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面對驟然開啓的新世界大門, 譚米雪無疑是震驚的,但與此同時,她又顯露出一些求知如渴的神态來, 對上那雙充滿好奇的眼睛, 于瑾不由為自己的冒進而感到後悔。

果然啊, 陷入感情糾紛的二十歲女性, 就是上帝也不能掌控。

于瑾必須承認,是她的過度自信導致了現在的尴尬局面,不過她心裏也清楚, 問題的根源在汪子璇身上,這個結果終究是無法避免的。

“她……她那話是什麽意思?她喜歡誰?誰心裏有你?”譚米雪死機重啓, 還在讀檔中, 進度條異常的緩慢,“每一句話我好像都能聽明白, 可湊到一塊就不太懂……她喜歡梁曼寧嗎?梁曼寧喜歡你嗎?你們不是女孩子嗎?”

于瑾知道自己若不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解釋明白, 以譚米雪目前的好奇心,八成要去詢問旁人, 那可就得不償失了,“嗯,怎麽說呢, 本身大家的性別就有所不同, 有的人天生是男孩,有的人天生是女孩,那性取向自然也不相同, 有的人天生喜歡男孩, 有的人天生喜歡女孩,如果男孩喜歡女孩, 會被稱為是異性戀,如果女孩喜歡女孩,會被稱為是同性戀,就像人類不能選擇自己的性別,性取向也是無法選擇的。”

“所以梁曼寧,汪子璇,和你,都是天生喜歡女孩的同性戀?你不是又在騙我吧?為什麽我以前從來沒有遇到過,現在一下就遇到了三個?”

“你應該聽過醜小鴨的故事吧,天鵝和鴨子不一樣,所以天鵝在鴨群裏被讨厭、被排斥,在這個世界上異性戀比重較大,像鴨子,而同性戀比重較小,像天鵝,有許多天鵝在小時候都認為自己是鴨子,會出于本能的模仿着鴨子的習性,等長大以後,察覺到自己是天鵝,又怕被鴨子當做是異類驅趕出族群,只會更小心的隐藏,以至于生活中并不常見天鵝。”

“哦,聽你這樣一說……我好像明白了。”

“明白什麽?”

譚米雪眨了眨眼睛,軟糯的嗓音中帶着很爽利的灑脫,“不關我事啊。”

于瑾被她逗笑,“你一定能活到一百歲。”

“為什麽?”

“因為你不愛管人家的閑事,有很多人明明自己也不是醫生,卻總要斷定同性戀是一種病。”

“那這也太沒道理了,難道我不愛吃蔥是病嗎?就是有人不愛吃蔥啊。”

譚米雪如同小孩一般簡單粗暴的邏輯讓于瑾不由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

又在省城轉悠了小半天,下午三點她們倆坐上了回白城的火車,像來時一樣,回去也買的卧鋪票。

譚米雪一上車就爬上了自己的鋪位,氣鼓鼓的側身躺着。

于瑾踩着腳蹬,用手拉扯她的褲腿,好言相勸道,“等你下次月考成績進步了,我們還來省城玩,到時候再去看焰火表演。”

“不想跟騙子說話。”

“可我沒有騙你。”

“你說今天晚上去看焰火表演的。”

“問題是我那會忘記了明天要上學啊,你不是也忘了?”

譚米雪是個相信直覺且認死理的人,她認定于瑾騙了她,更氣自己腦子轉得慢,幹脆蜷起雙腿捂上耳朵,徹底不理于瑾了。

這可不太好。

于瑾想着,要是譚米雪回家以後還是這副模樣,陳安娜必定會追問其緣由,到時候譚米雪很可能借着怒火倒豆子似的把她的秘密說給陳安娜聽,那不僅補課的事情泡湯了,她費盡力氣塑造的形象也要毀于一旦。

話說回來,她怎麽讓譚米雪抓到這麽多把柄?

得罪不起就只能哄了。

“不然這樣吧,我們到白城以後先不回家,我帶你去看白城的焰火表演。”

譚米雪放開緊捂着耳朵的手,從鋪位上探出頭來問,“白城哪有焰火表演?”

于瑾笑笑,“我說有就是有,要不要看?”

“要!當然要!”

她們倆五點多抵達白城,已然是黃昏時刻。于瑾帶着譚米雪直接打車到售賣煙花爆竹的直銷店,斥五百塊錢的巨資買了一後備箱的煙花,老板看她們兩個女孩,又送了兩捆仙女棒。

譚米雪這會才明白于瑾所說的焰火表演是怎麽回事,十分興奮的問,“我們要去哪放啊?”

“海邊。”

白城三面環海,諸多無人沙灘,出租車司機最知道哪裏适合放煙花,把她們送到以後還幫忙搬了紙箱子。

于瑾遞給他五十塊錢,笑着說道,“這邊不好打車,麻煩您七點半再來接我們一趟。”

于瑾一口一個您,出手又大方,司機師傅自然爽快答應,“沒問題!天就要黑了,你們兩個小姑娘也注意安全。”

“謝謝!我們會的!”

