不能全數把自己的負面.情緒發洩在人家身上。

車開那麽快的根本原因是為了工作，而且這種半超速不超速的操作據說也不是第一次，只能說公司管理不力，之前沒有發現這個潛在隐患。

或者說，就算發現了也沒覺得有什麽大不了，不止是S.M，大多數的愛豆所屬社在愛豆回歸期都有過這種瘋狂趕行程的經驗，偶爾不遵守交規也被認為是正常現象。

更別說在車上化妝這種很可能會戳瞎眼的行為幾乎每天都在發生，這也是不對的，只是人都有僥幸心理，覺得最壞的那些情況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罷了。

正因為此，該怎麽處理經紀人成了難題，人家這可是工傷，公司當然不可能不給賠償，只是傷養好之後可能不會留他繼續在S.M工作。

至少S.M本部不行，不論是金女士還是李繡滿都不會喜歡他繼續在眼前晃着，至于去子公司工作，那還得看李賢因的意思，畢竟S.M旗下的諸多子公司中，至少有一半都是屬于他的，這種跨公司的人事變動最起碼也要經過他的同意。

可問題是，在醫生的口中手術後隔天就能醒的李賢因卻一直沒能睜開眼睛，導致經紀人未來的去向至今也沒個定論。

其實按照員工的雇傭合同，只要工傷賠償款足夠多，S.M在這之後可以直接把人辭退，沒必要像是背負了什麽愧疚和責任一樣給人繼續提供工作，他們本質是一家商業性質的企業，不可能為了所謂的人情味給自己找麻煩。

但車禍之後身體肯定會受到影響，有的大型會社會審核員工的體檢報告和過往病例，有過重大病史或事故的面試者，錄取率幾乎是成倍的下降。

這個助理經紀人還很年輕，他的未來可能會因為這場車禍而發生不太好的轉折，金恩珍還是偏向于給對方一個工作機會。

就當是給兒子攢福報了。

當然，這些細枝末節金恩珍現在根本不在意，她只想讓醫生給一個确切的時間，她兒子到底什麽時候才能醒過來？！

“金女士，不是我們故意不說，實在是……”主治醫生一臉為難，“檢查報告大家都看過了，李賢因xi腦部受過撞擊，但撞擊的力度并沒有那麽大，角度也相對較偏，拍出的影像顯示沒有大範圍的腦部受損區域，更沒有腦內出血帶來的血塊壓迫，按理來說……”

聽到這裏，金恩珍不耐地揮了揮手手，每次講道理的時候都很順暢，醫生還向她保證過，狀況絕對不會往植物人的方向發展，可嘴上說的再好，人一直不醒也沒用啊！

真不怪她急，如果把手術的十來個小時也算上，時間推移到發生車禍的時候，現在都過去快四天了！

網友們吵架都吵得沒勁了好嗎！

12號上午S.M就對車禍詳情做了公示，主要是為了澄清那些惡意的謠言，畢竟10號下午就有人發帖說李賢因其實已經死了，S.M是為了穩定股價和員工才撒謊說還在搶救中。

當然這種說法沒什麽市場，畢竟10號一整天中不斷趕往醫院探望的大人物可不會幫着S.M演戲，10號下午肯定還在搶救，只是沒救回來的可能性随着時間的過去在逐漸加大。

公告裏直接用加粗字體強調了他們的社長目前沒有生命危險的事實，如果再有人惡意傳謠，将依法采取追究手段。

但讓很多人在意的是，盡管整個聲明的用詞都極其肯定，給人一種相當有底氣的感覺，可通篇都沒有詳細介紹李賢因的具體傷勢，特別是和後面的希澈做對比，S.M可是連每一處骨折的地方都标注出來了，要說他們不清楚自家社長的傷勢可沒人信。

大家都被這篇官方聲明弄得有些迷茫，不知道其背後的真正含義到底是什麽，也就是聲明發出後沒幾個小時，突然有人爆料在首爾機場看見了李繡滿。

幾個月前出國“避難”的人回來了。

這會兒大家也顧不上罵他，人兒子車禍重傷，要不回來才奇怪呢，只是很多人難免好奇，照現在這情況，李繡滿應該會重新頂替兒子坐回社長之位吧？

意識到這種可能性之後，很多人、特別是粉絲們從內到外透着抗拒的氣息，經歷過各種随心所欲、建新大樓都能順帶來兩個員工小區的李賢因，誰還想要指不定什麽時候就來個負面騷操作的李繡滿啊！

然而讓人意外的是，這人回來之後根本沒被拍到去公司的照片，S.M也沒有再發布後續的聲明，不論是李賢因的病情還是社長的職位歸屬，都給大家留下了不小的遐想空間。

實際上李繡滿這兩天一直待在醫院裏陪床，一邊努力控制自己別被妻子的焦慮情緒傳染，一邊找關系，想聯系上那些名醫來看看。

某些方面他和妻子的想法是一樣的，不管嘴上說得再怎麽正常，可人沒醒過來是事實！這就等同于治不好病的醫生，不能讓人感受到絲毫信任！

他那些朋友、乃至于那些知名的醫生都還挺賣他面子，或者說賣他兒子的面子，幾乎沒有拒絕幫忙的，可到最後，也幾乎是所有人都給不出解決方案。

要不是理智還在，且殘存的理智明明白白地告訴他，醫生們并沒有什麽大錯處，李繡滿差點都想轉院去國外了，那裏的醫療水平要比現如今的韓國高很多。

最讓人害怕的是，可能就算去了國外，情況也和現在沒有任何差別，真要折騰到了那種程度，李繡滿不清楚自己能不能承受，但妻子肯定不行，心态崩潰真不是說說而已。

那麽多醫生都是同一個結論，已經充分證明了診斷報告的正确性，再跑去國外意義不大，雖然很不想承認，但現在他們唯一能做的，似乎只剩下了等。

等李賢因自己醒過來。

主治醫生總讓他們別擔心，又沒變成植物人，蘇醒是相當順理成章的事情，也許明天就好了。

可随着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就是李繡滿心裏都難免焦慮，并且産生了自我懷疑的想法，如果他當初不強迫兒子回來韓國，也許才二十出頭的人現在應該在學校裏無憂無慮的進修。

