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粉節霜筠謾歲寒4
他一時語滞,不知當說什麽為好。過了片刻緩言道“那你出宮去吧,過你想要的,無拘無束的日子。”
她忽地擡眼,望着他。那對剪水秋瞳中是一如往日的沉靜,波瀾不驚的仿佛沒有那些深切的愛恨情仇。
“後宮只道你是病故,并無其它 ,你只須改一個名字,離開京城,便可從此過你順心遂意的日子。”
她莞爾悲切的笑出來,搖了搖頭。“我不知該去哪兒,離了這處,怕也處處皆是桎梏牢籠,我便能逃了去天涯海角,又何曾是獨我一人的歸宿呢?更何況我不是孑然一身,更有一個父親多年只念着我度日,連續弦也不曾,許家是以沒了男丁,只憑我一個人争口氣罷了,我便能從容走了,由得他們替我憂愁了?”
他抿唇不語,禾珠端了兩盞茶予了他二人,并笑語“今兒主兒做了八寶甜湯,正是為着您心情舒爽忙碌半日,陛下可要嘗嘗?”
他倏然落座,颔首說“難得昭儀願意洗手作羹湯,若不一嘗,豈不可惜?”
說罷禾珠命外頭侍候的端了兩盞湯上來,皇帝方舀了一勺送入口中,贊許道“倒是好滋味,甜而不膩。”
秋筠垂首道“陛下不喜甜湯六宮皆知,妾未告知下人反生事端,還望陛下恕罪。”
禾珠自知弄巧成拙更為惶恐,匆然下拜請罪道“陛下恕罪,奴婢胡言亂語,主兒實是很将您的喜好放在心上的。”
皇帝笑笑“她的用心我自明曉,無需你們多言,不過甜湯清甜很合昭儀,反是我今日傳喚太醫看診,有言肝火旺盛,須以苦茶湯水壓制,如今先苦後甜,果然自得甜湯妙用。”
秋筠起身微微屈膝“陛下寬宏,妾感激不盡。”說罷以目示意禾珠告退。他方緩緩踱步至她身前說“朕不喜甜湯之事,當真六宮皆知嗎?”
她亦直視着他“諾。那日是太後召長公主前去,妾在旁作陪,太後同敬妃娘娘說起您不喜甜湯,教敬妃娘娘也同妾等說起了,以免日後觸了聖怒。”
他“哦”了一聲,又說“這幾天日敬妃倒病的沉重了,六宮的事無她打理,底下的人到底是懶怠了不少。”
秋筠黯然一刻,敬妃料理後宮事很多年,如今她病态沉重,皇帝不僅不去探望,還于如今失望她不料理後宮事讓衆人懶怠,着實是帝王家涼薄令人心灰意冷。
“朕遣人去問敬妃病的如何已經幾次了,自也去過承徽宮幾次,只是敬妃不願相見,朕遣禦醫過去診病,禦醫卻說是心病,朕不知為何,見不到她亦無法知曉,秋筠,那兩年裏敬妃對你不算差,你若有閑時,多替朕看望她吧。”
秋筠颔首“敬妃娘娘不願見您,只怕是身在病中病容憔悴,不欲讓您瞧見,妾得閑自會侍奉在側,以求娘娘可以早日康複,重新打理六宮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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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搖搖頭“侍奉在側就不必了。你身子也不好,莫過了病氣反勞累自己同病一場。”說罷一頓,又擡頭問“敬妃病的沉重,不知昭儀以為後宮何人可暫代敬妃理六宮事宜?”
秋筠抿唇後答“妾多日閉戶不出,對後宮嫔妃知之甚少,是以想無法公允回答此問,還望陛下恕罪。”他點了點頭,又詢說“雖說近日太醫說你身子好些了,然朕還是想來問一問你,近來可有不适?”
秋筠搖頭,莞爾答了一句“妾在此多謝陛下遣太醫存問。”
他颔首後說“若身子不适,自召太醫就是,若太醫醫術不佳,禀朕一聲,朕自會遣禦醫前來,總之自己的身子應當珍重才是。”
她微微蹙眉,後還是點了點頭。說了聲“陛下的話,妾都記下了,今後若有恙,自會勞煩太醫,不會再叨擾陛下了。”
他不解此意,細想想話裏并無此意,卻不知她為何誤會成這個意思,卻仍帶了三分耐心解釋說“朕不是那個意思,朕看重你,自然關心你的身子。”
她又站起身來,一禮“多謝陛下關懷,妾感激不盡。”
他失去了耐心,随手翻了茶碗,怒道“你到底是什麽意思?朕關心你也不成,不關心也不成,總是這副郁郁寡歡的樣子對着朕,你當真是死了心便出宮去啊,若還餘殘念就有些嫔妃的樣子!”
