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垚南 撿的

這日叢雲層層,天陰風清,馬車行至城門時,忽然落下了細雨,遠山之間一片白霧蒙蒙。

虞錦與沈卻分別坐在一前一後的馬車上,相繼出城。

虞錦悄然揭開簾幔一角,回頭看漸行漸小的原州,她目光遠眺,山外寶塔露出的尖端,那是靈州的靈塔,只要在厥北,哪怕是在最遠的穗州往北眺望,也能望見那一抹筆直的塔尖。

但出了厥北地界,就半點影子也瞧不見了。

她撚了撚指腹,厥北與垚南相隔甚遠,經此一別,也不知何時再回。

盼只盼,父兄得以平安歸來。

落雁看一貫笑臉燦爛的人忽現一副悲天憫人的神情,遲疑地往窗外觑了眼,道:“姑娘在看甚?”

虞錦微頓,放下簾子,笑笑道:“沒什麽,住了這麽些日子,一時還有些不舍。”

落雁恍然大悟,給她遞了個橘子。

眨眼之間,虞錦心中那一縷愁緒已蕩然無存,托腮與沉溪落雁打聽垚南的民生風俗。

很快,馬車就徹底駛出厥北地界,行至崎岖的山路,颠簸非常,颠得虞錦胃裏反酸,直想嘔吐。

好在這段山路過後便是平直寬敞的大道,虞錦連喝了兩壺茶才算壓下胃裏的不适。

趁休憩的間隙,虞錦捧着托盤奔到了沈卻那輛馬車旁。

她叩了叩車廂,輕聲問:“阿兄,我可以上來嗎?”

“吱呀”一聲,車門開了一條縫隙,露出男人半張清俊的臉,他往虞錦手裏的飯食一看,正要開口,就被人搶了先。

“謝謝阿兄。”虞錦已然邁開了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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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卻:“……”

他收走矮幾上的公文,給虞錦騰了地方。

說是來陪他用膳的,實則虞錦不過是想趁到垚南之前,多在沈卻面前搏一博存在感。

畢竟,垚南不比原州,四處都是他南祁王的人,她要想在王府安身立命,只能靠沈卻。

是以,她上趕着來陪他用膳。

小姑娘眨着眼,說:“下雨了,我不想一個人用膳。”

這與下雨有何關系。

沈卻懶得拆穿她,只覺得幼時養的貓都沒她黏人。

他淡聲道:“吃吧。”

虞錦高興了,一頓飯用得安安靜靜,時不時仰頭觑沈卻一眼。

但丫鬟收走碗筷後,臨近前行,她卻并未有要離開的意思。

虞錦素來是個你給她一寸,她便能進一尺的人。

她一開始是有些怵這位威名在外的南祁王沒錯,但後來發現,沈卻這人冷歸冷,但也不會真跟她動狠手,且如若真惹他惱了,那時再撤也不遲。

而眼下,顯然還有發揮的餘地。

她随手從矮幾底下抽出一本書卷,翻了幾頁道:“阿兄,此處是何意?”