李繡滿這麽大年紀了，當然也做過不少後悔的事，但從來沒有哪次是像現在這樣，恨不得能夠時間回溯、把曾經被事業心填滿的自己一把推開，然後讓不情不願的大兒子從哪兒來滾回哪兒去！

滾去哪兒都比現在的情況好！

從兩個孩子出生到現在，論投入的精力，他是不如妻子的，有些時候還顯得有些嚴肅與冷漠，陪伴孩子的時間也不多，典型的大男人性格與做法，可這不代表他就不愛自己的孩子。

狠心到白發人送黑發也無所謂的父母終究是少部分，如果再這樣下去，他大概也要學妻子進行正常人都知道沒什麽用的祈禱了。

好在現實終究沒讓他狼狽至此，8月15號上午，在無數或相關或不相關的人群關注下，李賢因一“睡醒”就被金女士十足疲憊的臉龐吓了一跳。

在他的印象裏，金女士一直都過得很精致，盡管歲數不小了，保養的熱情可一點不低，平時的日常就是喝喝咖啡看看書，頂多再來點小運動，聽起來都惬意到不行。

而他面前的金女士很顯然沒化妝，眼眶也有些發紅，紅血絲的數量多到不正常，一副長時間沒好好休息的模樣。

李賢因想轉頭看得更清楚一點，可就是這一下，他才發現自己脖子上戴着頸托，直接卡住了他動彈的弧度，導致整個肩頸都呈現出一種相當僵直的狀态。

“你先別動！醫生馬上就來了啊，等醫生看過了再說。”

金女士的聲音稍微有些大，讓剛醒過來、腦子還有些迷糊的李賢因滿臉不知所措，下意識地照做，躺在床上端莊地擺正自己的腦袋，再乖巧不過了。

等一大堆醫護人員趕到的時候，意識回籠的李賢因終于明白過來現在的狀況，他是發生了車禍……對吧？

李賢因發現自己對車禍的記憶并不那麽清晰，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仔細想想，好像又在情理之中。

說白了也就是一句——想開了。

當你終于有某一個瞬間開始無所謂死亡，開始覺得自身最恐懼的東西也就那樣，很多曾經讓人不适的症狀也會跟着消失——盡管他也不想再走一次鬼門關就是了。

李賢因已經有些記不清自己為什麽會在生死關頭選擇放下，或許多少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只是罐子到底也沒破，修修補補還能看，至于其中的裂縫會不會帶來後續的隐患，那都是以後的事兒了。

這會兒他也根本不想去仔細回憶當時的場景，怕倒是不怕了，只是記憶實在模糊，當時一切變故發生的太快，因為撞到了頭，他甚至沒有多少掙紮的餘地，放棄的速度不要太快。

而且他總覺得現在距離車禍已經過去很久了，這應該是導致他記憶模糊的原因之一。

“沒什麽問題了，今天下午開始可以吃一些流食，注意儀器上的數值，有什麽不對馬上去找我。”

很多注意事項之前就已經交代過，這會兒人家也沒心情聽他說話，醫生在檢查過後就離開了這間單人病房。

韓國地方小，但首都圈的人流量卻很密集，醫療資源嚴重不夠用，所以病房面積普遍偏小，要是病症不嚴重，只是做個小手術，那病床基本就在走廊上，床的四周用簾子隔開就是了。

這是韓國許多醫院的慣用模式，就算是真正的病房也以多人共用為主，單人病房的價格昂貴不說，頂多也就帶個洗手間和淋浴房，像華夏某些醫院的豪華套間那樣連廚房帶客房的配置在這裏屬于極少數的珍惜環境。

不用說也知道，他所在的醫院肯定是距離車禍地點最近的，這種高級配置是別想了，如此所需要直接面對的狀況就是老李和金女士輪流陪床的時候只能睡在臨時架起來的小床上，李賢因都怕他們一個翻身就摔到地上去。

“不是有護工嘛，你們回家睡吧，我又不會有什麽事。”

當天晚上他就在勸，只是最終沒勸動，不得不接受和老李睡在一個房間裏的現實，這讓他有些不自在，只能沒話找話得聊了聊最近幾天所發生的事。

今天白天他已經問過了關于希澈和經紀人的狀況，知道兩個人都沒生命危險之後才放下心，而除了車禍所造成的物理傷害，許多人對此事的反應也是李賢因應該了解的東西，畢竟從名義上來說，他還是S.M的社長呢，有些東西就是他應該操心的。

想到這裏，剛結束一個話題的李賢因也沒想太多，張嘴就問：“……爸，你為什麽還不複職？”似乎是覺得自己說得不太明白，他緊接着又來了一句：“我從一開始不就是臨時接替的社長職位嘛，你說很快就會回來的。”

這聲爸被李賢因叫得有些不自然，但李繡滿沒聽出來這點微弱的區別，相當無語地回答，“我回來？我怎麽回來？重新去學一下怎麽管理房地産企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