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哇哦不鬧了噢

陸遇恍然大悟,“她天性憨笨,最近卻這樣努力,原是為不給你丢臉啊。”

容樾:“……”我沒有逼她學習不要用這種目光看着我。

天也微魚肚白,清冷風霧彌漫在練兵場,昭歌不自覺往容樾懷裏縮了縮。容樾拿過大敞給她蓋上,冷聲道,“哪裏接來,滾送回哪裏。”

李德祥頗為難,“這……”

明明人都睡了寧懷裏,寧倒是松手啊。

容樾看出李德祥眼神裏的潛話語,粗魯扒拉一下昭歌,奈何她緊緊攥着他的衣襟,若是生拽醒了……會更煩。

掖蘭庭偏殿,容樾脫下被昭歌拖住的衣袍,起身欲走,昭歌一個翻身手搭在他的掌心,摸了幾把又握住他修長的食指。

容樾:“……”哪個說她憨的,分明一個帶腦子的lsp。

走不開。

他無聊,沒事做。

指尖似有若無地纏繞昭歌柔軟濃密如海藻的長發,不亦樂乎。

在枕下瞧見幾張紙,順手拿來看。字跡歪扭,想來那只毛筆,在她手裏也不容易。

“容樾,我有點無聊,想給你寫信……”

沒寫完,信紙被揉了揉。

接着翻開另一張紙,“容樾,最近很忙,國子監考核,沒空給你寫信……”

幾乎都是虎頭蛇尾,煩雜瑣事太多,他想不出來她腦子裏到底裝了些什麽,想到都是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什麽事情都想同他說一說,比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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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睡不着看了一場和他很像的日出,頭發亂了、試了新衣服、做了新的小粉熊……

一線熹微的天光自蒼穹洩下,恰淡青色的窗子帷幕推開些許,容樾微擡眸子,眸中撞上東方日出寂寂妖冶的霞色。

像染缸傾倒,濃墨重彩的猩紅與墨藍色攪在一起,披上金光,印在容樾漆黑的眸子裏,碎成了光影。

他淡淡垂下眸子。

餘光瞧見昭歌的小粉熊,嫌惡地捏了兩把,又仔細看了眼,輕嗤一聲,挑出窗外。

幼稚。

***

昭歌醒來,眼皮沒睜開,手憑空在床上摸自己的小熊,抓了個空,觸感卻是骨肉均勻的微涼……不對勁,睜眼一看,是容樾精致的下颌和安靜的睡顏。

知道自己睡覺必須抓點什麽的尿性,她大概知道容樾為什麽在這裏,頓時有些愧疚。

她輕聲蹑腳地下床,給他掖好被子,從衣櫃裏拿出一身衣服自己換上。

容樾在她動時便醒了,知道她定然會偷摸溜回昭陽殿,不甚在意。

他對她的事情,一向沒有什麽興致。

“容樾。”昭歌小小的聲音。

煩死了,為什麽還不走。容樾有點暴躁。

“昨天,你一定很累吧……晚安,容樾。”柔軟的溫度抵上額頭。

腳步聲漸遠,安靜片刻,容樾緩慢睜開眼睛。

天還早,這時候魏嬷嬷應該還沒發現她不見了,不宜從昭陽殿的正門入,也不宜從掖蘭庭的正門出。

昭歌輕巧地從掖蘭庭較圍牆暗洞鑽出來,拍拍身上的灰塵,一擡頭撞上來回踱步的容亦傻眼了。

“你怎麽在這裏?”兩人異口同聲。

容亦目光越過她身後的掖蘭庭,了然,昭歌輕輕咳嗽一聲,“看你面帶愁容,你在這裏是……”

“有件事情要做。”

像是難言之隐,昭歌點點頭,“既如此,你也不必擔心,既是答應別人,或是一定要做的事情,只管去做便是。”

妹夫,可以不相信自己,但是男主之力将時刻為您護航!

“昭歌小殿下!”容亦躊躇片刻,還是叫住她,“可否請你幫我一個忙?”

昭歌狐疑地指着自己,“我?”

容亦眼神懇求,頗為堅定地點了幾下頭。

大越王軍得勝歸來,王君捉住對方首領為俘虜押入大越天牢,這舉天得慶的事情,恰好撞上元燈節。

慶功宴同元燈宴合并,慣例講,該先由王君親手為天下兵将百姓燃放一盞祈福,而後才是他,代表國學才子燃放紫薇燈。

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而現下,該由凱旋而歸的王君燃放的祈福燈,卻被蕭太後指定由他燃放。

他覺得……

“你覺得德不配位,白搶了別人的功勞?”

