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他的暴虐

冰涼的溫度扶上面頰,凍得人齒冷,昭歌僵在原地沒有動,容樾摩挲着她的面頰,“冷嗎,昭昭?”

輕的不能再輕的聲音,卻重重撞擊昭歌的耳膜。她開始害怕起來,但那是容樾啊。

她害怕容樾現在的樣子,但她明确地知道,明确地了解,他比任何時間都需要自己,她不能走,手覆上他的手背,輕輕說,“我冷,容樾,你抱抱我。”

甜膩的尾音微顫,都帶着不可拒絕的索取和依賴。

容樾遲疑了片刻,異瞳微怔,他微微側頭看她,把她拉入懷裏,昭歌環住容樾的腰,下巴抵在在他的胸口,擡頭對視他赤色瞳孔,“容樾,兩個人抱在一起,是不是沒有那麽冷了?”

她在安靜看他。

可容樾能清晰感覺到她擱在他腰側的手,顫抖地多厲害。

她就那麽怕他。即使如此不想靠近他,卻依然要順着他說他想聽的話……又是為了什麽?

洛華然嗎?

就因為他和她生死相依過嗎?

明明他是先被喜歡,先被偏愛的,明明是她說成親,說不負他,卻一次次放開他的手,既然她沒想負責到底,為什麽又要對他那麽好。

是啊,對他那麽好,又要抛棄他。

“陳昭歌,你這般又是為誰,洛華然麽?”

昭歌一步步被逼向角落,直至無路可退,一下坐在塌上,她不知所措,拽着容樾的手,“容樾,你相信我,洛華然是很好很好的人,可我只喜歡…”

你,啊。

“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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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的裂帛撕裂聲。

一霎那被人狠狠捉住手腕,嘴唇被人壓住,随之高大的身影壓上來,将她包裹在冰冷而又危險的溫度裏,昭歌沒來得及閉上的眼睛,愕然地看着鴉發披散的容樾,重疊帷幕撒下,遮住雪白的月光,影影綽綽,清晰可見可怖的紋理。

紋理在動,血脈擴張,容樾很痛苦的。昭歌感覺到。

又像只黑暗籠裏的獸,一半在光,一半在暗,像是見了光,馬上又要被拖回去。

她害怕,害怕現在的容樾。

她緊張地握拳,卻又攤開手,随他去,這樣容樾會不會沒有那麽痛苦?

粗魯近乎侵略性的吻并不舒服,甚至帶着血腥味,涼絲絲的手隔着一層衣物揉着,順着滑下,冰冷的手臂探入小衣後,腰側冰與熱交融,随之裹挾的力道越來越大,仿佛這樣抱住她,手上的真實觸感使得他的痛苦更加減輕。

良久唇分。

氧氣,氧氣。

昭歌大口的呼吸,她從來都不知道容樾的力氣這樣大,就好像被人拿捏七寸,不能呼吸,生存,完全依附于他,就這樣被他操控着,深深仰起頭,被迫望進他的眼睛裏。

冰冷毫無感情的眸子。

深深淺淺的觸感又落在她的脖頸上,齒咬在那處毒蛛咬傷的傷口時,昭歌痛苦哼了聲,無力的手下意識推開容樾,“疼…”

容樾緊抿着唇,望着那處,

他再次壓住她的唇,也不管她無力的推搡,從唇齒至舌尖,狠狠吮吸,奪取她最後一絲氧氣,昭歌不得已咬了他的舌尖,逼的他吃痛,逼的他憤怒變本加厲。

“容樾,難受…”

她一句句難過,他似乎聽不見般,漸漸昭歌嗚咽出聲,暗夜裏紅帳搖,月影皎,帷幕重重,并不愉快的歡愉裏,已經分辨不出來時間了,一切都無比地混亂,周圍一片糟糕,昭示着曾有的激烈…

“容樾,我害怕,你不要這樣……”

“我好痛,容樾…”

低低嗚咽漸漸沙啞,容樾瞳孔顏色逐漸加深,釉色襯着月光發亮,眼角眉梢沾染着濃郁的情—欲,拂去昭歌眼角的淚,低涼溫柔的語氣喊着,“昭昭,你一直都不問問我,那三天,是怎麽過的嗎?”

“問我,昭昭。”咬着耳朵。

昭歌顫了下,瞳孔茫然,“怎麽過的?”

聽得自嘲一笑,“昭昭,自你失蹤自出現,三十八餘半個時辰,未曾覺眠,尋方圓百裏五十又三遍。”簡單數字,簡言以概之,事實卻遠不止如此,他笑,溫柔道,“昭昭,重複剛才我說的話。”

他并不溫柔,昭歌的眼神渙散起來,“我失蹤三十個時辰…”

“錯了,是三十八餘半個時辰,繼續說。”

他做了什麽,昭歌局促喊一聲,犬牙狠狠咬住他的肩,出了血,容樾淡淡道,“昭昭,繼續。”

“是三十八……餘,半個時辰,尋方圓,方圓…”

“尋方圓百裏五十又三遍。”他笑,“昭昭,你總不記得,總要我告訴你,你總是不記得,你總這樣,讓我這麽難過……”

