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不二殿5
石水堂是不二殿的懲戒堂,犯了錯的弟子都會被送去那兒關禁閉。
堂裏供奉着十八尊羅漢石像,這些石羅漢有個令所有子弟聞風喪膽的本事。
被關禁閉的弟子會在羅漢面前悉數認罪領罰,十八石羅漢以該門生所犯錯誤大小、罪孽深淺為其誦經教化。
如果只是普通的誦經,當然不足為懼,但這些石羅漢誦經聲會鑽人心骨,猶如緊箍咒,直至該門生徹底醒悟,放下執念。
有些人一兩個時辰就放出來,有些人卻要好幾天。周南被關過三天,現在想起來都心悸。
所以,關禁閉的時間越長,證明這個人執念越深。
但記憶中,以前都是他犯錯被罰,穆溪幾乎從沒犯過什麽錯,現在怎麽還變成常常犯錯了?
“他犯過什麽錯?要關這麽久?”
周南陷入了深思,幾乎是自言自語。
但蘇雨時還是聽見了,詫異地問:“十一少,你……知道石水堂的事?”
意識到自己表現得過于熟悉,周南收了收神情:“你別管我,你去管管你師兄。”
“可是師兄在石水堂,其他人根本進不去……”
“你的意思是,他被關禁閉,你一次都沒去看過他?”
“十一少你是不知道石水堂那個地方,結界森嚴,非關禁閉者根本無法靠近。”
周南很生氣。
十分生氣。
Advertisement
他覺得蘇雨時就是個白眼狼,竟然對穆溪如此不聞不問。
他本想快點将兩人轟走,但現在改變了主意,命令唐可:“今天的訓練還沒結束,繼續倒挂。”
“還……還挂啊?”
“不挂可以,別再來找我了。”
“我挂!”
唐可年紀小,但察言觀色的本領是天生的,見鬼十一少眼中帶火,不敢多話,一個咕嚕翻上了樹。
蘇雨時不太聰明,想求情:“十一少,這麽晚了,不如就……”
周南陰下臉:“你也去。”
“啊?去哪?”
“我不回來,不準下來。”
在周南陰森的注視下,蘇雨時也被倒挂在了樹上。遠處看去,像一只小樹獺和一只大樹獺。
挂完了樹獺,周南轉身向石水堂走去。
石水堂在不二殿的後山,曲徑幽深,結界密布,為的就是防止閑人誤入。
那個地方平日裏就人跡罕至,所以他也不怕人看見,直接奔了過去。
沒想到,路上遇見了個巡山的修士。
修士見他面生,攔下問道:“你是哪位法師的弟子?”
周南這才想起這時已經到了夜巡時辰,不二殿戒備森嚴,夜巡向來仔細,每個偏僻角落都會被查看一遍,形跡可疑之人都要被一一審問。
編一個身份?
可他早忘了其他法師的法號,只記得今天殿上發言最多的白眉和無衣。白眉的弟子多,說不定眼前這個就是。
至于無衣,呸!誰要當狗的弟子。
不過,好像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周南撒謊當了狗的弟子:“我是無衣法師門下的。”
巡山修士一聽,臉色變了,忽然後退兩步,拔劍指向周南。
“撒謊!師父什麽時候有你這麽個弟子?快說,你是什麽人?”
“噢?原來你是無衣的弟子,怪不得腦袋不太靈光。”既然瞞天過海不成,周南只能将計就計,“我跟你說啊,我師父最煩的就是你師父了。你們背後的那些小動作啊,小心見光死。”
巡山修士想了想,瞬間恍然大悟,怒斥道:“你是白眉法師的弟子?你好大的膽子,竟然一派胡言!酉時過了還往後山跑,你這是要吃罰的!跟我回去見師父!”
前世無衣就常給他穿小鞋,一直想把他逐出門派,好讓自己兒子受重用。而當時因為他寄人籬下,又礙于禮數輩分束縛,沒能好好反擊一通。
現在不一樣了,他跟修真界沒半毛錢關系,想怎麽狂妄都行——
“我膽子再大,也沒有你師父的野心大。你今天要抓我也行,我們一同去見掌門,我也好與穆掌門說說你師父為了讓自己兒子坐上未來少掌門的寶座,都私底下幹了些什麽龌龊事。你們都是幫兇吧?”
“胡說,什麽少掌門寶座!是副座……”
“啧啧啧,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副座?我沒記錯的話,穆掌門對未來副座之位,應該屬意蘇公子吧?”