這句話是從譚米雪嘴裏說出來的,于瑾頗感意外的看向她,倒把她看的不好意思了,從耳垂到臉蛋都微微漲紅,像是嬌嫩欲滴的花骨朵。

于瑾微怔,不自覺移開視線,坐到紙箱上,擡眼望着海天交融處那一抹餘晖,望着雪白的海浪拍打礁石,望着海面上如星辰散落一般的波濤磷磷,這場景換做是旁人,該覺得很寧靜惬意,可她卻有些不知從何而起的心煩意亂,或許是黑暗來臨前的一刻總是會引起類似憂郁的負面情緒。

“太陽公公出來啦!于瑾于瑾起床啦!于瑾——”

譚米雪閑着沒事,又在擺弄那只兔子玩偶,成功的打斷了于瑾的思緒。

“你能不能把它關了?很吵的。”

“我知道!我正想把這個删了重新錄一段呢!欸,怎麽弄來着……有了!你會不會唱歌呀?”

于瑾點點頭,又搖搖頭,“唱的不太好。”

譚米雪毫不在意,“随便唱一首嘛,我想試試錄歌會不會走音。”

“你自己怎麽不唱?”

“我唱歌本身就走音。”

于瑾沒說話,但譚米雪知道她同意了,立刻按下按鈕,把兔子玩偶遞到她唇邊。

若非正式場合,于瑾的聲音總是慵懶散漫的,沒什麽力量感,她唱起歌來也是如此,仿若情人之間的耳語低喃。

“You're the star of my summer nights.”

“You're reason why I sing my lovesick lullabies.”

“I'm floating on a dream.”

“a weekend at the beach.”

許久沒聽到下一句,譚米雪抿着唇關掉錄音機,不太高興的問,“怎麽不唱了?”

于瑾笑道,“你不就想試試會不會走音嗎。”

“……這首歌叫什麽名字?還挺好聽的。”

“Never Wanna Leave.”于瑾知道譚米雪的英文水平很日常,貼心給她翻譯了一下,“永遠不想離開。”

譚米雪确實沒太聽懂歌詞的意思,剛才礙于臉面,不好意思問,本打算記下歌名回家用電腦查一查,現在倒沒這個必要了,“那歌詞呢?”

歌詞稍有些暧昧。于瑾皺了皺眉,不經意的轉移話題,“你這樣英語聽力能考好嗎?weekend、beach你不知道什麽意思?”

“是你發音不标準!你這麽說我就能聽明白啊!周末嘛!海灘嘛!我不管!你給我翻譯!”

“不翻,自己回家聽去,多聽幾遍,就當練聽力。”

“……”

“起風了,趕緊把煙花放完,早點回家。”

月亮隐匿在陰雲之後,天已經完全黑了,于瑾站起身,從口袋裏拿出打火機和一只香煙。

譚米雪就像目睹了什麽非法交易一樣瞪大雙眼,“哪來的!”

“老板給的,風這麽大,用打火機得點到什麽時候。”于瑾說着,動作娴熟的将煙咬在嘴裏,微微歪着頭,眼睫低垂,一手拿着打火機,一手遮擋海風,只見火苗燃起又熄滅,黑暗中便亮起一個猩紅的小點,“你別靠這麽近。”

譚米雪回過神來,連忙抱着她的兔子玩偶往後跑了幾步,“你小心一點哦!”

“謝謝你假裝關心我。”

“不客氣!”

很快,一聲接着一聲的巨響蓋過奔騰的海浪,一道道金光騰空而起,刺穿漆黑的夜幕,在一瞬間炸開成花朵的模樣,絢爛而璀璨,将整個夜空都點亮,讓黑暗中的雲彩看起來像是一卷濃煙。

漫天焰火被譚米雪裝進眼睛裏,她興奮的驚呼、尖叫、大笑、在海灘上傻傻的奔跑,天真又愚蠢的小女孩,仿佛身處在永無止盡的夢中。

但這快樂能維持多久呢?

于瑾嘴角的笑意漸漸斂去,她很清楚,一旦身世之謎浮出水面,譚米雪将陷入無盡的恐慌與不安,對她,大概也只會剩下仇恨。

可她此刻卻不受控制的在譚米雪身上找尋對初戀的幻想。

放縱只會讓事态發展到難以挽回的地步,或許她應該去談一場戀愛,彌補少年時代留下的遺憾。

“你坐在那幹嘛!快來幫我點仙女棒!我不敢!”

“你還能幹點什麽?”于瑾拍了拍身上的沙粒,一邊這樣問着,一邊朝她走去,接連不斷的煙花在她們上空升起,但所剩無幾,即刻要歸于沉寂。

作者有話要說: 不慌,不急,這是甜文 歌詞翻譯: 在我的夏夜,你是一顆星 只會因為你,我才會唱起相思的安眠曲 我在一個夢中漂流 某個周末,在沙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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