……

也不知過了多久,殿塔的門上纏繞的藤條掉落,門“吱呀”一聲打開,昭歌緩慢走出來,關上門,白着一張臉,對天玑說,“沒事了。”

“他沒事了。”

很輕很輕的語氣。

“讓他休息吧。”

昭歌鍛發披散,原來的衣服不見了,身上寬松披着男子浴袍,因為過于寬大和不合身而過于松垮,前襟半掩半開,可見淤青紅色的痕跡。

“發生了什麽?”燕雲感覺到事情并不簡單,昭歌疲累搖頭笑着,“燕雲姐姐,我很累了,不想說話,想睡覺了。”

那笑勉強,失去了往時的單純可愛,看的人心疼。

她錯身走過,忽略眸中擔心的洛華然,可沒走幾步,人虛晃幾下,馬上要摔倒一般,洛華然上前接住,無意拉下肩處衣物,見圓潤肩頭啃噬的痕跡,他一愣,燕雲适時接過昭歌,将暈去的昭歌抱起,落下一句,“你若真為她好,便離她遠些。”

燕雲徑直将昭歌抱回自己的房間,別人不知道,她卻知道那些痕跡是什麽。

吩咐了吓人備上熱水,她解開昭歌的衣物,本做好了準備,可看見那些觸目驚心的痕跡和顏色,還有腿.間斑駁狼藉,她破天荒頭一次罵出髒話,“容樾這個畜生!”

燕雲憐惜地看着昭歌。

想來她未曾掙紮過半分。

又一個天光大亮,容樾從塌上驚坐起來,大呼,“昭昭!”

天玑也不驚訝,調着藥物,勺與玉盞撞擊發出好聽的聲音,百裏明華立在塌側,“醒了。”

“她在哪裏?”容樾翻身而下,剛下地卻眼黑昏鳴,堪堪扶着床架,站也站不穩,手臂一直在顫抖,他閉着眸子,一直在問,“昭昭在哪裏,她在哪裏?”

“人在燕雲那裏。”

百裏明華遞上藥盞,淡淡道,“知道她在哪裏如何,你做了什麽,你不記得嗎,你敢去找她嗎?她願意見你嗎?”

一語中的。

容樾心髒疼死了,推門而出,天玑要去追,卻被百裏明華攔住,“不必追。”

他剛剛聽見一種聲音。

是種子發芽的聲音。

它注定開啓向生而死的一場過程。

“讓我進去,燕雲,我要見到她。”疲憊低啞的聲音。

燕雲抵住門沒有說話,出言的是才來到輝夜島拜訪過島主的陸嶼,陸嶼大概了解發生了什麽,眉眼溫和,“為何不先緩緩,昭歌姑娘此時需要休息?”

“滾開,你沒有資格和我講話。”容樾剛要祭出蓮降,卻被燕雲狠推一把,她幾乎是紅着眼睛吼道,“容樾,你但凡有半分憐惜她,都不會舍得那樣糟蹋她!”

“如今你想見她,你又有什麽資格!”

容樾被推了個趔趄。

他閉上眸子,想起那個暗夜……他的昭昭啊,哭着咬他說難受,卻一直在縱容他的瘋和狂。

“我本意并非那樣……”

他沒想到。

“是,你本意不是那樣又如何!你發了瘋,中了魔障,這便是你傷害她的理由!”

燕雲怒氣上頭,正待進一步說教,門卻吱呀一聲打開,侍女出來,低眉道:“昭歌姑娘說,讓少島主進去。”

燕雲噎住聲音,反駁時卻被陸嶼拽住手,陸嶼搖搖頭,示意不必再說,燕雲深吸一口氣,“我真是多餘管她!”

随即甩袖而去,陸嶼無奈跟上,侍女進去後,容樾擡手,推了推門,又退縮,燙手一般,在聽見裏面傳來咳嗽聲時才亂神慌忙進去,“昭昭!”

昭歌蓋着厚厚的被子,坐在床上,一身雪白的中衣襯得她氣色并不好,尤其是發紅的眸子格外刺眼,像是剛哭過,在看見容樾的一瞬間,她反射性得端着藥碗往床角縮了縮,容樾在她眼中,明明白白看見恐懼二字。

“昭昭,你,你怎麽樣?”嗓音喑啞。

嗓子疼的難受,像是什麽東西哽住,吞咽也疼,呼吸也疼。

昭歌低着頭,紅着眼睛,搖搖頭。

表示沒事。

連…話都不想和他說了嗎?

他想上前抓住她的手,卻又怕她害怕,隔着遠遠的距離安靜看她就好,隔了會兒,他才開口,嗓子疼到說話都困難,“昭昭,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好,你不想見我沒關系,我不來煩你,我一直在,只要你不放棄我,對不起,對不起昭昭……”

他一直在說對不起,說到尾音發顫,抖得駭人,說到什麽滾燙的東西自眼眶落下。

“對不起對不起……”

一字一句,皆是刻骨般的挽留。

他不想讓她看見他的狼狽,也不願意看見她的恐懼,逃避性地倉皇而逃,卻在合門的一瞬間,聽見低弱柔軟的話:

“沒關系。”

很低很低,帶着哭後的啞音。

“沒關系的,容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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