沈卻瞥了一眼,扯了下嘴角,這是兵書。

虞錦眼都不眨地看他,毫不心虛。

四目相對,沈卻側倚過去,挪過書卷。

起初,虞錦确實聽得認真,但一息一息過去,小姑娘已然托腮昏昏欲睡,喉間還時不時擠出一聲敷衍地“嗯”,沈卻壓了壓嘴角,往後一靠,移開了眼。

馬車嘶鳴一聲,繼而向前。

車廂晃的這麽一下,虞錦手肘一滑,索性趴在了矮幾上,簡單定着發髻的簪子“噹”一聲落地,青絲散下。

沈卻撚起一縷,纏在指間把玩,遂慢條斯理地翻開了公文……

夢中,虞錦只覺得頭皮有些緊,眉心不由隆起。

沈卻瞧了她一眼,手上動作稍緩片刻,又一圈一圈纏了起來。

緊趕慢趕,終是趕到了客棧。

夕陽西下,幾人踏進客棧,暫歇了一夜,複又繼續上路。

……

……

半月之後,途經密林,總算瞧見石碑上刻着“垚南”二字。

又過半日,夕陽西下,馬車停滞在城門外。

侍衛将令牌遞上前給守衛,只見那人臉色倏然恭敬,忙命人将栅欄挪開,一路放行。

連趕了半月的路,虞錦這嬌貴的小身板着實有些吃不消,到第四五日時便已然有些蔫兒了,加上前日又來了小日子,偏是忍着疼了一路,無異于雪上加霜。

進城後,虞錦忙捧起小銅鏡,整了整碎發、衣領,一切妥當後,馬車正正停下。

眼前的府邸莊嚴肅穆,兩座銜着龍珠的獅子張牙舞爪立于前,高高的房檐下挂着一塊燙金牌匾,“王府”二字赫然刻于前。

門前的石階一塵不缁,連片落葉都沒有。

就連兩旁的松樹,都被修剪成了一模一樣、分毫不差的造型。

整個王府,都透露着沈卻的嚴苛至極和吹毛求疵。

虞錦堪堪踏下馬車,就見漆木正門“哞”地一聲敞開——

一個黑發黑須、慈眉善眼的老者提步匆匆而來,他笑得滿臉褶子,朝沈卻拱手行了個虛禮後,道:“王爺可算回了,王爺此行可還順利?”

白管家上上下下打量沈卻,見其全須全尾,頓時松了口氣。

沈卻道:“此行順利,不必憂心。”

“那就好,那就——”好。

白管家忽的一頓,餘光瞥見一抹蘭紫色身影,亭亭玉立、俏而閑适,在諸多男子裏格外打眼。

白管家眸色一亮,但很快,在瞧見元钰清從後頭那輛馬車上下來時,他心裏那點苗頭又被掐滅了。

這元言之什麽都好,就是一身風流骨,去哪都能招朵桃花來……

這點本事,倒沒教會自家王爺個一星半點。

白管家略有失望,随後又道:“水已備好,王爺進府歇息吧。”

沈卻“嗯”了聲,扭頭朝虞錦說:“虞錦,過來。”

虞錦乖乖走上前,喊了他一聲:“阿兄。”

又朝白管家微微颔首,學着沉溪與落雁說的那樣喊:“白叔。”

聞言,白管家眉頭一揪,阿……什麽?

不及細想,就見身後的侍衛彎腰拾起一枚藕色荷包,上前道:“三姑娘,您荷包掉了。”

白管家笑容一僵,哦,三姑娘……

誰家的三姑娘?

嘶,不對啊……

垚南與上京相距甚遠,王府裏的丫鬟和侍衛或許不盡知沈家族譜,但他在沈家做事幾十年,是陪着當年的小王爺,也就是如今的南祁王從上京來到封地垚南,沈家究竟幾口人他如何不知?

哪來的三姑娘?

沈卻看白叔變幻莫測的老臉,頓了一下,只道:“讓人将拾星閣騰出來。”

白管家看了一眼虞錦,遲疑地應了聲“欸”。

虞錦随沉溪與落雁去到拾星閣,隔着湖便是沈卻所居的琅苑。

沈卻徑直往琅苑走,先是将府裏過問一遍,才道:“楚瀾呢。”

白管家一笑:“表姑娘近來勤學,日日到馬場練鞭,不過前些日子她鬧着要與秦都尉比試,都尉怕傷着她面子,左右是不肯,表姑娘氣急,鬧了場都尉府,一時不慎亂了馬圈,那些馬兒橫沖直撞的喲,愣是鬧得那些個護衛滿院子勒馬。”

沈卻眉梢輕壓,道:“胡鬧。”

白管家很是習以為常,又說:“老奴已命人傳話,姑娘想必已在回府的途中。”

沈卻沒再應話。

二人穿過回廊,白管家猶疑地張了張嘴,終是沒忍住,問道:“敢問王爺,那位姑娘是……哪家的三姑娘?”

沈卻步履稍慢了半步,想到什麽,忽然笑了一下,難得與他說笑道:“白叔若是問哪家的三姑娘,那恐怕是沈家的。”

白管家心驚:??

沈卻又道:“撿的。”

他寥寥幾句述明了虞錦的經歷,不過未防生事端,将她是虞廣江之女的身份給抹去了。

聞言,白管家大驚,撫須道:“這姑娘是個可憐人,老奴定會遣人好生照料,據說這失憶之人不可大受刺激,如今她既認定王爺為兄長,不如先依她心意,以免生出亂子。”

沈卻靜了一下,颔首道:“她舟車勞頓,她身子許是有些受不住,請個郎中去拾星閣瞧瞧。”

“欸。”白管家不疑有他,說:“恰好,姬大夫在別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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