她緩緩擡眼,眸中是一如平常的淡然,屈身跪了“妾本無趣之人,是以一次次觸怒聖顏,未能使陛下歡欣反惹陛下煩惱,請陛下責罰。”
他忽地不知道說什麽,卻覺得有一種無力感充斥着全身。他一次次告訴自己,前世的薄待讓她厭世自盡,自己的無心對不住她的真心,但這一世真真切切想要補償她的時候,卻發覺這個人他是真的不明白。他所喜的女子本不是這般,他認為女孩子該是光鮮亮麗的,更何況她這般年華,更該是靈動活潑,而并非如她一般郁郁寡歡,毫無生氣。他一次次的忍耐,告訴自己,是他欠她的,無論在她這兒受到怎樣的對待他都會極力的去補償她,安撫她,卻不過幾日,就對她再次失去了耐心。
他終是無聲的走了出去,殿外侍奉的下人叩頭不起,他吩咐了一句“好生照料昭儀。”便逃也似的離開回了寝宮。他想要補償,哪怕是用一輩子。可不知到底要怎樣對她才能真正讓她開心,不知她喜歡什麽,也不知她心中所想的是什麽,他自嘲想哄她竟比處理那些惱人的朝政還要難些,卻發覺從前都是女人哄着他,現在卻成了自己哄着自己後宮的女人。
翌日一早,長公主急匆匆的入了宮來看望秋筠。只見她落座于梳妝臺前,面容一如往日的哀凄。
見是她來起身來屈膝“長公主。”她打量了她好似沒什麽不同,便示意她坐,自個也坐下。
“聽說昨兒陛下在你這兒動了怒 ,他沒對你如何吧?”
她低着頭“沒有,我一切如常,長公主不必憂心。”
長公主又說“我早與你說過,你這個性子該改一改,從前陛下對你不算好,甚至可以說是苛待,你怨他恨他都沒什麽但他如今待你很好,你為何仍舊這副模樣,不開心呢?”
秋筠擡頭來看她“因為我明白,他對我所有的好都是可憐我,他想要補償那兩年的苦,可我要的并不是這些,并不是他虛情假意的封賞,更不是他一次次委屈自己對我說出那些好聽的語句。”
長公主看着她,半晌笑出了聲來“孩子,你可真是太傻了。我一向覺着你聰慧,但在感情上你不該執拗不改。你別忘了,他不僅是你夫君,更是我朝的陛下,你既是他的妾室,他有責任待你好,但更是他的嫔妃。作為妾室你對他有怨氣,不想見他理所應當,但作為嫔妃,你冷漠的拒絕君上的恩寵,甚至棄如敝屣,這就錯了。”
她望着長公主的眼裏蘊滿了淚“我錯便錯在,不該一見傾心不該明明知曉他是陛下還硬要入宮,不該對他存了那麽一絲絲的幻想,更不該忘不了他。我這一步錯,以至步步錯,如今來論又有何意義?”
長公主平靜的說“可他給了你希望和機會。曾經他是對你不好,他認為你心腸歹毒滿是算計,甚至貶你為末流采女讓你吃苦遭罪可是,如今你的日子不是好起來了嗎?他不再誤會你,讓你做了九嫔之首的昭儀,你不再為了吃穿而發愁,無人敢欺辱你,甚至後宮的每一個人都因為他的青睐而尊重你敬重你,所以如今你的日子不是一日日的好了嗎?為什麽還要覺得自己沒有了活下去的意義?”
她怆然落淚道“可那不是我想要的!我為何得到了我本不想要的東西還要做出開心的模樣,難道這一輩子就注定要強顏歡笑,身不由己嗎!”
長公主又答“是。這就是我們女人的宿命,我是如此,你亦是如此。我們的婚事由父母做主是身不由己,嫁給誰身不由己,到了夫家府中後更是身不由己。若你要怨,不該怨陛下,該怨你自己生是女兒身。我知道你從小立志科考,認為自己的學識風采不輸男兒,但即便是你能夠高中狀元,亦無法改變如今的現實。
咱們只是每個男人的陪襯,我們所能施展渾身本領的地方只是一個小院,我們所能被贊賞的最多只是賢良淑德和知書達禮,而不是骁勇善戰和治國有方,前朝不是你的戰場,後宮才是。做你喜歡的事情不該是你的追求,安于現狀,與陛下好好相處才是,阿灑,難道當下的日子不如意就不過了嗎,可你現在過的比大多數後宮嫔妃都要好啊。這後宮裏頭,誰過的不艱難啊?敬妃料理六宮,大小事宜,上千宮人哪一個都不消停,敬妃不過是打小侍奉陛下的宮娥,還虛長陛下幾歲,當年太後做主将她賜給陛下,她連個正經位分也沒有,可這兩年,她從五品才人升至從一品妃,她什麽依仗都沒有,她只能靠自己,靠陛下那一點點殘存的舊情。阿灑,你有我,有我母後,有你父親,還有陛下的愧疚,你不該活的依舊委屈難受,你該揚眉吐氣,做你自己。”說罷長公主起身,“我去拜見母後,你好好想想,若依舊有想不清楚的,可遣人來告訴我一聲。”
她走後,秋筠徹頭徹尾的回想了這幾年的事情。越是想,就越無法否定,她說的是對的。
她該習慣這樣的日子,該習慣那個人一貫涼薄的态度,更該做的,是活出最好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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