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哇哦她的手絹

隔着無法言明的歲月與距離,那雙眼睛深深地望過來。

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見慣殺伐,身浸戾海,似自無邊殺孽中泅出。

對于沒什麽人生閱歷的昭歌來說,何其可怖。

指尖顫抖地撤掉,軟軟地垂着。

她感覺自己很虛弱。

【小胸沒人愛:大胸不理我,來摸魚……寶啊,這個道具我見過別的主播用過,肢體肌膚接觸越多,越容易,效果越好,尤其是那啥啥的……】

昭歌拿出手絹,擦拭額頭上冒出的冷汗,她好累的,沒聽清話裏的車速,反而沉思地看着棺材。

她感覺到,他很痛苦。

要肢體接觸嗎,可是棺材板很重。

她搬不動。

容樾願意自己出來嗎?

棺內,最後一波吞骨碎骸的痛潮水般襲來,容樾眸子半阖,目之所及,是棺下的陰暗無光。

倏地,一道道散着碎花的光影從棺材縫裏飄了進來,容樾安靜望着,不自覺擡起手,它便有靈氣地纏着容樾的指尖。

“容樾,我想見你。”

“容樾,你別吓我了,我好害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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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靜靜望着,手指無力地虛握一把,那些光亮于掌心裏散成燦爛的星子,很快消彌于指間。

昭歌要是知道自己所有沒出息的os一覽無遺地展現在容樾的面前,肯定羞愧地無地自容。

昭歌糾結了一會兒。

【管理員666:!!!緊急警告,有一批殺手即将在半小時後刺殺容亦,昭萱受傷的概率為80%!】

【昭歌:收到!】

“容樾,我得先走了,萱萱等着我呢。”小聲說完後,她輕聲蹑腳地出去,害怕自己吵到容樾。

之前姨媽痛在床上滾的死去活來的時候,周圍越吵,痛感就越強烈。她不知道別人和她一不一樣,可她那時候是可以喝奶茶的,但是容樾就……有點可憐。

房間裏空空如也,忽然寂靜起來。

過了一會兒。

棺蓋被人推開,一只修長的手伸出來,搭在棺木邊緣鑲嵌的黑曜石上,黑白相撞,襯得膚色如雪。

領口微敞,浸了些汗,大片大片的濕色,被未束縛的鴉發半遮掩,容樾眸子不見悲喜,淡淡一掃,被黑金棺蓋上違和的緋色吸引。

手絹打了個蝴蝶結,挂在那裏,被吹進來的風帶起,像一只輕盈搖擺、蹁跹的蝶。

生怕他看不懂自己的意思,地上又拿什麽東西歪歪扭扭寫了:擦汗,會!着!涼!

他嗤了聲。

多管閑事。

這裏沒有筆,她拿什麽寫的

餘光一瞥,正中臺子上兩盞長明燈間烘着的腐墨少了半盅,千金難買的算籌沾了墨擱在一旁。

虧他收集了那麽久,她倒好,一下子用到半盅最難制的黑色腐墨。

她還曉得算籌不受腐墨的腐蝕。

啧,有眼光啊。

(昭歌小花支棱起來:人家也沒有這麽優秀啦,人家就是運氣好,越努力!越幸運!)

容樾扶額,看了看天,看了看地,氣得笑出聲來。

這邊昭歌打了個噴嚏,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感覺耳朵也有點燙,是不是——誰在想她啊!

“謝謝,我真的不渴。”昭歌友好地推拒,面前錦衣藍袍的小哥兒锲而不舍,又将茶盞推上前去。

感覺到什麽流下了,小哥嘿嘿笑了聲,擡手拿袖子一揩鼻涕,又沖着昭歌嘿嘿笑了聲。

昭歌:emmmmm……

今天不是容樾的生辰宴麽,怎麽她一進來這些人就要将她生吞活剝了似的,一個個狂蜂浪蝶般,趕也趕不走。

恰這時,絲竹聲停了片刻,衆人屏息,昭歌好奇探頭,順着衆人的目光看過去,先進眼簾的,是一雙玄色滾金暗紋水繡的步履。

不疾不徐,目中無人。

待到他落座時,昭歌才反應過來:

他不是受傷了嗎?怎麽又過來了!他身體好了嗎?