容亦點頭。

衆臣看來,鎮國公本就功高震主,足夠如履薄冰,如今他身為鎮國公世子,卻替了王君之位,連他自己都覺得犯了僭越之罪。

“這确實是他的功勳,可他未必在意……你來這裏,是想說服容樾,燃放祈福燈?”

昭歌腦子轉了圈。

容亦苦笑,哪有這麽輕松,且不說王君并不願意出席此類場合,否則這燙手山藥也不會落他身上。

而且王君喜怒無常,陰晴不定,人鬼難近,這才是最難為人的。

“所以,小殿下可否中間稍稍……轉圜一下。”語氣很委婉了。

總不能讓容亦和萱萱一同放燈時帶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妹妹妹夫的絕美愛情由她來守護!

“沒問題!”

容亦不勝感激,溫潤颔首,“那便麻煩小殿下了,日後若需幫忙,煩請告知。”

元燈宴。

昭陽殿到了新裙子,唇脂也換了顏色,昭歌打扮時間久了些,到了宴會稍微有些晚,明珠陰陽怪氣地嘲諷幾句,昭歌瞧都沒有瞧她。

“阿姐,你在這裏!”

昭萱揮着胳膊,衆人不由得看過來,這下正在偷偷從一排花瓶身後溜到容樾身邊的昭歌:

僵硬.jpg。

容亦了解她的尴尬,适時打圓場,“昭萱小殿下怕是記錯了,那是在下的位子。”

他施施然坐到昭萱身旁,昭萱驚訝地瞪大已經,容亦忍俊不禁,揉揉她的頭。

衆人八卦的目光又被這一對吸引過去,昭歌松了口氣,偷摸溜到容樾身邊,驚喜道,“我以為你不會來!”

boss一言不發,牛逼轟轟坐在殿中,她進來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他。

真好,省的她親自去找了。

明珠看着這一對姐妹一人占着容亦哥哥,一人厚着臉皮去接近暴君,銀牙恨得要被咬碎了。

她低聲問侍女,“事情可都算辦好了”

侍女眉目謙卑,“是。”

明珠哼了一聲。

明日燃燈,今日太子太傅大約會宣布成績名單,甲一者能和容亦代表天下學子燃放紫薇燈。

昭歌沒有忘記正事,在桌下勾了容樾的小指,“容樾,明日你去燃燈嗎?明日萱萱和容亦燃紫薇燈,你也去嘛。”

“不去,無聊。”順帶理由都說了,不想跟她過多糾纏,她整天沒有點正事嗎?

這敷衍的語氣……

“你敷衍我!”昭歌憤憤喝了一杯果酒。

容樾心想就是敷衍你怎麽了又不差這一件。

絲竹聲暖響溶溶,昭歌感覺有些熱,面頰微微泛上緋紅,這果酒好喝,但是後勁兒大些。

她一筆一劃在容樾腿上寫:去!

有些癢。

容樾握住她的手。

昭歌無辜良善地眨了眨眼睛,又在他的掌心寫:去。

輕輕的力道,在掌心帶過酥麻的感覺,容樾不适,反射性将她的手制在掌心,指尖學她,在她掌心寫:就不。

他的指尖涼涼的,像小蟲子爬過掌心,昭歌咯咯笑出銀鈴聲。

“容樾,去嘛去嘛……”昭歌迷離着水漣漣的眼睛,尾音輕輕拉長,甜膩膩的,容樾特別受不了她這樣。

眼看她一杯倒,全身勁兒都要卸在自己身上,容樾指尖在她腰上軟肉掐了一把,昭歌敏感地躲開,慣性地就要倒向另一邊去。

昭歌捏着鼻子,不可置信地看着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容樾,指着容樾,整個人由坐着,緩緩倒下去,憋出低低的鼻音,“容,樾,你,壞!”