巡山修士這才發現自己說漏嘴,一時亂了陣腳,眼珠子四下轉動:“你胡說!你……你……別血口噴人!說話要拿出證據!”
“喲,這就急了?那你可得回去禀報你師父,告訴他這些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了,讓他好好徹查徹查門下弟子,出了奸細可就不好辦了。”
“我才不會上你的當!”
“那我們找法師們當面對質去。”
巡山修士信以為真,害怕真的被抓了去對質,心虛之下倉皇逃離。
周南打發走了這攔路虎,總算來到石水堂。
他知道怎麽對付石水堂的結界,曾經他受罰時,穆溪為了來陪他,找到過這片結界最薄弱的地方,稍稍施法便可以通行。
這點小事當然難不倒鬼十一少。
結界之後,一片嗡嗡誦經聲不絕于耳。石水堂羅漢的經咒只對被罰人起效,跪在堂中的人此刻必定如坐針氈,頭痛欲裂。
那一次周南因為無衣诋毀念慈門派而頂撞他,被罰跪在這堂中時,心中越是不服,越是堅定,經咒聲就越是滔滔不絕,刺耳鑽心,如萬針齊發似地把脊背刺穿。
說是誦經清心,實際上是一種體罰的酷刑。
周南飛上屋頂,從破瓦片望下去,兇神惡煞的十八石羅漢正在念經。
穆溪跪在堂中,眉頭緊蹙,臉色發白,額上虛汗不絕。即使是這樣,照他的脾氣,心中認定了就不會服半點軟。
“他中元失了一趟魂,一定還沒恢複好。”
周南想了想,對石水堂下了一層清音結界,讓這些羅漢的念經聲聽起來低了好幾度,這樣應該就不那麽刺耳了。
他看着穆溪的表情漸漸不那麽痛苦了,但又擔心這堂裏悶不透氣,便用法術扇起了穿堂風。
穆溪大概是感覺到異樣,結界密布的石水堂哪裏來的風?
他突然睜眼,擡頭望向屋頂。
周南沒被發現,他在穆溪擡頭那一刻閃身躲開了。這樣的動作他前世常做,總是習慣把對方目光投射過來的時間計算得剛剛好,在他看他之前先把視線移開。
雖然他還是有些想不通,幫蘇雨時頂罪就算了,但這也不至于有這麽深的執念,可以忍受這麽久的石水誦經。
但是這些他都懶得去想,也不會去問了。
在他那一次受罰時,穆溪也是這樣在屋頂上陪了他三天,什麽都沒有問。
後來他對穆溪說,下次你受罰了我也來陪你。沒想到,下次竟然是來世了。
“這次算我陪你了。”
他躺在屋頂上,擡頭是星辰,低頭是回憶,迷糊中又想起了那年初遇時。
那一年冬天,十六歲的周南初出江湖,正巧趕上一年一度的“破岳奪仙宴”。
擂臺高築,周南在臺下看着那個棱角分明的雪霓少年,他與他的劍一樣幹淨利落。
玉門驚雪,風起劍落,時而如野馬,時而似塵雪。
那一屆的世家弟子普遍很平庸,沒有一個是穆溪的對手。有幾人上臺後一個回合就被打下來,不到半個時辰,就沒有人敢上臺了。修士看客們紛紛喊着玉門驚雪的名號,擂鼓吶喊,歡呼雀躍。
破岳谷的風呼嘯而過,吹動那少年的雪霓,岩岩若孤松獨立。
周南透過人群,幾乎能看到臺上之人眼中的寂寥。
他本來只是看客,那一刻卻扯下自己的發帶蒙上眼,一記輕踏飛上擂臺。
在衆人的驚訝和唏噓聲中,他聽見驚雪劍飛刺而來,直指眉心。
這是穆溪對他出的第一劍。
那一天他們肆意過招,上百回合難分伯仲,最終拼至谷底,一同破開了破岳洞門。
那是百年來奪仙宴第一次出現雙魁,破岳老仙贈了他們一人一顆星宿白骨石。
破岳雙魁的佳話後來被仙門百家門生津津樂道,還有在場者将擂臺比試寫成了話本,分析玉門驚雪和蘇家小公子到底誰更厲害。
後來有一次周南無意間發現幾個小門生在翻看一本小人書,竟是比較破岳雙魁誰更俊美。
不過,這些周南都不太記得了,他只記得最後打到破岳洞口,兩人都停了手。
他摘下眼前的發帶,發現對面的少年不知什麽時候也用一條緞子蒙上了眼。
或許是在他剛飛上擂臺時,或許是過招時他挑釁了一句“我不看也能打敗你”後。
他沒有問,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個少年摘下雪緞後看他的第一眼——
眼瞳清亮,重山疊影,大雪紛飛。
整個破岳谷突然就只剩下一種顏色。
第二天周南被陽光照醒,向下望去,石水堂裏已空無一人。
他松了一口氣,還好這回沒那麽長時間,穆溪應該沒受太多罪。
從石水堂出來後,他正往廂房走着,遠遠就瞧見了唐可跟一群小道童在吵嚷。
看來是受不住隔夜倒挂的苦,偷懶下來了。
唐可一人對着四五個人,争得面紅耳赤。
有個黑黑壯壯的小孩指着唐可大喊:“你師父就是結交了販魂者!他就是犯了錯誤,就是該罰!”