罷罷罷,先解決要緊事!

容樾自一落座,便感覺到無數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猜疑,審度……其中一道炯炯有神的目光尤為迫切與渴望。

指尖淡定地吊着酒樽,半晃了片刻,他才若無其事地望過去。

昭歌又痛不欲生地與人糾纏了片刻,發覺容樾望過來,見了救星般,旋即兩道小細眉哀求地皺起,唇不自覺微微嘟起來,雙手合十跟拜財小貓似的拜着,聲音低且委屈,快要哭出來似的:

“容樾!”

容樾眉挑起,悠哉悠哉拖了會兒,在另一個小公子的手即将握上昭歌的手時,才慢條斯理道了一聲,“過來,丫頭。”

小花開心地搖擺,昭歌開心地跑到容樾的旁邊,樂呵呵給他倒了杯茶。

“孤喝酒。”

“容樾,你病了!”

“多管閑事。”

“容樾,你不能這樣!”

容樾懶得搭理她。

蕭太後一早發覺異樣,輕咳兩聲,好聲言語,“王君,孩子們想要自己玩耍,讓他們玩便是,昭歌在掖蘭庭裏怕是憋壞了。”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

小花拼命搖頭,容樾也從昭歌微微轉動的眸子裏讀出來了憤怒。

他看着昭歌,“哦,是嗎?”

這般傲慢,蕭太後已然不滿,他不過握的兵權多了些,朝政依然把持于她的手裏,他不過是個大越侵占九州的一個武器罷了,如今大越強勢,也需不了他多久……

罷了,蕭太後握拳,再忍讓他些時日。

昭歌乖巧地坐在容樾旁邊,正二八經回答,“昭歌大了,不能再貪玩了。”

察覺容樾眸子裏的玩味,昭歌愣了愣,有點不好意思,“本殿下是掖蘭庭的公主,同別人不一樣的,不會狂妄自大,要拿出公主的禮儀,絕對不會給你丢臉的。”

容樾再壞,對她不曾苛刻。

她不能給人丢人的!

瞧着着狂蜂浪蝶似的公子哥,她大概知道蕭太後的意思。這蕭太後奇了怪了,容樾後宮美人寥寥無幾,她不着急給容樾納妃,怎麽天天把主意打在自己身上

不過想起總是孤身一人的容樾,原著裏,他在女主成人之前幾乎不近女色,這血氣方剛的年紀,也……也不該啊。

她有點好奇。

“容樾,為什麽不找個姐姐陪着你呢,就像母後陪着父王一樣,像今天你好像要…死了也沒人知道。”

好可憐的。

像孤寡失獨的老人一樣。

“比如?”

“啊,比如顏姐姐?”

顏姐姐。

想了半天沒想起來那是誰,容樾淡淡道,“煩。”

“怎麽會,有個女子陪着你,跟你說話,生病照顧你……”

“那跟你有什麽區別。"他打斷她的話,指名道姓,"你一個已經很煩了,陳昭歌。”

昭歌微怔,心想:那倒也是。

她想起什麽,忽然驚喜道,“容樾,今天是你跟我說話最多的一天!”

“你不是不願意來嗎,怎麽忽然來了?”

“你病好啦!”

……

容樾額頭一跳,道,“肩疼。”

昭歌殷勤地給他摁着肩膀。

【管理員666:殺手已就位,其綁架容亦的目标目的是威脅容樾,如今容樾到場,殺手目标已轉移,但不排除主角危險的可能。】

昭歌沉思,要是這種情況,她還是會去保護昭萱的。不過她剛剛已經找了兩個護衛跟着萱萱了。

容樾的話,他很強的,但……要不要提醒他一下

他今天好像生病了,會很弱嗎?