容樾嗤了一聲。

李德祥眼尖手快,将昭歌扶在桌子上打盹。

宴會高潮處,太子太傅最為國子監名譽國子祭酒,宣布考核成績。

衆人都豎起來耳朵聽,熊孩子都成績關乎着面子與各家利益關系。

太傅賣了個關子,倒着念,留着甲一壓軸念,先将其餘念畢:明珠排名甲二……昭萱進步了些,排到甲上,太傅特地表揚。

甲上還剩最後一個。

太子太傅神色複雜,“甲一,陳昭歌。”

明珠聽了,得意地笑一聲,目光望着對面睡的昏天黑地的昭歌,接下來可有好戲看了。

蕭太後頗震驚,她亦有撮合昭歌與容亦的意思,此番金童玉女同放天燈,算是美談,正打算贊揚昭歌,“昭歌可真是一鳴驚人,哀家原也沒想到……”

“太後娘娘,恕臣無禮,臣有話要說,昭歌小殿下的成績,怕是有假。”太子太傅面上皺紋如刀刻,表情肅敬。

他是三朝元老,蕭太後對他亦是十分敬重,此時不好替昭歌開脫,有些尴尬,“是……嗎?”

“是!臣本不在意,可有人舉報,臣這才比對了昭歌小殿下的字跡,策對的字跡完全不對,倒像是專門請人所作,至于術數,芳淮夫子所言,昭歌小殿下的解法,他前所未見,也從未教授學生過。”說着,還拿出證據卷子來。

“公開舞弊,這關乎國子監的聲譽,不能姑息,臣費一番心力,找到代寫之人,确為昭歌殿下找他所寫,證人就在殿外!”

席間開始議論起這個陳國來的小殿下,行為諸多怪異,還公開舞弊……

昭歌被謝随風隔着通道扔過來的花生米砸得坐起來,不明所以看着幾人走進來,有芳淮夫子,還有……還有她不認得了。

木讷讷地又要往桌子上趴。

“對,草民确定,就是這位小殿下找草民代寫策論說不寫就要了小人的命!”一人瑟瑟發抖跪在地上,指着昭歌,字字控訴。

昭歌:“?”大哥你誰!

相比起來,芳淮夫子淡定許多,“術數确為小殿下字跡,然解法臣從未見過,也未教授過。”

明珠瞧着昭歌茫然的表情,不由得暗爽,“提前找人寫答案,那豈不是偷了題?”

偷。

她強調了這個偷字。

品行之污點,對于已婚女兒家來說,算是七出之罪,要被夫家休棄的。

昭歌甚至還沒有弄明白發生什麽什麽,席間針對昭歌的指指點點、含沙射影的議論,已然甚嚣塵上。

“考不起就是考不起,虛僞什麽呢……”

“是啊,小小年紀如此品行堪憂。”

“這種人,誰敢要啊?”

……

“是以,老臣認為,昭歌小殿下成績作廢,還應取締國子監學生身份……”

“咚!”

太子太傅話被打斷,順着聲音查看,是王君指尖扣着酒樽,一言不發。

“嘩啦!”

下一秒,容樾長腿一踢,将面前整個桌子踢翻,随手扣個椅子,起身跨過狼藉,面無表情朝着宴席正中走過去,原始又粗暴地踢了自稱草民之人,狠狠又将椅子砸下去,血色橫飛,頓時席間驚慌起來。

太子太傅饒是見慣風雨,此時也不由得兩股戰戰,他站的正,但知道自己是心虛的。

蕭太後斂眉,雖怒氣沖天,卻也不敢出聲阻止,眼下這個情況,她也不想阻止。

容樾踩着地上的頭,碾了碾,目光冷漠地掃視四周,“閉嘴,吵。今日誰也不許走,誰走孤殺誰。”

席間噤若寒蟬。

容樾瞧着地上的血肉模糊,眸子紅了起來,大腦不自覺地興奮,兀自瘋狂與妄動起來。

【管理員666:緊急警告!反派黑化值爆表,容易傷及無辜,請宿主及時阻止!!!】

昭歌這回算是酒醒全了,察覺到事态的嚴重性,提着小裙子,靈巧地躲過地上的血污漬,來到容樾身邊,拉着他另一只手,喚他,“容樾,別鬧了。”

容樾低下眸子,原先漆黑的眸子蒙上一層猩紅的釉質,不含感情,靜靜看着昭歌。

昭歌順着他的毛,“乖噢。”

捏着蘭花指,小心翼翼地,将他手裏血淋淋的椅子提溜到一邊去。

然後拉着他的手出去,把不情不願沒打盡興的人拉出殿門去。

李德祥偷偷冒出門偷看了一眼。

席間兩股戰戰的衆人緊張地盯着李德祥:怎麽樣了怎麽樣了毛順了沒有!

李德祥指了指額頭。

衆人不解其意。

又過了片刻,容樾面無表情進來,道了一聲,“滾!”

衆人默默望着叼逼王君額頭上的口脂。

……滾就滾,怕你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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