唐可在個頭和人數上都不占優勢,不過氣勢倒也沒輸:“販魂者又不是壞人!做了壞事的人才該罰!”
黑壯叉起腰: “他們就是壞人!”
唐可堅持:“才不是!販魂者跟修士一樣是個職業!”
黑壯聲音再提高八度:“就是有了這些壞人做壞事,天下才不太平!”
唐可一副鄙視臉:“你是不是沒讀過史書啊?這個世界本來就多災多難,販魂者出現之前,天下難道就太平嗎?”
“我爹說了,販魂者會把惡鬼帶到人界,專門給人間帶來災難。而且他們還會吃小孩!反正為了賺錢,他們什麽事都幹得出來,就是一種下三濫的行當!”
一聽到吃小孩,其他孩子都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其中兩個還起哄跟着大喊:“對,就是下三濫!下三濫!”
唐可左看看右瞧瞧,找了旁邊一塊大石頭站上去。掂了踮腳,正好比其他孩子高出了一個頭,趾高氣昂道:“讓你唐老師給你上一課!你知道什麽叫‘童叟無欺,恩怨莫問’嗎?”
其他小孩一頭霧水,遠處的周南雙手還在胸前,他本來不想聽小孩子吵架,現在倒饒有興致地準備聽聽這小唐可都知道些什麽。
唐可平時不愛讀經,但是鬼怪志異倒是看了不少,這會兒終于派上了用場。
“這是販魂界的行規,販魂者對所有鬼魂一視同仁,尊重每一個鬼客,不會去問他們的過去。就像開飯店的,你去吃個飯小二還要問你做過什麽虧心事不成?你能因為有壞人去餐廳吃飯,就說開飯店的是下三濫行當嗎?”
這種問題,正經世家出身的道童們想都沒想過,一時回答不上來。
其中一個小孩回味了一下唐可說的話,應該是覺得有道理,不自覺地點了點頭。
不過剛剛振振有詞的黑壯不服氣,繼續叫嚣:“那你說……為什麽要尊重鬼?鬼有什麽好尊重的?人鬼有別,鬼就應該生活在鬼界,想做人就好好投胎轉世。”
“你知道不二殿為什麽叫不二殿嗎?不二法門,如如平等,天下一切都是平等的!”
周南覺得這個唐可真是有點意思,提到鬼神妖祟總是說得頭頭是道,私底下還不知道偷看了多少禁書。
“你胡說八道!下賤就是下賤!販魂怎麽能跟修仙比!”
黑壯罵罵咧咧,彎下身撿起腳邊的小石塊,向唐可丢去,直愣愣砸上了唐可的腦門。
被打中得唐可哇哇大哭,得逞的黑壯拍手大笑,又彎下腰撿了一塊石子,再朝唐可丢去。
這回石頭一出手,好像砸中了什麽透明的結界,半道上竟突然掉了個方向彈了回來,直中黑壯的腦門。
“哎喲!你你你……你用了什麽法術!你敢打我?”黑壯捂着自己的額頭,對其他孩子發號司令,“大家一起砸他!”
其他孩子紛紛撿起石塊丢向唐可,但無一例外,石塊都在半空中彈了回來。
一幫孩子被自己丢出的石塊砸得哇哇大叫,最後都自讨沒趣一哄而散了。
“別哭了,丢不丢人你?”
周南走到唐可面前,勒令他擦幹眼淚。
唐可一看鬼十一少來了,果真就不哭了。
“為什麽偷懶?不是跟你說我回來才能下來嗎?”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