要是直接跟他說"附近有殺手",他會信她嗎?

【昭歌:666,有沒有護盾,給容樾貼一個。】

【管理員666:抱歉,寶貝,商城所有保護性商品,均只保護宿主一人,50積分,時效三小時。】

【昭歌一咬牙:買!】

【管理員666:容boss十二點鐘方向有一群殺手,已瞄準開始射箭。】

容樾察覺危險,眸子微眯,倏地懷中一軟,暖香入懷,兩只柔軟的胳膊環住他的脖子。

與她行針時抱慣她了,此時容樾不自禁收緊胳膊。

昭歌悶哼一聲。

【昭歌:md怎麽回事,你又背着我扣錢買小黃片了怎麽會疼,哎呀,好像還有傷口,不對不對好像還在流血!】

【666喝了瓶瑪麗雪萊貴腐酒:哎呀寶貝,你當他們是傻子呀,這玩意傷口都是幻像,而且,是要疼一會兒的,不然怕你裝不住,寶貝乖,一會兒就不疼了。】

昭歌動動,好像現在真沒有那麽疼。

刺客異動,瞬間場合大亂,昭歌剛剛提前讓人在昭萱旁安排了兩個護衛,應該是安全的,不過此時昭萱不在場,是被安全帶出去了嗎?

指尖觸摸到溫熱粘稠的血液,懷中小丫頭漸漸軟下去,容樾眸子殺意湧現,“找死。”

殺手默契對視,齊齊目露兇光,朝容樾奔來,容樾右手攬着昭歌,道,“撐着點,丫頭。”

左手指尖祭出血蓮薄刃,嘯鳴間,一分為二,如是者數次,忽地結為血滴子,勢不可擋,不見鮮血,誓不歸主。

座上屍體橫陳。

容樾平靜道,“來啊,繼續。”

昭歌:好狂哦。

眼見同僚去了泰半,剩下之人相互對視,恰好這時昭萱瞞着護衛偷跑進來,剛剛她看見阿姐受傷了,現在急得要哭出來,“阿姐,阿姐你怎麽啦阿姐,我好害怕呀,你不要死嗎?”

殺手眸光一閃,抓住昭萱,“容樾,交出令牌,否則老子殺了這小丫頭!”

令牌。

又是為這個。

早不知道扔哪裏去了。

“你別說不知道,自然是九州殺手排行榜首席殺手的令牌,你既入廟堂,便将此令牌交出來。”

擁有此令牌,便可號令九州刺客為其所用,誰人不垂涎,聽聞今日是容樾一年最脆弱的時刻,可是大好時機。

“若孤不呢?”

那殺手勒緊了些,昭萱呻—吟了聲。

懷中動了動,容樾低頭,是昭歌拉了拉他的袖子,“容樾,救萱萱……”

殺手也緊緊盯着他,手微微抖。

傳聞容樾的今日虛弱好像并不真實,現下若是容樾真的不在乎手裏這小丫頭,那他今日豈不是死無葬身之地

“孤不是善人,不相關的人孤不救。”

“救!”

她也不是固執,雖然知道容樾雖然不會救昭萱,卻也不會留這殺手的命,可是她就是想從他嘴裏聽到答應她一句。

“陳昭歌,孤說過,不會一直慣着你。”

昭歌頭無力地搭在他的肩膀上,指尖輕輕勾他的腰帶,聲音嗡鳴,細小虛弱,“容樾,救嘛救嘛……”

容樾扶着昭歌,冷淡的目光在兩個小丫頭逡巡了片刻。

像他根本不愛自己,所以根本就不奢望有人愛他。

愛……麽?

所以他永遠都不會明白,為什麽陳昭萱會願意為了這丫頭,冒死跑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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